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迪拜 第10期

时间:2022-04-06 01:51:33

谁也说不准,明天,潮水会给你带来一点什么。

几个月前,我放弃了深圳那份鸡肋工作,来到迪拜闯天下。

1 白色的面试

迪拜当地最大英文日报《海湾新闻》上有一个招聘专栏,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猎头公司放出月薪1万到3万DHS的诱饵(1DHS合2.1RMB)吸引猎物,当然,同时也要求猎物:什么美国原装的MBA啦,英语最好是伦敦口音啦,五年以上的海湾国家经验啦,还加上母语是阿拉伯语优先……看着这些,我觉得背脊发凉。

还好,我还发现在一栏分类广告上招保姆和司机、电焊工和会计,不要求美国MBA和伦敦口音的英语以及阿拉伯母语,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用尽了在国内学了十几年的英语写了份英文简历,因为没有MBA,也没有语言优势,只好就说自己熟悉中国的供应市场以及进出口程序。突然间,我觉得自己是中国人本身就是一种优势,尽管只是相对印巴菲(迪拜华人对印度人,巴基斯坦人、菲律宾人的简称)而言,也让我找回了信心。

信心一膨胀,我就想,干吗一定要按照规则出牌呢?为了体现自己的中国优势,我决定来一点中国特色。第二天,我拿着简历一家一家往老外的店面里散发。

没想到这一招还真管用。当天,就接到一个电话,电话的那端,英语里夹着浓浓的阿拉伯语腔调,熏得我有些头晕。我想只有埃及人或黎巴嫩人才有这种口音的功底。等我清醒了一下,明白了,叫我去面试!我为我的中国优势和中国特色而一阵窃喜。

我比相亲还重视这次面试,专门就注意事项请教了同胞中的老迪拜。老迪拜告诉我,同中国人一样,阿拉伯人进入现代社会也很晚。没有什么独特的职场文化,你就当作是在深圳好了。但是,我还是心里没有底,只好挑了一件纯白的衬衣、浅色的裤子和皮鞋,再加浅色的领带。我用尽了我所有的想像力和我所有体面的人体包装材料,来迎合阿拉伯人服饰习惯中的白色喜好。

谁知,我一进门才发现,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穿黑西装的印度人。他的英语发音中舌头音特别重,听起来总让我感觉像是辆摩托车加大了油门。好一会,我才回过神来,发现他舌头的颤抖音是“R”的发音,还有每逢词尾的“er”他必发重音。掌握了他的规律,就好应付了。他问了我几种产品在中国国内的价格,我说了大概价格,然后说大工厂价高,小工厂价低,“我能做的就是帮你找到能满足要求的最低价格的小工厂。”

他似乎很高兴,总是微笑地正视着我说话,但同时让我心慌的是,他在不断地摇头,摇得真有点像是中国新疆的民族舞蹈。他突然问我结婚没有。我说:“没有。在中国结婚需要很多钱。”他说:“哦,你需要钱,那我们也刚好需要你。”我放轻松了,终于鼓起勇气,用最客气的语气问他:“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说得不对?因为你总是在不停地摇头。”他说:“不是的,我对你的表现很满意,摇头表示我赞同你所说的。”

然后,我就被领到了另一个大办公室。

这一关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穿白大褂的阿拉伯人,我心想这可能才是真正的大老板。他逐字逐句地看我的简历,我想,可能是我的中国式英语让这个阿拉伯人为难了。好一会,他抬起头来。问:“你在中国做哪方面的家具?”他重复了两遍我才听懂,而我回答他时,我重复了两遍他还没有听懂。我正着急,这时他的一个朋友来访,他对我说:“明天跟你联系。”

尽管我知道这里的阿拉伯人说明天就意味着没戏了,但我第二天还在等他们的电话。晚上快下班时,我打了电话给那个印度人,他说我会说阿拉伯语就好了。就这样,这份我开价4000DHS的工作机会就此结束了。

2 应聘中国店

接下来的几天我继续到处散发简历。但十几天下来,没有回音。我想这一招还是不行,于是我转向《海湾新闻》,在分类信息的招聘信息上,只要是沾一点边的都把简历传真过去。迪拜依丽沙拉电信公司提供免费的市话服务,这几天,我可像是吃免费自助餐那样毫不客气地埋头享受着。几天过去了,尽管手机24小时待机,还是不见回音。其间有一个电话打来,说是收到我的简历了,问我有没有阿联酋驾照。我想,你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没有办法,只好又回到中国人的圈子,把简历从英文改成中文,发往迪拜的几家华文媒体华人社区的《新民商报》、《绿州报》、《海湾华人》等。当天下午,华人社区就打来电话。第二天,我就到了一个文具店上班。老板浙江人,夫妻店,工资不高,但管吃住,是一个新开的店,号称是厂家。老板说,要以价格优势踏平整个木须巴扎的文具行业。

木须巴扎是迪拜,同时也是中东最大的批发市场。四年前,这里还全是伊朗人和印度人的天下。而现在,在很多行业里,只有中国人之间的竞争了。

小店还没有开张,事情特别多。广告招牌、店面布置、样品到岸、找房子、找仓库、办签证……还好,无论什么事情,老板都一起干,所以也不觉得很累。跟所有的老板一样,我的老板也懂得如何在自己的员工面前挂一个胡萝卜,让我们往前看,卖力干活。比方说,老板经常跟我说,明年他就去开发美国市场了,迪拜这边就交给我打理了。有证据表明他对每个员工都这样说过,尽管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塑料胡萝卜而已,但这也丝毫不影响我们卖力干活,每天从早上7点干到晚上11点。

但开张差不多一个月,老板决定撤退,只记得老板说了一句:站在岸上看行情,只能是瞎子看象――不准确,只有真正下水来才知道水有多深。我不明白老板说的是瞎子算命还是盲人摸象,但很显然的是,在他的背后已经有了足够强大的商家在操控市场了,所以他刚一出手就倒在别人的铁蹄之下。很快,便是店面转让、仓库转让、住房转让、执照转让

迪拜,这个曾经是阿拉伯半岛边上的一个小渔村,在全球化浪潮中占尽了先机,被号称为投资者乐园的自由港,在成功者拥有的无限的辉煌中,又夹杂着多少不幸者的辛酸?

还好,没几天我就找到了另一份工作。一个小服装店的营业员,工作很轻松。客人进来了,先打招呼,然后就等着他们问,多少钱?有多少个颜色?有多少个类似的款式?一件有多少打?有没有现货?最低价多少?最最低价多少?把这些问题一一作答就是我的工作。刚开始几天倒也觉得还可以,但半个月下来,天天都是如此,每天不知道要回答多少个最低价。最要命的是,如果我跟客人多说点其他的什么,老板听不懂,但他总会觉得我们的谈话中包含着天大的秘密。特别是我的手机一响,老板就盯着我,以致我每次接完一个电话总有一种负罪感,这可真不爽。我慢慢地觉得,这种工作只适合于十几岁的小姑娘。所以干了不到20天我就撤了。

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得找一个外国公司才行。于是我又搬回到迪拜大厦的出租床位,把中文简历改回英文,回到《海湾新闻》的分类信息,重新开始。每天往外发几十份简历,手机每天24小时待机。

一家在迪拜做家用电器的印度人公司,叫我去面试。我吹嘘了不少,老板很高兴,最后说公司可以每月付给我1500DHS的工资。我强忍着脸上的失望,对他说,那你去找印度人好了。一家在沙迦(沙迦是阿联酋七个酋长国中的一个酋长国)做建材的叙利亚人公司对我说,他们想和中国的工厂做生意,问我能不能帮他们找几家可以赊账的中国工厂。我心想我不能坑自己的同胞,直接告诉他们我做不到。

柳暗花明又一村

半个多月过去了,粮草快尽了,签证又快到期了……就在举目四顾茫然的时候,我又接到一个面试电话,我问了一些情况后有点不想去,但最终还是去了。一进公司的大厅,我就被庞大的气势镇住了,庆幸自己没有错过它。这是一家很大的建材生产企业,购买了不少来自中国的大型成套设备,需要找一个中国人来负责维护。这回,我才切身体会到我的中国优势。我在心里下定决心,不管薪水多低我也要留下来。结果,他们真的收留了我,虽然工资真的很低。一个月后,我拿到了这家公司的工作签证。

前几天我重温由阿甘・弗罗斯特主演的《荒岛余生》。飞机失事,阿甘先生被漂到了一个没有人烟的荒岛上,同螃蟹和椰果一起生活了四年。在他快要失去勇气的时候,一天,海面上漂来一块木板。阿甘抱着木板从海上漂回到人世间。后来,阿甘总是说,不要放弃对明天的期望。尽管太阳还是从同一个地方升起,但是,谁也说不准,明天,潮水会给你带来一点什么。

而我,也是在关键的时候,发现海面上漂来了一块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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