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聊斋志异》中的男女情趣

时间:2022-04-11 07:05:14

摘要:《聊斋志异》的爱情篇章广受好评,创造了许多的爱情经典。其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便是对男女情趣的生动描绘。男女情趣是小说的重要特质,是感望的结晶与升华,在小说中又具体表现在人物的语言对话、神态表情、动作行为等几个主要方面,小说充分运用虚构方式来增加小说的情趣魅力,大大提高了小说的艺术价值。

关键词:聊斋志异;情趣;爱情;语言;神态;动作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聊斋志异》 [1]中的爱情篇章是小说中艺术成就最高的部分,创作出了如《婴宁》、《小谢》等一大批不可多得的经典。小说在描绘男女恋情上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与突破,作者又有何独到之处?深读文本我们就会发现:爱情篇章中对男女情趣的生动描绘是作品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这种特质也是后来的模拟、仿袭之作所难以超越的关键所在。情趣,即情调趣味,男女情趣也即男女之间通过各种方式产生的带有色彩的情调趣味,具有十分丰富的表现形式与极其深广的内涵与外延。席勒在《美育教育书简》里说:“在强烈的得不到满足的地方,美的幼芽不会萌发” [2] (P139)。本文所谈的男女情趣主要指小说爱情篇章中男女间融入了情爱意识的富于趣味的主观心理感受,具体又表现在男女交往时的语言对话、神态表情、动作举止等方面,以下将作逐步分析:

一、语言情趣

小说中人物的语言对话是小说最能展现情趣的地方。语言情趣是在男女为了表达对对方的爱慕的语言中产生,这些语言极其灵动鲜活,富有生活气息,带有谐谑幽默风格,带有一定程度的暗示。如在《婴宁》一篇中,王子服极力向婴宁表达自己的爱意:“生曰:‘我所谓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女曰:‘有以异乎?’曰:‘夜共枕席耳。’女俯思良久,曰:‘我不惯与生人睡。’”这些话语既将婴宁的天真纯朴表现得淋漓尽致,又运用高超的语言技巧让二人的对话在语言的表达指向上发生突然扭转而极富趣味。小说中的情趣描写大多是在男女初次相见中发生的言语交流,这些语言既有较为含蓄的,也有较为大胆的表白,既有男子女子,也有女子主动示意。如《荷花三娘子》中宗湘若秋日巡视田垄,遇一女子,“细审之,雅甚娟好。心悦之,欲就绸缪,实惭鄙恶。乃略近拂拭曰:‘桑中之游乐乎?’女笑不语。宗近身启衣,肤腻如脂。于是挼莎上下几遍,女笑曰:‘腐秀才!要如何,便如何耳,狂探何为?’”《小谢》中陶生被小谢、秋容二女鬼捉弄,不堪其扰又无可奈何,“因戏之曰:‘房中纵送,我都不解,缠我无益。’”没想到这些带有性的话语却起了作用,“二女微笑,转身向灶,析薪溲米,为生执爨”。《翩翩》中罗子浮遇到翩翩后,“就女求宿。女曰:‘轻薄儿:甫能安身,便生妄想!’生云:‘聊以报德。’遂同卧处,大相欢爱。”在这些对话中,男子含蓄委婉的逐步与女子豪放大胆的直接回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加上风趣幽默的表达方式,语言情趣也油然而生。

小说除了在这些俗白质朴但极具生活化气息的语言中表现男女情趣外,还有意在雅化的语言对话中表现情趣,在这些文本中,男女吟诗联对,互相唱和,颇为风雅。如《细柳》中的高生夸赞细柳:“细柳何细哉:眉细、腰细、凌波细,且喜心思更细。”女对曰:“高郎诚高矣:品高,志高,文字高,但愿寿数尤高。”二人联对工整,又寓含浓情厚意。在《香玉》中胶州黄生因见花妖香玉,“爱慕弥切,因题句树下云:‘无限相思苦,含情对短窗。恐归沙吒利,何处觅无双?’……遂相狎。及醒,曙色已红。女急起,曰:‘贪欢忘晓矣。’着衣易履,且曰:‘妾酬君作,勿笑:良夜更易尽,朝暾已上窗。愿如梁上燕,栖处自成双。’”以诗句来传达缠绵情意本身就是极有情调的才子佳人之雅事。在《凤仙》一篇中,凤仙与刘赤水同床时,“女嫌肤冰,微笑曰:‘今夕何夕,见此凉人!’刘曰:‘子兮子兮,如此凉人何!’遂相欢爱。”此处明显是将《诗经·唐风·绸缪》中“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句子作了情趣化的谐音篡改,将诗意融入,自然情趣盎然。

霭理士在《性心理学》中曾指出:“在性心理学的范围以内,所谓升华包括两点:一是生理上的性冲动,或狭义的‘欲’是可以转变成较高尚的精神活动的一些动力,二是欲力既经转变,就不再成为一个急迫的生理上的要求。” [3] (P485)从这个角度来看吟诗作赋是的一种升华,也是男女情趣的一种独特的表现。例如《白秋练》中,白秋练颇慕风雅,喜好吟诗,因相思成病,后两人相见:

略致讯诘,嫣然微笑。生强其一语。曰:“为郎憔悴却羞郎,可为妾咏。”……女不觉欢然展谑,乃曰:“君为妾三吟王建‘罗衣叶叶’之作,病当愈。”生从其言。甫两过,女揽衣起坐曰:“妾愈矣!”读,则娇颤相和。……生曰:“此卿心事,医二人何得效?然闻卿声,神已爽矣。试为我吟‘杨柳千条尽向西可’”。女从之。生赞曰:“快哉!卿昔诵诗馀,有《采莲子》云:‘菡萏香连十顷陂。’心尚未忘,烦一曼声度之。”女又从之。甫阕,生跃起曰:“小生何尝病哉!”遂相狎抱,沉疴若失。

通过赋诗而疗沉疾,不可谓不是文人雅趣与男女情趣的完美融合。作者既将自身的儒生情结融入到文本中,又把男女间的感情渗透到情节中,使得小说蕴含深厚而又情趣悠然。

小说中还有一些语言对话极为谐谑幽默,颇具喜剧意味。正如弗洛伊德的“倾向的诙谐”理论所谈的那样:“‘倾向的诙谐’像梦一样,是隐意识中的欲望浮到意识中求满足……倾向诙谐的是多方面的。一、像上述无伤的诙谐一样,它可以借文字技巧引起‘游戏’”。 [4] (P262-263)《狐梦》中,毕怡庵与狐结亲后,与其家人相见,“见一女子入,年可十八九,笑向女曰:‘妹子已破瓜矣。新郎颇如意否?’女以扇击背,白眼视之。二娘曰:‘记儿时与妹相扑为戏,妹畏人数胁骨,遥呵手指,即笑不可耐。便怒我,谓我当嫁僬侥国小王子。我谓婢子他日嫁多髭郎,刺破小吻,今果然矣。’”《画壁》中散花天女与孟生狎好后,“女伴觉之,共搜得生,戏谓女曰:‘腹内小郎已许大,尚发蓬蓬学处子耶?’共捧簪珥,促令上鬟。女含羞不语。”这些话语都十分风趣,并抓住了人物敏感的心理,语言中既含有尖酸之处,又含有对两性关系的嘲谑,但又无伤大体,让人暗笑不已。

二、神态情趣

小说中人物的神态表情也是促使情趣生成的重要因素,人物的神态表情是内心的展现,相对于真伪难辨的语言表达,面部神态表情对内心的展示更加真实、直接,对男女情趣的表现也更加直观、形象。如《王桂庵》中写王桂庵南游时在江岸边遇到榜人之女:

绣履其中,风姿韵绝。王窥既久,女若不觉。王朗吟“洛阳女儿对门居”,故使女闻。女似解其为己者,略举首一斜瞬之,俯首绣如故。王神志益驰,以金一锭投之,堕女襟上。女拾弃之,金落岸边。王拾归,益怪之,又以金钏掷之,堕足下,女操业不顾。

这段描写十分细致地刻画了王桂庵遇到女子之后的几个动作,从“窥”到吟诗,再到投金锭、金钏,试探性的动作不断加大,而女子神态却只有细微变化,从“不觉”到“略举首一斜瞬之”再到“操业不顾”,虽艳若桃李又冷若冰霜,然其内心已早起波澜。少女是害羞是不愿是不屑还是不敢作回应?其复杂的内心世界与其若无其事的外部表情让人感觉十分可爱有趣,小说的妙处也在这里展现。

人的神态表情是十分丰富的,哭笑怒骂,喜怒哀乐等等,而小说中写的最多的是笑。笑是一种最美的表情,也是具有多重内涵的一种情感表现,从文本细读中我们可以明显看到作者对笑作了极其细致的描写。如婴宁,出场时“拈梅花一枝,容华绝代,笑容可掬”,与王子服再次相遇后“含笑拈花而入”,后写其“嗤嗤笑”、“笑不可遏”、“忍笑而立”、“大笑”、“狂笑欲坠”、“微笑而止”、“浓笑不顾”、“孜孜憨笑”等等,可谓把笑的多样化发挥到了极致,既塑造出了一个十分憨痴纯朴、天真活泼的少女形象,又极富情调趣味,读来让人感觉栩栩如生而爱不释手。《画壁》中朱孝廉入一寺中游览,见“东壁画散花天女,内一垂髫者,拈花微笑,樱唇欲动,眼波将流。”天女的微笑中明显含有爱慕欣赏之意,其樱唇、眼波的细微动作,其欲言又止的神态,把女子多情的一面展现眼前,让人感觉颇为有趣。《侠女》中顾生邻居家一女,“一日,女出门,生目注之。女忽回首,嫣然而笑。生喜出意外,目久,不觉神摇意夺,恍然凝想。”忽然回首的嫣然一笑给人以卒不及防的心理冲击,却又让人生出喜出望外之感。笑表现的是女性对男子试探的回应,是一种默许,表现了女子在爱情上的热烈大胆,也折射出其丰富的内心世界。

在笑的神态表情中有一种害羞之笑在作品中多次出现,给人一种独特的情趣感受。从心理学角度来看,“害羞一直被描述为一种性格特征,一种社交态度,或者是一种抑制状态”。 [5]封建社会中,女子往往因礼教的束缚而形成了含蓄内向的性格特征,与外界缺少交往,生理、情感上的欲望不断萌动却又遭到不断压抑,因而容易产生害羞之情。如《红玉》中冯相如一夜坐月下:“忽见东邻女自墙上来窥。视之,美。近之,微笑。招以手,不来亦不去。”这段描写把女子多情而又害羞的性格特征展露无遗。害羞又被认为是一种交流上的不适应的感觉,“Pilkonis将害羞者分为隐秘型害羞和公开型害羞,隐秘型害羞者常有生理上的唤起、主观上的不适感以及对负面评价的恐惧,但通常仍具备社交技巧,只是由于自我怀疑而产生不适应的感觉。” [5]《窦氏》中的女子,“睨之,则低鬟微笑”,寥寥数语,少女在被人看后产生不适而低头,却又微笑,从这我们也可以看出蒲松龄笔下少女的这种害羞是一种后天的意识上的不适,同时却有着先天的生理上的强烈意愿,这两者的并存让读者产生丰富的心理体验而十分有趣。又如《连琐》中,女鬼连琐欲借杨生精血复生,“积数月,忽于灯下,笑而向杨,似有所语,面红而止者三。”这些面部变化把连琐害羞的内心变化的过程作了十分生动鲜活的描绘,男女情趣自然而生。

脸红是害羞后最为常见的表情,在小说中也多次出现。如《陈云栖》中真毓生遇到女道姑陈云栖:

旷世真无其俦,心好而目注之。女以手支颐,但他顾。诸道士觅盏烹茶。生乘间问姓字,答云:“云栖,姓陈。”生戏曰:“奇矣!小生适姓潘。”陈赪颜发颊,低头不语,起而去。

真毓生故意说自己姓潘而把两人姓氏与爱情经典中的陈妙常、潘必正联系在一起,意味十分明显,自然招致陈云栖脸红而走。《胭脂》中的女子胭脂:

一日,送至门,见一少年过,白服裙帽,丰采甚都。女意似动,秋波萦转之。少年俯其首,趋而去。去既远,女犹凝眺。王窥其意,戏之曰:“以娘子才貌,得配若人,庶可无恨。”女晕红上颊,脉脉不作一语。

文本中胭脂被白服裙帽、丰采甚都的英俊少年吸引而目不转睛地看,这是一种青春期少女的怀春表现,也是内心的隐秘欲望的无意流露,不料被王生尽收眼底而当面调侃,女子脸颊晕红而不作一语,害羞之情是十分明显可见的,也正是小说中这种脸红心跳的情景让小说情趣大增。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蒲松龄在神态的描绘上,多选取青春美貌的女子作细致入微的神态描绘。女性在男女交往中往往因文化背景、生理特征等因素而处于一种被动状态,其两往中思想情感的表达大多被束缚抑制,然而语言表达的阻碍却让女性的情感从难以掩盖的神态表情中显露出来,虽含蓄委婉却敏感细腻,又十分有趣。蒲松龄抓住女子神态表情中的种种细节,用其灵动笔致描绘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

三、动作情趣

除了上述神态表情外,小说中还通过人物的行为举止等更为具体直观的动作来表现男女情趣。一般而言,男女间的交往会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发生变化,初见时的神态表情、语言对话自然是初步的试探与情意的传达,而随后的行为举止则是两人关系和感情的进一步深化,在这个阶段的情趣相比之前自然别具一番风味。如《云萝公主》中云萝公主“每骈肩坐,喜斜倚人。生举而加诸膝,轻如抱婴。”女子的柔弱温婉和小鸟依人的情态在寥寥数语中纤毫毕现,书生将其举起抱坐在腿上的动作也展露出男女间的恩爱缠绵,这些动作十分常见而又充满情趣。《葛巾》中常大用与一女郎偷期密约:

入,则女郎兀坐,若有思者。见生惊起,斜立含羞。生揖曰:“自谓福薄,恐于天人无分,亦有今夕也!”遂狎抱之。纤腰盈掬,吹气如兰,撑拒曰:“何遽尔!”生曰:“好事多磨,迟为鬼妒。”

虽然有约在先,但突然出现的男子还是让“兀坐”的女郎“惊起”,并“斜立含羞”,遭到“狎抱”后“撑拒”,这几个动作把女子等待时内心的忐忑与见面后的喜悦、羞涩以及半推半就的心理作了含蓄的展现,男子“狎抱”也把其猴急与色胆包天的一面作了生动的描绘,让人忍俊不禁。小说还有一些篇章通过描写男女间的游戏打闹和一些恶作剧式的举动来展现男女间的情趣,如《小谢》中陶生寓居废第,夜晚中小谢、秋容二女鬼不断骚扰:

长者翘一足踹生腹,少者掩口匿笑。……女近以左手捋髭,右手轻批颐颊,作小响。少者益笑……夜将半,烛而寝。始交睫,觉人以细物穿鼻,奇痒,大嚏;但闻暗处隐隐作笑声。生不语,假寐以俟之。俄见少女以纸条拈细股,鹤行鹭伏而至;生暴起诃之,飘窜而去。既寝,又穿其耳。终夜不堪其扰。……生遂夜炊,将以达旦。长者渐曲肱几上,观生读;既而掩生卷。生怒捉之,即已飘散;少间,又抚之。生以手按卷读。少者潜于脑后,交两手掩生目,瞥然去,远立以哂。

这段描写真可谓令人捧腹不已,少女的恶搞并无恶果,俏皮的动作与其姝丽的容貌联系在一起给人以十分轻松愉快的审美感受,孩童式的恶作剧让我们也感受到女子的活泼与天真,文本中的情趣横溢纸上。

在前面一部分中我们谈到了在神态表情的描写上多以女子为对象,而在行为动作的描写上,男子的动作也同样让人感觉到情趣之美。如在《粉蝶》中,阳曰旦:

举首,忽见婢立灯下,……审顾之,秋水澄澄,意志媚绝。阳心动,微挑之;婢俯首含笑。阳益惑之,遽起挽颈。婢曰:“勿尔!夜已四漏,主人将起,彼此有心,来宵未晚。”押抱间,闻晏唤“粉蝶”。婢作色曰:“殆矣!”急奔而去。

适龄男女从认识到关系亲密期间,自然而然会发生一些行动上的试探,有的是打闹嬉戏,有的是有意无意的身体触碰,这些都反映出男女的意识。这种极其大胆的动作行为是一种对伦理禁忌的违越与挑战,因而具有高度敏感性,让人忐忑不已,同时也会产生强烈的,给人以情趣刺激。《王桂庵》中王桂庵为引起女方的注意,先是窥探,接着吟诗,再以一金锭投之,这一系列的动作是逐渐加大,然而女方的态度仍不明朗,“又以金钏掷之,堕足下;女操业不顾。无何,榜人自他归。王恐其见钏研诘,心急甚;女从容以双钩覆蔽之。榜人解缆,径去。”女子父亲的归来让我们先是替王桂庵捏一把汗,生怕事情败露而引起一场狂风暴雨,而女子以双脚遮掩的这一动作又让局势柳暗花明,男子的狂热大胆与女子的深藏不露让这一过程既充满紧张感又颇具喜剧色彩,也让人觉得情趣横生。

在男女交往中,男子往往更为主动。小说中的男方通常以各种方式引起女方的注意,或者通过细微的身体接触来作性暗示。手上动作是小说中写得比较多的一个性暗示动作。如《白于玉》中吴生与白于玉同入天门:

有四丽人,敛衽鸣,给事左右。才觉背上微痒,丽人即纤指长甲,探衣代搔。生觉心神摇曳,罔所安顿。既而微醺,渐不自持,笑顾丽人,兜搭与语。美人辄笑避。……既阕,一衣翠裳者,亦酌亦歌。尚有一紫衣人,与一淡白软绡者,吃吃笑,暗中互让不肯前。白令一酌一唱。紫衣人便来把盏。生托接杯,戏挠纤腕。女笑失手,酒杯倾堕。白谯诃之。女拾杯含笑,俯首细语云:“冷如鬼手馨,强来捉人臂。”白大笑,罚令自歌且舞。

《水莽草》中祝生见道旁一媪,张棚施饮:

俄有少女,捧茶自棚后出。年约十四五,姿容艳绝,指环臂钏,晶莹鉴影。生受盏神驰。嗅其茶,芳烈无伦。吸尽再索。觑媪出,戏捉纤腕,脱指环一枚。女颊微笑,生益惑。

男子摸女子的手腕,反映了男子占便宜的一种促狭阴暗心态,让人觉得十分好笑。这种程度适中的试探性动作是恋爱生活中十分常见的,然其中所产生的强烈的触电感受却让人难以忘怀,蒲松龄正是把这种具有普遍性和特异性的情感体验投射到小说的人物身上,让这种男女情趣产生广泛的共鸣。

小说有些篇章是展现女子的歌舞技能,融雅趣、谐趣、情趣为一体。如《嫦娥》中宗子美娶得嫦娥:

嫦娥善谐谑,适见美人画卷,宗曰:“吾自谓,如卿天下无两,但不曾见飞燕、杨妃耳。”女笑曰:“若欲见之,此亦何难。”乃执卷细审一过,便趋人室,对镜修妆,效飞燕舞风,又学杨妃带醉。长短肥瘦,随时变更;风情态度,对卷逼真。方作态时,有婢自外至,不复能识,惊问其僚;既而审注,恍然始笑。宗喜曰:“吾得一美人,而千古之美人,皆在床闼矣!”

嫦娥既能展飞燕之态,又能得玉环之神,既让人惊叹其舞技之精妙,又深羡二人之情趣。

又如《梅女》中梅女在展现了奇幻无穷的翻线绝技后,又为封生展露高超的按摩技巧:

女叠掌为之轻按,自顶及踵皆遍;手所经,骨若醉。既而握指细擂,如以团絮相触状,体畅舒不可言:擂至腰,口目皆慵;至股,则沉沉睡去矣。及醒,日已向午,觉骨节轻和,殊于往日。

这些动作描写十分细致,让人感觉如在目前一般,其情其趣自然也感同身受。

小说还有一些篇章中的动作行为过于直露,虽有情趣,但又有堕入恶趣之嫌。如《天宫》中郭生:

伪醉眠榻上,抁之不动。女使诸婢扶裸之。一婢排曰:“个男子容貌温雅,此物何不文也!”置床上,大笑而去。……郭解屡拥衾,婢徘徊不去。郭凝视之,风致娟好,戏曰:“谓我不文者,卿耶?”婢笑,以足蹴枕曰:“子宜僵矣!勿复多言。”视履端嵌珠如巨菽。捉而曳之,婢仆于怀,遂相狎,而呻楚不胜。

这一篇章中的男女十分炽热大胆,相互勾引,言语动作已近色情。《连琐》中,书生杨于畏与一女鬼相遇,“戏以手探胸,则鸡头之肉,依然处子。又欲视其裙下双钩。女俯首笑曰:‘狂生太罗唣矣!’”这些动作十分直接大胆,已是裸的性骚扰,但女子俯首而笑的动作反应与谐谑的语言回应却让这种罪恶在一瞬间转化成男女间的情趣。

总之,《聊斋志异》在幻想世界中为我们生动诠释了男女间的各种情趣,谱写出了一篇篇美丽动人的爱情篇章。小说既是对现实生活中男女情趣的吸收,也是一种高超的艺术虚构。正如马瑞芳所说的那样,“小说中的情趣很多时候都是虚构生成的”。 [6]是用虚构的方式在现实生活基础上的一种升华。正是由于蒲松龄对情趣的生动描写,对人性深入细微的洞察,其创作的作品才能让我们在阅读时产生强烈的审美,才能让小说的艺术价值更上一个台阶。

参考文献:

[1](清)蒲松龄.聊斋志异[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2](美)马尔库塞著,黄勇、薛民译.与文明[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1987.

[3]霭理士.性心理学[M].北京:三联书店,1988.

[4]朱光潜.文艺心理学[M].北京:三联书店,2005.

[5]刘薇,戴晓阳.害羞的心理学研究进展[J].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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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马瑞芳.《聊斋志异》的男权话语和情爱乌托邦[J].文史哲,2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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