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桌子加上一个椅背的距离
时间：2022-04-07 03:20:27
苏小雨呆呆地望着安宁那因为快速演算而微微颤动的肩头发愣。她怎么可以那么全神贯注地学习,不受一点儿干扰?她的肩头似乎蕴涵了无穷的力量。那力量由肩头传到手臂,再由手臂传到笔尖,使演算纸沙沙作响。
苏小雨看着安宁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想着,想着想着,竟伸出手轻轻地在安宁的肩头拍了一下,还小声叫了出来:“安宁?”
“嗯?”安宁轻轻转过身,用充满疑惑的大眼睛看着苏小雨。这时苏小雨便堆起一脸抱歉的笑容,嘿嘿地傻笑着说:“没事。”
“哦。”安宁转过身继续做题了。
苏小雨弄不清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她是真的喜欢安宁这个美丽优秀的女孩。
苏小雨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安宁时那种明亮的感觉。夏日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安宁的身上,她的笑容灿烂而淡定,那是一种干净的可爱的自信的亮,是苏小雨永远也拥有不了的亮。那一刻,苏小雨好像看到了天空一样的蓝色。对她来说,那是希望的色彩。
安宁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刻苦自是不必说的。安宁的朋友不多,平时也很少说话,但在课堂上、在各种活动中却表现得十分活跃。安宁并不特立独行,也不骄傲自负,只是她与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
苏小雨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安宁变得熟络和亲密起来的。可能是从她被老师安排坐在安宁的后面开始,可能是从安宁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给她讲解那些难懂的数学题开始,也可能是从安宁毫无怨言地为她捡起每天掉在地上的学习用品开始……
苏小雨的成绩在班上属于中等。课上,她会偶尔偷看几眼小说,饶雪漫的,韩寒的,金庸的……或者在英语老师的讲题声中快速地进入梦乡。苏小雨的桌子总是乱七八糟的,书本摞得高高的,以至于她觉得自己可以藏在里面。安宁的桌面却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与苏小雨的桌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路过的同学总是习惯性地对苏小雨说,多跟你前面的安宁学习学习,看看人家那桌面。说的人多了,苏小雨开始觉得脸红起来。于是,苏小雨就学着安宁的样子认真地整理书桌,这样一整理,苏小雨原来乱糟糟的书桌就立刻变得干净整洁了,人也好像清爽了很多。看着自己整齐的书桌,苏小雨骄傲地笑了,原来,我也可以做得像安宁一样好。
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是需要榜样的。人的本能里似乎就带有一种模仿能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对苏小雨来说,安宁就是她的榜样,虽然她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苏小雨对安宁的模仿是不知不觉的。
上课,苏小雨再也不会看小说了,而是全神贯注地听讲,因为安宁就是这样听课的。安宁的字写得工工整整、漂漂亮亮,苏小雨也学着安宁的样子一笔一画地写字,再不会把作业拖到要上课的时候才写,而是尽量在家做完,不懂的地方还会跟在老师身后问个不停。大家总会看到两个身影不离老师左右,一个是安宁,一个就是苏小雨。
苏小雨认为自己并不笨,因为安宁曾很认真地对她说:“小雨,你是聪明的,现在的人没几个是笨的,只有努力的人和不努力的人,你要相信自己。”就这么几句话,差点儿让苏小雨热泪盈眶,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表示过肯定了。苏小雨是自卑大于自信的,她长相一般,身材胖,不是一般的胖,那是因为患有心脏病而打激素造成的。虽然从没有人嘲笑过苏小雨,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低头走路,不敢在大家面前讲话,不愿意展示自己的一切。这也是苏小雨一开始觉得安宁和她有距离的一个重要原因。
从自己有了变化开始,苏小雨忽然发现生活原来还有更宽广的一面,那就是学习的充实、知识的积累所带来的成就感。老师开始经常表扬苏小雨了,苏小雨内心的力量在一点点聚集,自信在一点点累积。
看到苏小雨被表扬,安宁心里也是快乐的,她很早就注意到这个女孩的自卑和胆怯了,她的温柔目光让安宁的整颗心都柔软了,安宁不由自主地想帮助她。其实她们俩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但两颗心却可以相互安慰。安宁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其实内心却是焦躁不安的,毕竟谁都会有压力,但每次和苏小雨在一起,安宁看到她那信任的眼神,就会感到彻底的放松。
学校每周的升旗仪式是由各个班级主持的,一周一个班,要求每个班以讲解《论语》为主题。高二的下学期,《论语》讲解轮到了安宁和苏小雨的班级。主持的班级要选出两个人分别当主持人和讲解。这次讲解的人是安宁,可主持人却一直没有定下来。老师找到安宁,问她有什么意见。安宁想了想说:“我想,苏小雨可以。”当老师在班上宣布人选的时候,苏小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觉得自己无法担当。她找到老师想把这差事推掉,老师只说:“安宁坚持让你上,她相信你。”苏小雨找到安宁,还没开口,安宁就先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可以。这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给你自己一次机会,有我在,不用怕。我相信我们会配合得很好。”说着,安宁伸出一只手,苏小雨有些犹豫,但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主持稿是安宁和苏小雨一起写的,安宁在课下帮苏小雨排练了很多次,动作该怎样,语气该怎样,哪句要生动上扬,哪句要深沉顿挫,安宁都一句一句设计好,再一句一句教给苏小雨。苏小雨不敢懈怠,她不想让安宁对她失望,更不想让自己对自己失望。
升旗仪式那天,苏小雨与安宁并肩站在观礼台上,台下几千双眼睛看着她们两个。苏小雨紧张极了,她不安地看了一下安宁,安宁对她笑了笑,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她的信任。苏小雨想,没什么可害怕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上扬,用自己最甜美的声音诵读出那诗一般的句子……
升旗仪式举行得很成功。
仪式结束后,老师拍拍苏小雨的肩膀说:“表现不错,你和安宁讲得都很好,特别是你。”“行啊,苏小雨。”“苏小雨,干得漂亮。”同学们都对苏小雨的表现赞不绝口。
苏小雨像一匹黑马成功地冲出自己的牢笼,大家都对她刮目相看了,这让苏小雨有种成功的眩晕。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安宁和苏小雨已经投入到高三紧张的学习洪流中。虽然每天都很忙碌,但安宁和苏小雨还是会在课间的时候,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并排坐下,谈谈心,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是一起望着校园中那一排排的白杨。
苏小雨对安宁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呢?”
安宁说:“你早已经和我一样了啊。”
苏小雨摇了摇头:“不,我和你还有很长很长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