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的异质化书写:浅议王安忆小说

时间:2022-04-24 12:16:41

家园的异质化书写:浅议王安忆小说

摘要:家园情结是一种独特的心理现象,当代女作家王安忆对家园进行了异质化的书写,表达了强烈的孤独、漂泊的无根感。

关键词:家园情结 异质化 无根感

怀乡是中国文学的古老母题,中国文人的怀乡情结在 文学作品中往往表现为对家园的怀念,对故土的思恋,表现出强烈的家园意识。这种家园意识是一个民族世世代代普遍性的人生经验和心理经验的存积,是历史和文化在“种族记忆”中的投影。福克纳指出,家园具有两层含义:一种是物质层面的,指具体客观的人的生活环境,小到个人的家庭,家族,家乡,大到国家乃至整个人类环境;另一种是精神层面的,指具有社会属性的人赖以生存的精神的归属感。福克纳对家园的阐释,在新时期的中国当代作家中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对后者以家园为主题的创作活动产生了巨大影响。中国当代文坛涌现了大量的“家园”叙事作品,如张炜的“芦清河畔”和“葡萄园”、苏童的“枫杨树乡村”、莫言的“高密东北乡”以及实的“白鹿原”等。

如果说“芦清河畔”、“葡萄园”是张炜小说“家园精神”的独特载体,东北高密乡是莫言追寻心灵慰藉的终极所指,那么,上海这座极富传奇色彩的城市也成为王安忆小说 最重要的背景,“自从我坐在痰盂盆上进城开始,就以自己独特的视角审视和追溯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并与之形成了千丝万缕的精神联系。”①她在作品中执着地以文学的形式探究着与上海或紧密或疏离或抗拒或融合的联系,并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将作为生存背景的文化清晰化、有形化,表达了强烈的孤独与漂泊的无根感。

王安忆是一位多产的作家,其作品视野开阔,几乎参与了新时期以来的每一次文流的演变。而不管是描写自身、家族还是社会,笔者都在其小说的广阔视野中观察到其中流露出浓厚的孤独与漂泊感。这与其早年的人生体验密不可分。王安忆1954年出生于江苏省南京市,次年随母迁到上海, 1970年到淮北农村插队落户,1972年考入江苏省徐州地区文工团,1978年调回上海,任《儿童时代》编辑。在王安忆的童年记忆里,由于干部家庭的特殊身份和语言的隔膜,初到上海这个大城市,她无法和外人沟通,找不到应有的伙伴,在个人的身份标签上打上了这样的烙印:一个生活在上海的非上海氛围中的“外乡人”。家外的异质感在家中依然得不到温情的补偿。在家中,父亲常年在外工作,母亲专注于写作,姐姐上学不在家,王安忆体会不到多少家庭的温暖。在喧嚣城市角落里,王安忆的童年是安静的。友情和亲情的缺失让记忆充满了孤单,这些生命中最初的情感体会,深深影响了她人格成长和她的写作生涯,奠定了她的小说孤独的基调。她的作品对“外来户”有大量的描写。长篇小说《纪实和虚构》表明“我”的家庭很久以来在上海这座城市里是外来户的性质。 “我”的家庭没有什么长辈和亲戚, 只与同样是外来户的“同志”家庭来往,并且“我”的母亲无意开拓甚至排斥新的人际关系。主客观的双重不利使“我”年少时饱受孤独的折磨,在建立人际关系时顾虑重重又屡遭失败。从主观而言,“我”是认同并想融入上海这座城市的,这种外来户的异质感是在向往与渴望的主观意愿被客观现实阻隔与拒绝之后产生的。她的短篇小说《悲恸之地》讲述了山东大和乡麻刘庄青年刘德生一行五人到上海卖姜的故事。缺乏生活经验的青年农民对上海充满了好奇,然而在进入上海这座庞大的城市之后,茫然间迷了路,贻误了卖姜的好时机,最后被全弄堂的人追逼,无奈从楼顶跳下,理想之地变成了悲恸之地。外来户刘德生踏入城市的孤独感和试图与城市建立联系遭拒的心情正是作者体验过的,是作者个人情绪的延伸和宣泄。

知青题材是王安忆早期创作中的主要题材,这一类人物也带有明显的外来户特点。王安忆和当时知青题材的其他作家存在鲜明的不同:她笔下的雯雯、桑桑等这些知青不管是在陌生而关系复杂的农村,还是政策允许回到了城市,都被强烈的孤独感包围。农村意味着故乡、亲人、文明的远离,回城后,依然无法完全融入,工作、生活甚至和亲人产生了种种的矛盾,又成了新的外来户。短篇小说《本次列车终点》即是这类人的真实写照。知青陈信历尽艰辛重归故里上海,可处处都像一个外来户,与人竞争有限的生活空间:他顶母亲的工作调回上海,而弟弟却因此成了待业青年,他的归来使原本拥挤的住房雪上加霜,哥嫂为了保证既得利益和母亲提出了分家,甚至走在上海的路上他也无法肯定自己是否是真正的上海人。故乡,这一原本漂泊无定的心灵的慰藉此时虚无缥缈,反倒时时刺激他脆弱的心理。原本渴望回归的陈信不得不又一次漂泊在路上,充满了知青群体渴望身份认同而不得的无奈与失落。

不仅如此,在此后的文学创作中,孤独依然存在,漂泊无法停止,独特的生命体验使得王安忆在种种异质文化的冲突中,找不到自己的文化凭依,坚守着一种“在路上”的状态。但也就是这种家园的迷失,无根的飘摇,为王安忆带来了自由,独立,深邃的创作空间,赋予她新鲜的灵感和独特的视角,使其长久保持着绵长的创作生命力。1995年出版的《长恨歌》,以主人公王琦瑶的一生摇曳多姿地展现了上海几十年的变迁,使一个城市的性格,在风花雪月中显形,在柴米油盐中凸现。在海派评论者眼里王安忆变成了上海的一个符号。2011年的《天香》,以纪实手法虚构了三百年前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至清康熙六年(1667)的上海,立意要为上海地方特产“顾绣”追根溯源。海派文学里最著名的评论家王德威高度分析并赞赏了这篇小说,他写道:“《天香》意图提供海派精神的原初历史造像,以及上海物质文明二律背反的道理。这两个层面最终必须纳入作者个人的价值体系,成为她纪实与虚构的环节。 ……《天香》在王安忆的小说谱系有了独特意义。”不难看出,上海对于王安忆,无论是亲密或疏离,沉迷或拒斥,寻找或救赎,都幻化为后者挥之不去的永恒家园,为其提供绵远悠长的想象空间,成就了她当代文坛大家的地位。

参考文献:

[1]王安忆.纪实与虚构一创造世界方法之一种仁[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

[2]王德威:虚构与纪实――王安忆的《天香》[J].扬子江评论,2011(4)

作者简介:谢建文,(1975――),女, 河南新乡人,新乡学院文学院讲师,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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