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杂剧演员及活动考

时间:2022-04-07 11:36:34

元杂剧演员及活动考

摘 要:元杂剧的兴盛,元杂剧演员的杰出贡献固不可少。前辈学者,多将路歧与杂剧演员视为同义。因此首先为元杂剧演员正名,指出以往所说“路歧”实为元杂剧演员的一类,不可与元杂剧演员等而视之。其次详述元杂剧演员的构成,分为旧家贤后因罪沦为乐籍者,出身戏曲之家者,乐妓进行元杂剧演出者等三大类。最后对元杂剧演员的日常生活进行钩稽,对他们的悲惨生活和结交文人权贵等活动进行考释,以全面地了解元杂剧演员的生活。

关键词:元杂剧 演员 路歧 活动

中图分类号:I207.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6097(2013)04-0092-03

作者简介:张志峰(1987―),甘肃甘谷人,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典文献学。

一、元杂剧演员

(一)“路歧”正名

元杂剧在中国曲学史上取得了杰出的成就,这除了戏曲自身发展日趋成熟、作家才人不懈创作、观众大力捧场外,与元杂剧演员的杰出表演是分不开的。前辈学者研究元杂剧一词时,多以“路歧”指代元杂剧演员,这种说法不是太确切。“路歧”一词,在宋元戏文杂剧中多次出现。《错立身》云,“在家牙坠子,出路路歧人”;《蓝采和》亦云“那里每人烟闹,是一火村路歧”。路歧的初义和“歧路”一样,都是指道路的分支,汉魏以下,就作“道路”解释。

再后来“路歧”就和“优伶”同义了。宋洪迈《夷坚志》乙集第六“合生诗词”条云,“江浙间路歧伶女,有慧黠知文墨。”“路歧”之所以代指优伶,和“歧路”同义,是因为他们冲州撞府,走南闯北,做场的主要场所多为歧路闹市,观众比较多。到了《错立身》戏文,则两词同时出现,谓“路歧歧路两悠悠,不到天涯未肯休。”足见两词关系的密切。

但是“路歧”和“元杂剧演员”并不是同义词。元杂剧演员除“路歧”之外,尚有官妓。马致远《江州司马青衫泪》一剧:“听的人说,这教坊司有个裴妈妈家有一个女儿,小字兴奴。好生聪明,尤善琵琶,是这京师有名的角妓。”后文裴兴奴自言:“在这教坊司乐籍中见应官妓。”《青楼集》一书,记载元代名伶一百四十人,其中称连枝秀为“京师角妓”,汪怜怜为“湖州角妓”,一分儿为“京师角妓”,李芝仪为“维扬名妓”。“角妓”一词,徐渭《西厢记眉批》进行了解释,“宋人谓风流蕴藉为‘角’,故有角妓之名。”角妓,就是女妓当中演艺较优秀的演员。《张协状元》第二十四出:“左边厢角奴鸳鸯楼,右壁厢散妓花柳市。”这里角奴、散妓两词对举,可知角妓是与散妓相比较而言的。官妓则隶属于官府管辖,他们的户口是乐籍,如果不脱离乐籍,就不能随意流动,轻往他处,以上所举《青楼集》角妓演员前面皆着地域即为明证。又王恽《乐籍曹氏诗引》载曹锦秀“知名京华,为富贵招致,逞妙艺而佐清欢,日弗暇及。”由此可知,官妓的演出,多为官身小唱及节庆演出,极少歧路做场。

简而言之,官妓当中善于杂剧演出的,盛名一地,不可谓之“路歧”,“路歧”一词,亦不可统言元曲演员。

(二)元杂剧演员的构成

理清杂剧演员的身份以及他们的来源,对考察元杂剧的演出情况无疑有重要的作用。元杂剧演员的来源颇杂,概括而言,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类是“旧家贤后”,因为犯罪而导致沦身乐籍,进行杂剧演出者。《青楼集》所载顾山山、真氏等人便属于这种情况。这类人有较高的修养,不仅有很高的演出水平,而且还有较高的创作水平。

据《青楼集》“顾山山”条称,顾本为良家子女,因父死而失身,进行杂剧演出。但是她天性聪颖,技艺绝伦,以至于后来她在松江演出时,虽然年龄很大了,但是花旦杂剧,仿佛年少时体态。后来的一些花旦演员,多受到过她的指点。

真氏其人,《辍耕录》一书详细地记述了她沦为乐籍的原因。《辍耕录》卷二十二“玉堂嫁妓”条云:

妾乃建宁人氏,真西山之后也。父官朔方时,碌薄不足以给,侵贷公孥,无偿,遂卖入娼家,流落至此。

因为家贫,无以偿还父亲所欠下的债款,被卖给娼家。真氏其人,颇多才思,《全元散曲》收其散曲[仙吕・解三醒],该曲叙述了她的身世,她志存高洁,不满沦落平康,希望能够落籍。这支曲子十分凄怆。

第二类是出身于戏曲世家的子女。

男女杂剧演员结为夫妻,夫唱妇随,琴瑟和鸣,客观上便于双方切磋艺术,互相探讨,共同进步。他们的子女,幼小的时候就有杂剧表演的天赋,小有名气,受家庭环境的熏陶,耳闻目染,勤学苦练,长大后跟随父母进行杂剧演出,又有了长足的发展。《青楼集》记载的这类例子,比比皆是。关关为刘子安之女,时人称为“小婆儿”,七八岁时,已经得名于湖湘之间;李真童为张奔儿之女,十余岁已经名动江浙。

这些出身戏曲世家的子女,一方面是因为环境的熏陶,幼年的时候,他们就有志于杂剧的演出;二则当时禁制,演员的子女不许应试,这些戏曲世家的子女苦于生计,不得不继续承袭父母的职业从事杂剧演出。《通制条格》卷五“学令”“科举”条云:“倡优之家及患废疾,若犯十恶奸盗之人,不许应试。”森严的等级制度,阻断了演员的子女参加科举考试改换门庭的道路。

但是在客观上,由于这些出身戏曲世家的子女学习杂剧,使家班有发展的契机,能够承前启后,发展壮大。金元之际,关于家班演出的资料《宦门子弟错立身》《汉钟离度脱蓝采和》都有记载,剧中角色分工如下:

《错立身》杂剧中,王金榜为旦色;完颜寿马为生;王恩深为末,赵茜梅为卜、虔;完颜寿马之父为外;完颜管家为净。《蓝采和》杂剧中,许坚扮末尼;喜千斤扮旦色;许坚之子小采和扮徕;蓝山景扮外旦;王把色扮净;李薄头扮净;冲末扮汉钟离;孤扮吕洞宾。两剧中主要角色都是家人担任,只有《错立身》中外、净,《蓝采和》剧中的冲末、孤,不知是什么人装扮。但是以旦、末挑班,以家庭成员、亲戚亲属为主要成员的家班在这里已现端倪。

《青楼集》中叙出自戏曲世家的“天赐秀”条云:“姓王氏,侯总管之妻也。善绿林杂剧;足甚小,而步武甚壮。女天生秀,稍不逮也。”“事事宜”条:“姓刘氏。姿色歌舞悉妙。其夫玳瑁敛,其叔象牛头,皆副净色,浙西驰名。”“赵梅哥”条:“张友才之妻也。美姿色,善歌舞,名虽高而寿不永。张继娶和当当,虽貌不扬,而艺甚绝。其女鸾童,能传母之技云。”以上家庭成员皆在三人以上,并且都担任主要角色,能够稳定某一杂剧团体,进行长期良性的演出。许坚所在的家班,因为许坚的名望,在梁园棚勾栏内稳居二十年,但是自从许坚离开后,家班便开始落于萧条。

第三类是乐妓。乐妓多出身于贫寒之家,也有良家子女入乐的,卖艺不卖身,有娼家之人精于杂剧进行演出的,二者兼有。宫廷乐妓则隶属仪凤司或教坊司,地方官妓则为地方政府礼案令史所辖。在小唱时,这些乐妓便穿着“官员祗候”的褶子冠儿进行演出。元戴善夫《陶学士醉写风光好》第四折[上小楼]:“他许我夫人位次,妾除了烟花名字,再不曾披着带着‘官员祗候’褶子冠儿”。“官员祗候”亦作“官身祗候”。元石德玉《紫云庭》第三折[二煞]:“这一件又得歇心,此一桩又得解脱,暂不见那‘官身祗候’闲差拨。”

穿带有“官员祗候”的衣服,是为了在身份上将乐妓和良家子女区分开来。《余冬叙录摘钞内外篇》卷一:“教坊司伶人制,常服绿色巾,以别士庶之服。女妓冠褙,不许与庶民妻同。”徐复祚《曲论・附录》:“国初之制……,乐妇布皂冠,不许金银首饰,身穿皂背子,不许锦绣衣服。”背子,即褙子,着“女妓冠褙”,就是为了分别良贱。

二、元杂剧演员的悲惨生活

杂剧演员在繁忙的演出之余,官府还经常以各种名目巧唤官身,拘刷行院,承应地方。或陪宴献伎,高歌劝酒;或战战兢兢,当场敷演。曹娥秀不时逞艺佐欢,曰弗暇给,周旋于权贵之间,疲于奔命。马致远《江州司马青衫泪》第一折正旦亦云:

妾身裴兴奴是也,在这教坊司乐籍中见应官妓。虽则学了几曲琵琶,争奈叫官身的无一日空闲。这门衣食,好是低贱。

即便是官员之子,也有勾唤优伶的权力。《错立身》剧中,完颜寿马便曾让家院去勾栏唤王金榜管身。每逢此时,演员们便十分惧怕。又无名氏[般涉调・耍孩儿]《拘刷行院》:

[三]没一盏茶的时候,道有教坊闲乐,拘刷烟月班头。

[二]提空有小朱,权司是老刘,更有那些随从禽兽。吓得烟迷了苏小小月莺花市,惊得亏锁了许盼盼春风燕子楼,慌煞俺曹娥秀,抬乐器眩了眼脑,觑幅子叫破喉咙。

如果失误官身,便要遭受惩罚,多为四十大棒。《蓝采和》杂剧第二折孤云“失误官身,拿下去扣厅打四十,准备了大棒子者”;甚至赶出做场之地,失去衣食之源。《错立身》完颜寿马之父恫吓王金榜父母,“你今夜快与我收拾去,不许在此住。明日早若见你在此,那时节别有施行。”真可谓是,官身之祸,猛于虎也。

元法峻酷,《通知条格》卷三户令“乐人婚姻”条载:

今后乐人只娶乐人者,咱每跟低近行的人每,并官人每,其余的人每,若娶乐人做媳妇呵,要了罪过,听离了者。

由于这些人地位卑贱,所以豪门富家有家教者,便以引入优伶为耻。《错立身》二出家院劝谏完颜寿马曰:

他是伶伦一妇人,何须恁用心,谩终朝愁闷倾。若要和它同共枕,恐怕你爹行生嗔。那时节,悔无因,玷污家门富豪人。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除男女相悦,置为侧室外,有官员衙内强娶乐人,以享一己之欲,乐人有血性者,便誓死反抗。据《青楼集》载,喜春景,张子友置为侧室;王奔儿、李芝秀,同为金玉府张总官置为侧室。汪连连削发为尼,公卿士夫仍多访之,汪乃自毁其容,以绝众之狂念。

凡此种种,皆因艺为末技,演员地位卑微。演员之中,虽不乏演技高超者,也尝备受落后文人权贵之歧视。《太和正音谱》“娼夫不入群英四人”条谓:

子昂赵先生曰:娼夫之词,名曰“绿巾词”,其词虽有切者,亦不可以乐府称也,故入于娼夫之列。

朱权遂径改张国宾为张酷贫,赵文镜为赵明镜,且谓之曰“伶人例无姓字,亘古如斯”。朱权出身帝家,富贵非常,其字里行间盛气凌人,但以演员着服贱之,不论其词之佳否,对戏曲演员鄙夷之态滑稽亦复可笑。赵子昂虽于士夫中间,大斥伶工,极言其贱。然据《青楼集》,其又为张怡云、解语花、周喜歌之座上常客,为张怡云写《怡云图》颂赞,于解语花即席题诗,替周喜歌书字见赠。贵族虚伪之处,于斯可见一斑,益知伶之为业,至卑至贱矣。

因此杂剧演员多结交权贵文人,以求庇护。《青楼集》中与知名文人权贵有交者,不在半数之下。《青楼集》“周人爱”条下:“又有刘信香,因李侯宠之,名尤著焉。”除此而外,知名文人题字、绘画、赋诗亦可使其增价。王恽《秋涧先生大全》卷四十三《乐籍曹氏诗引》记曹锦秀:

久之,颇有感悟,欲为效颦。愿乞一言为发越,俾妾姓名得见于当代名公才士题品之末,庶几接大雅之高风,一时增价。

尽管元杂剧演员在生活中或许失意困顿,但是他们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在自己的一笑一颦中,将观众带到那一幕幕历史当中,或喜或悲,获得一时之审美,为他们留下了不朽的盛名,同时也让元杂剧焕发出了生命力,在中国戏曲史上赢得了一席之地。

参考文献:

[1]中国戏剧研究院.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

[2]王宏图,孙崇涛.青楼集笺注[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0.

[3]李莹.青楼集研究[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07.

[4]季国平.元杂剧发展史[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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