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影片《七十二家房客》的悲情喜剧艺术

时间:2022-04-27 10:41:56

论影片《七十二家房客》的悲情喜剧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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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七十二家房客》海报 卡西尔曾说,“最伟大的喜剧诗人决非给我们一种悠闲的美,他们的作品常常充满了极大的辛辣感。”(《人论》,卡西尔著,甘阳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年版,236页)所以,真正的喜剧不能只提供滑稽的笑料,还应该带给观众深刻的启迪和思考。影片《七十二家房客》中众多小人物不仅带给观众很多欢乐,还展现了在贫苦面前他们充满无奈而欢乐的人生,同时他们带给观众一种正面力量——拥有一颗平和、善良和宽容的心和积极向上的精神追求。在传统的美学观念里,喜剧和悲剧泾渭分明,表面上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实际上两者之间并不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在现代喜剧中,二者的分界越来越模糊,对立也逐步消解,取而代之的是充分融汇贯通悲剧与喜剧的因素。《七十二家房客》就是典型的悲情喜剧。真正优秀的喜剧就是让观众含着泪水微笑,它的本质特征就是小伤而大欢喜。

一、高扬喜剧精神

喜剧诞生以来,就带有讽刺和批判的色彩。这一喜剧艺术的表现手法,不仅贴近社会大众的现实生活,同时具有喜剧鲜明的精神特质。影片中对于让观众可笑而又可恨的丑恶现象无疑回以辛辣的讽刺和批判。这种辛辣的讽刺和深刻的批判是喜剧的精神内核,是喜剧社会价值喷薄涌流的源头。

包租婆八姑趁着大伙起哄偷了陈伯制衣店里的布料,随手塞进丈夫阿炳的口袋里,而唯利是图的阿炳认为,这是一条财路。面对陈伯的盘问,他说自己也丢了很多东西,但却在他的口袋里搜出了布料。喜剧艺术就是笑的艺术,笑是喜剧作品的特质。当观众看到:一边是阿炳说他丢了三斤重的金链子……他一定要掐断绝子绝孙那小偷的脖子;一边是八姑睁大眼睛想象着自己的脖子被掐断的痛苦表情,观众自然要爆发大笑!这种“夫妻双簧”的有趣情节,让观众的笑声中释放出对这般“富人”的鄙视和嘲讽。这种笑不是单纯的欢笑,而是对丑恶现象的嘲笑。这种笑包含着强烈的理性思考。这个令人捧腹的桥段,生动形象地塑造了吝啬鬼阿炳和八姑的丑态,他们时刻想着算计别人却最终把自己算计进去。通过他们来暗讽物质富有之人的精神匮乏。

警察中的败类三六九收了阿炳的好处去抓补鞋匠发仔,但又想着法子要发仔给他免费补鞋,结果聪明的发仔使得他脚板扎了长钉。为了占更多便宜,他硬要金医生给他免费拔牙,第一颗拔错了还想着能“拔一送一”。三六九这个人物塑造得活灵活现,又粗又黑的八字眉,又圆又胖的脸,动作夸张而饱满,表情丰富而有特色,让观众看到了一个活脱脱的不务正业的愚蠢恶棍。这时观众的笑是幽默诙谐的情节引发出内心鄙视的声浪。鲁迅先生曾说,“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鲁迅全集:(第1卷)》,鲁迅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297页)意思是说滑稽可笑的人物表面光鲜照人,实际是用外在虚假美来隐藏自己的真粗俗。当外表的华丽被“撕破”,光鲜退去,就理所当然地暴露出自己的丑陋,而且必然受到影片中正面人物和观众的讥笑及鄙视。

影片所展示的喜剧精神揭示出喜剧的作用是美好事物对丑陋予以否定,从而以内容与形式、本质与现象之间的不协调或不和谐为表现手法,使观众产生欢乐的心潮。

二、巧构悲情转化

作为悲情喜剧,影片中不乏构建出让观众温馨和悲伤的情节,形成悲情喜剧的小高潮。喜剧中的悲情因素,有时只是为了淡淡的形成小悲伤的氛围,作为大喜情怀的一种小点缀。

小福得了肺炎需要住医院,爸爸阿福卖橄榄果挣来的一块大头被三六九抢走,妈妈借下的三块大头也被强盗抢去。小福妈妈说:“孩子,你明明知道爸爸妈妈没钱为什么要病啊!”小福说:“妈,我难受……”大家纷纷凑钱,可大多数人都刚用钱买了做生意的原料,发仔先拿出自己要买皮子的一块大头,金医生也捐出了自己刚挣的一块大头,陈伯拿出自己女儿做嫁妆的一块大头,小福才送往医院。看到这里,观众也同剧中人一样感到心酸和无奈,但是更能被凑钱人乐观、充满大爱的心而感动!他们面对艰辛的生活,没有一味的抱怨而是积极面对,去解决遭遇的难题。这种不屈的精神鼓舞着每一位观众。鲁迅先生曾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鲁迅全集:(第1卷)》,前揭,297页)这句话深刻的揭示了由于各种社会原因,生活中的真、善、美、健康、快乐等具有人生价值的东西会遭受到破坏,使当事人陷入痛苦之中。同时,会有一种巨大的精神力量从中喷发,从而能够使小人物化悲痛感为能量,获得一种特殊的悲剧化的喜剧美,这就是被悲情激发出喜剧中的乐观精神。

·中国电影评论郑艳:论影片《七十二家房客》的悲情喜剧艺术 还有一段是八姑想要用这座旧房子换金条,想出法子先赶走拖欠房租的卖香烟的杨伯。杨伯迈着蹒跚的步子往外走,边走边说“我还是走好了,不要再连累你们了。”小福哭着喊爷爷别走,最后,韩先生把太太做挣来给自己买药的钱拿了出来说,“这年头你不帮我我不帮你,日子怎么过啊!”这是喜剧中出现悲剧因素的必然和合理性,推动了人文精神的升华!亚里士多德认为,欣赏悲剧就是“借引起怜悯与恐惧来使这种情感得到陶冶。”(《诗学》,亚里士多德著,杨周翰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版,19页)“陶冶”就是让观众通过欣赏喜剧中的悲情,产生对主人公的怜悯和同情,使心灵得到洗礼,情感得到熏陶,道德准则更加明确,以剧中人的崇高精神净化自己的精神世界。

在悲情喜剧中起初经历磨难的主人公不同于悲剧中的主要人物,前者能凭自身的力量走出逆境,他们能带给观众一种向前进取的精神力量。这种力量使他们不论遭受多大的困难,最终总有办法排除困难,重新获得微笑并继续向前。

三、妙通悲喜融汇

悲剧主要突出主人公从顺境走入逆境,喜剧反之,而悲情喜剧往往会设置主人公由悲而转喜,由厄运转向幸运,演绎小人物多姿多彩的丰富人生。悲剧通常采用开场平和安详,结局却悲惨痛心的叙事手法;喜剧则会开头处境艰难,最后皆大欢喜。悲情喜剧总体以小困难为铺垫,以大团圆为结局,其中插入悲剧性的矛盾冲突来串联整部剧情。这种矛盾往往可调和,可化解,而邪恶受惩、正义伸张、善恶有报,成为化解和调和这种矛盾的主要手段,并以此宽慰观众的心。

八姑从洗衣店中揪出上海婆要和她吵架,使金医生的裤子烫了个大洞。赶着出诊只有这一条裤子的金医生,突然不能穿裤子,大家都在为他着急。阿炳前来一阵冷嘲热讽之后,上海婆仔细一看发现烫坏的裤子是阿炳的,顿时阿炳气急了,金医生穿上裤子动了动领结神气的走了。本来还让观众愁眉不展,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大快人心。在影片末尾,三六九传来六十多岁的警察局分局长要取七姨太的消息,本打算把养女阿香卖去妓院的八姑又想让她当七姨太,大伙都在为阿香叹息。急中生智的金医生想出办法,偷着把阿香运出去,最后发仔带着阿香前往火车站而逃走,八姑不得不被抬上轿去做七姨太。这两段剧情发展都是由悲到喜,这样的情节安排容易调动观众情绪,让观众先小难过而后大愉悦。同时,小人物由祸转福的情节安排,使观众心底产生共鸣,将善恶有报的道理接纳于自己心中。这不仅是淡化小人物悲凉人生特质的利器,而且使观众的紧张和压抑突然随风而去,取而代之的是轻松愉快,并使观众对给小人物带来苦难的恶势力的可恨之情得到宣泄。这些反面人物在这类悲情的喜剧转折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他们愚蠢、可笑的行为会让观众痛快的笑。这些正面的小人物虽然有时会对逆境叹息,但他们总有一套克服社会矛盾的逻辑模式,例如大家站在院子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讽刺嘲笑八姑,捉弄捉弄三六九等,他们经常以这种滑稽的方式化解悲伤,最终使自己的愿望得以实现。

影片中这些小人物虽然贫穷,但拥有平实淳朴、助人为乐、团结向上和尊老爱幼的品格。创作者关注小人物身上的闪光点,对他们既同情又保护,这种对普通人人生经验的十分关照在很大程度上赢得了广大观众的认同和肯定,引起了强烈的共鸣和思想升华。

结语

悲情喜剧能够赢得观众的因素很多,但关键在于创作者对于生活和人性的深刻理解和艺术化的表现。丰富和弘扬悲情喜剧的精神,则是影视艺术发展的一条正确道路。因为人类生活的本质就是欢乐与悲伤并存,美好与丑陋相伴,因此消解了悲剧与喜剧之间的界限。

尽管这部影片具有悲剧的情愫,但它仍然是不折不扣的喜剧。幽默的对白,辛辣的讽刺,大团圆的结局……创作者将叙事视角对准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用简单的镜头语言在银幕上展现他们的心灵和喜怒哀乐,以小人物的人生情感表现社会大众的高尚品性,将悲情喜剧中喜剧性与悲剧性达到高度统一,使影片更具有亲和性和艺术的震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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