论沈从文《看虹录》的形式美

时间:2022-04-29 06:38:11

作者简介:母皓元,单位: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汉语国际教育专业。

摘 要:《看虹录》是沈从文在40年代所创作的小说,这篇小说即其他同类的小说表现出作者在艺术风格上的一种转变,一种对更加抽象的纯粹的形式之美的追求,本文试图从这篇小说的形式、内容以及给我们带来的启示三个方面展开论述。

关键词:沈从文;《看虹录》;形式

沈从文在40年代创作的《看虹录》不同于其在早期创作的《边城》《萧萧》等小说,这篇小说创作手法颇为晦涩,描写对象颇为敏感,其思想追求又很艰深难懂,因此在长期以来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它表现出作者创作风格与精神追求在这一时期的巨大转变。

《看虹录》初稿创作于1941年,在改写之后于1943年7月发表于《新文学》,1951年,其作品在大陆和台湾均被销毁,直到1992年它才得以与读者重新见面,可谓一波三折,自此以后,便得到愈来愈多的人关注。

小说总共分三部分,第一部分以第一人称叙事写“我”在雪夜的月下“忽闻嗅到梅花清香,引我向‘空虚’凝眸。慢慢的走向那个‘空虚’,于是我便进到了一个小小的庭院,一间素朴的房子中。”第二部分便用第三人称叙事,叙述了同一空间中的两种“读”:女子读男子写的书,男子则读女子的身体。对女主人身体美的描写引人入胜,而对于人物内心微妙的,倏忽即逝的感觉的描写则可谓细致入微。第三部分则又用第一人称叙事,写出了现实中的“我”在离开那个小屋后所感到的痛苦与焦灼,“我”感觉在现实中只剩下一片灰烬。

一、形式上如诗一般跳跃

这篇小说,与其说像一篇小说,还不如说更像一首诗。一首充满象征与寓意的诗。它并不注重所写事物之间的联系,而是像象征主义诗歌一般,用一种感觉来统摄全局。

首先,这表现在天马行空,打破界限的想象与比喻。如“纤弱的双腿,被鼠灰色薄薄丝袜子裹着,如一棵美丽的小白杨树,如一对光光的球杖。”然后又写到“天堂中景象素朴而离奇,一片青草,芊绵绿芜,寂静无声。”引文中将“双腿”比喻成“白杨树”“球杖”,然后又写到了“天堂”“青草”不可不谓如诗歌般,而这样的写法在全文中可谓数不胜数。

其次表现在叙事时,意图打破叙述者和人物的界限。如文中有一段:“客人觉得需要那么一种对话,来填补时间上的空虚。……太美丽了。一个长得美丽的人,照例不大想得到由于这点美观,引起人多少惆怅,也给人多少快乐!”

省略号后面的那一段话是主人公所想的内容,按照一般的写作格式,是应该加上引号,以与叙述者隔开,而这里却没有,只是用个省略号使读者不至于在此糊涂,并且在小说原文中接下来也有这么一段,也没加引号,还用了“你”“我”这类词。这其实也表现出作者在形式方面并不希望墨守成规,而是有所变化,这很容易将读者吸引到文章的形式上,形式不再是一个躯壳,而是仿佛带上了意义。

二、内容上对于纯粹美的追求

小说内容所表现的是一种对于线条,对于生灵所与生俱来的一种纯粹的美的追求,这种美主要表现在如下四个方面:

1、女主人身体线条的美的描写。在小说中关于女主人身体的描写可谓是不胜其烦,这也无怪乎有人会把这部小说看成一部,如许杰在《现代小说过眼录》中批评《看虹录》道:“虽运用纯熟心理分析和象征手法,鲜艳到了极点,但其实只是的赞美。”但其实我们仔细阅读这篇小说中关于身体的描写,却都是纯而又纯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冲动在里面,有的只是一种安静、美感、祥和。

如“白合花颈弱而秀,你的颈肩和它十分相似。长颈托着那个美丽头颅微向后仰。灯光照到那个白白的额部时,正如一朵白合花欲开未开。我手指发抖,不敢攀折,为的是我从这个花中见到了神。微笑时你是开放的白合花,有生命在活跃流动。你沉默,在沉默中更见出高贵。你长眉微蹙,无所自主时,在轻颦薄媚中所增加的鲜艳,恰恰如浅碧色白合花带上一个小小黄蕊,一片小墨斑。……”而文中最大胆处也无非是:“我要吻你的脚趾和脚掌,膝和腿,以及你那个说来害羞的地方。”但读者感受到的也并非冲动,而是一种美,一种不含任何多余成分的爱。作者也通过叙述者之口来说:“发现美接近美不仅仅使人愉快,并且使人严肃,因为俨然与神对面!”从这儿也可看出不能将这篇小说与等同起来。

文章中关于女性身体之美的描写都是围绕着“美”,围绕着“神性”来展开的,这种美是生灵所有的,是最纯粹的,也是最严肃的。

2、关于鹿的美的描写。而这更可以看出作者并非写,而是希望在所有生灵,所有线条中发现一种最为纯粹的美,它是超出一切的,自然也包括物种的界限。如“不见过鹿莹莹如湿的眼光中所表示的母性温柔的人,一定希奇我为什么吻那个生物眼睛那么久,更觉得荒唐,自然是我用嘴去轻轻的接触那个美丽生物的四肢,且顺着背脊一直吻到它那微瘦而圆的尾边。我在那个地方发现一些微妙之漩涡,仿佛诗人说的藏吻的窝巢。它的颊上,脸颊上,都被覆上纤细的毫毛。它的颈那么有式样,它的腰那么小,都是我从前梦想不到的。尤其梦想不到,是它哺小鹿的那一对,那么柔软,那么美。”作者可谓是含着深情,细致入微地把这只鹿当作一个艺术品一般拿来描写。

3、关于主人与客人之间的纯粹的暧昧的描写。在文章中作者很是费了一番笔墨表现出女主人与男客人之间的暧昧关系,还生动地写到:“一个聪明的女人的羞怯,照例是贞节与的混合。微笑与沉默,便包含了奖励和趋避的两种成分。”但他的这种关于暧昧的描写没有任何的背景条件,读者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关系,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认识,似乎只知道有两个抽象的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因此这种暧昧则变成了一种抽象的,男人和女人之间最为本真的吸引,这种暧昧与外界的一切条件都无关,是与生俱来,上天所赐予的,因此这种暧昧与前面的身体一样,在作者看来都是一种美。

4、作者在第三部分,当“我”从那种“空虚”中走出来之后所表现出的焦虑。其实这正表现出作者对于上面三种美的一种清醒的认识,那种美虽然很纯粹,很抽象,与神性相通,但也正因为它很抽象,是纯粹化的,因此它也只存在于“空虚”中,其实这也正表现出现实与艺术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表现出作者对于艺术的一种思考与探寻。其实作者使用“空虚”这个词语就颇耐人寻味,因为在一般人的印象中“空虚”可以看作一个贬义词,但在这里作者却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一个用于承载纯粹的美的地方。

三、沈从文在《看虹录》中所做的尝试对我们的启示

文学的目的是什么,这在文学中从古至今年都是一个争论最多的问题,其中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为生活而艺术,一类是为艺术而艺术,很显然这篇小说属于后者。笔者认为文学其实可以包含这两个方面,这样有利于文学的差异与发展,因此文学在某些时候也可以被看作纯粹的艺术。音乐是声音的艺术,正是由于声音的变化起伏便创造出了美,它并不一定与现实有很密切的联系,也不一定要表现出什么社会思想,只要美便足够。但考虑到文学所使用的媒介是文字,而文字则无时无刻不与现实,不与思想相联系的,因此文学艺术肯定不可能完全等同于音乐等艺术。但他们之间是有交集的,这个交集便是“美”。一种只与线条,形式有关的美,这就是沈从文所说的“神在我们生命里。”从上文的分析我们知道,在这篇小说中,从形式到内容这两方面都表现出一种对于形式美的追求,在形式上像诗一样想象跳跃,只追求一种美的感觉,而不在意各种意象在现实中是否有所联系。在内容上,作者所表现的也正是一种身体的美、线条的美,两性的美,这些都与现实没有多少联系,是一种空虚,一种抽象,一种悬空而置,就是一种单纯的美。它还不局限于人,这种美扩展了到一切上天所创造的生灵,这便成了一种形而上的,永恒的追求。

作为后来的研究者,我们不好评判这种追求的可与不可,但这种追求却让文学变得更加艺术,使文学变得更加多样化,对我们后来者可谓是一笔不容忽视的财富。

(作者单位:四川大学)

参考文献:

[1] 贺桂梅,钱理群.《沈从文<看虹录>研读》[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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