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芬陀莲子

阿波是一位住在宋庄艺术村落的艺术家。早在20世纪70年代末，中国出现了圆明园艺术村，客居着很多自由艺术家。20世纪90年代中期，艺术村从圆明园流向东郊宋庄。随后围绕着京城形成了许多艺术村落。宋庄住着著名艺术家和评论家，并能制造艺术事件发出不同的声音，而成为“中国宋庄”。宋庄是一块魔力的磁铁，吸引着文化人及渴求散淡个性生存的身影。

阿波同时也是一位人气颇旺的策展人。他的工作室是艺术沙龙。阿波以精美的云南菜、普洱茶、鼓声、歌声、乐善好施款待南来北往的朋友。有人把他比作竹林七贤。在无数次热烈的相聚中，阿波的画，一个个神秘的虚空世界，悄悄挂在墙上，仿佛悠远的背景音乐。

阿波来自云南永胜茶马古道的一个山村坝子，他的爷爷是风水先生，奶奶是巫师，父亲杨海清是乡村诗人、教师，母亲徐培兰是裁缝。阿波吃着油茶长大，就是把大米用油炒黄了，和砖茶煮在一起，很有营养。阿波的父母勤劳持家，重视教育。20世纪80年代初，父母就带着阿波和弟妹们出来旅游。给阿波印象深刻的是佛教圣地鸡足山。清晨父亲背着睡着的阿波登上了山顶，他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太阳，那么庄严的寺庙，好像进入了仙境。阿波在坝子里游戏、砍柴、种田、放牛、割草、喂猪还有初恋，看父亲书柜里的《红楼梦》《天方夜谭》《青春之歌》《红与黑》等。

初中毕业后，父亲把他送到县城美术班学习绘画。美术启蒙老师刘如璋是当地造诣最深的画家，画水墨，自学成才，勤奋而敬业。一次老师把现场示范的一幅荷花赠给阿波，这是他童年生活中最动心的时刻。他就此立下了志愿，要当个艺术家。1996年，阿波考取了玉溪师院美术系，开始学习古典油画。毕业后，他当上了大学美术教师，也同时在云南艺术学院深造。

茶道和艺术是阿波生活及生命的两条主脉。他跟茶道之间有个特别的缘起。一次他带着学生到山上写生，捡到了一块雕着金刚塔的砖，砖上还有梵文，一位朋友用一块82年的普洱砖茶换走了那块金刚塔砖。从此阿波迷上了茶文化。云南是茶的故乡，有许多千年古茶树，茶文化历史悠久。阿波许多时光都在喝茶论道。精于茶道的朋友大都是文人墨客、艺术家、禅道爱好者。阿波还在学院里开了茶文化的选修课，潜移默化地影响身边的朋友和艺术家喝茶。

在艺术史上，自从一个叫杜尚的人，把便池摆在展览馆里，艺术的概念就变得不同。艺术更是“非艺术”。艺术的空间增大了，艺术的表达方式增强了，你可以用生活中的一切材料来达成自己的观念。艺术的方式几乎等同于禅的方式。人人都可以是艺术家。

从人类的灵魂终极归宿上来说，佛陀与基督是历史上最伟大的行为艺术家。悉达多为了领悟人生的真谛，安坐在喜玛拉雅山边的菩提树下六年，小鸟都在他的头顶上搭了窝，他体验了一个人可能体验到的内在的种种境界，他彻底觉悟了心性并惊叹：奇哉奇哉，一切众生都有觉悟的种子，都能因为觉悟，而获得终极的自在和尊严！基督以上十字架的形式，在漫漫长夜中，更加悲情地体验了生命所能承担的最大挑战和苦痛，最终超越了肉体及一切的自我煽情。他们的行为本身就达成了自由解脱的道路，他们表达的饱满、空灵之极，以至于人们从来不把他们当成艺术家。他们的精神之美，语言之美，行为之美，美彻天地，超然绝伦，庄严无比。这样的行为艺术是真的纯粹，真的回归根本，超越时空，粉碎了一切障碍，止息了一切恐惧和造作，大痛大乐大开放。

2005年，阿波从大学辞职，加入了自由艺术家的行列，从昆明创库艺术区到北京798艺术区，从画布到行为艺术，从画廊经理到自由策展人，从798艺术区到宋庄，他了解了当代艺术的现状，再艰难也得往前走。他在诗中如是写道：血液里燃烧着火焰的人/即使是雾霭的清晨/你也要把心献给光明/既使看不见太阳/你也要昂起头向着东方/你将在黑暗的乌云中/看到蓝宝石的闪光……

阿波的架上作品从画火焰到画宇宙，他抛弃了各种教条：现代或是后现代，西方或是东方，抽象或是具象，他注视到内心的声音，我是谁？世界的本质是什么？作为艺术家无论你做出多么具有影响力的艺术、反对了任何传统，都没有真正的尊严。托尔斯泰是世界公认的文学泰斗，但是他说，生活值得过吗？他中年以后，所有的探索都是为生命找到归途，都用来忏悔和复活。必须要彻底解决终极问题，才堪为人呢！

阿波将目光投向了星空，又从星空回视着自己的内心。有一段时间，他成为了一个宇宙迷。科技拉近了现代人与星空的距离，越来越清晰的宇宙画面和星象出现在阿波的视野里。神秘宇宙光色交响美丽绝伦的星云让阿波狂热，激发了他的诗情画意。他写道：“惟有/遥远的星光才能明白/黑夜的心事”“在浩瀚无际的星云/要怎样的孕育才能/等待一场相遇”

阿波的画，是一幅幅气象广阔、飘渺虚无的星云世界，你的心只有放松、放下，面对自己的心，你才会看到自心的空阔、温柔、暖亮、虚无、宁静。阿波将这个系列的作品命名为《心象无常》。虚空、宇宙、星云，都是心的一种影射。正像佛陀在《华严经》中所说的“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而我们心中造出的一切影像，都无常变化。关于万事万物的无常性，也是佛陀的见地。一切存在，不仅无常，而且没有任何实有性。《金刚经》上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意思是，一切心理现象和物质现象，都如梦境、幻觉、泡沫、影子一样不实存在，也像露水和闪电那样快速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