鲟鱼终究不相遇

时间:2022-04-05 10:55:58

创作感悟:我想,每个青春期的家伙都有过在大雨里奔跑的经历吧,可是,并不是每个女孩在大雨里迷失方向的时候,都有一双坚定的大手将你牵起。然而,最悲哀的并不是没有人和你一起风雨同舟,而是共同经历过风雨之后,才发现,原来,你并不是他想找的另一半。青春不长不短,恰好容我们短暂忧伤,然后,抬头朝着阳光的方向一路向前!

起初我义无反顾地向你靠近,可直到走近了才发现,自己最终做不成一只任凭摆布的稻草人。

一、雨过天晴的阳光下,他伸出细长的食指,戳一下闪闪躲躲的小小鲟鱼,眯着眼睛对我说:“长大后要清蒸哦,莫小棋,那样味道才正宗。”

2012年4月13日傍晚,我在青岛突如其来的大雨里没命地奔跑。一辆辆从我身边经过的汽车溅起泥水呼啸而过,要搁在平常,按照我的性格早已脱下鞋子朝着汽车狠狠地丢过去了。而彼时的我,却只能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的鱼缸,本来只有半缸水的鱼缸,如今已经灌满雨水,那一只小小的鲟鱼,极有可能在下一秒从鱼缸里欢快地跳出,顺着积水嗖地一下钻进路边的某一个下水道。所以,我必须目不转睛地盯着层层涟漪的鱼缸。生怕这条被当地人谎称“小鲨鱼”的普通鲟鱼转眼不见。

那条银灰色的鲟鱼是表姐的宝贝心肝儿,据说是她前男友跟她的定情信物,后来两人分手,表姐便将这个“小祖宗”寄养在了我们家。如今这对冤家又千山万水地走到了一起,而表姐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告诉我,让我赶紧把鲟鱼送回她租住的小房子。

她要用这种方式向前男友证明,自从他离开以后,位于黑龙江路的那套两居室的小房子里就一直保持着原来的陈设,更别提住进别的男人。

大雨让原本简单的任务变得异常艰巨,在湿漉漉的我被第11辆出租车拒载后,我索性选择了徒步奔跑的方式,连汤带水地杀向了几公里以外的黑龙江路。

被雨水湿透的裙摆裹在大腿上,对面店里打麻将的小哥朝着这边吹起了口哨。

我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只顾抱紧鱼缸,像只鱼雷似的低头向前。

可是,尽管我是豁出命去保护那条祖宗,快到表姐家时还是出了事,那条鲟鱼在经过她们小区里的景观湖时,居然一下子从鱼缸里跳出,啪嗒啪嗒几声之后,咕咚一下跃进了湖水里。

我对着被大雨激起了雾气的湖水没命地喊叫,我列举了它祖宗十八代,然而小小的鲟鱼仿佛故意跟我作对似的,在摇头摆尾地对我吐了几个泡泡之后,悠闲地潜入了湖心。这样一来我就没法淡定了,这世界上没人比我更了解我表姐。她是一个睚眦必报的青岛小曼,小时候我去她家做客,两个人睡在一起时,一只蚊子钻进了蚊帐咬了她一口,第二天她硬是用了整整两个小时时间活捉了那只蚊子,然后一根接一根地揪掉了它六条腿,最后又塞进了冰箱里。

如今,我把她的信物弄丢,后果不堪设想。

想来,那一天的我一定是被大雨冲昏了头脑才做出那样的决定的。

好在,当我甩掉鞋子,踏入据说足有三米深的湖水里之前,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背后牢牢地抱住了我的腰。

我转身,便看见那张被雨水冲刷得七零八落的脸了。

“小姐,千万不要想不开!”

天气阴沉沉,大雨淅沥沥,这样的光景,的确很容易让人想到“轻生”二字。可是,那一天的程天佑的确是误解了从来不识愁滋味的莫小棋,像我这样小富则满的妞,又怎舍得轻易跟这个坑爹的世界说拜拜?

于是,我只能猛地将他推开,指着他的鼻子让他少管闲事。

我喷着顺颊而下的雨水吐着泡泡对他吼:“我把表姐的鱼弄丢了,必须下水捞出来,要不然她绝对不会放过我。”

不等他回答,我便再次向前跨出一步。

这一次,他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顺势向着不远处写着“水深三米”的警示牌一指,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今天暴雨,水深肯定不止三米。”

然后,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伸出手来跟自己的身高对比了一下,接着说道:“估计能淹没两个你。”

他这样一说我就泄气了,虽然生在海边,但从小到大,我只在充气泳池里游过泳。

见我的情绪有些缓和,他将我拉向了一旁的廊檐下避雨,然后,轻笑着问我说:“你表姐养的什么鱼啊,再买一条不就得了吗?”

我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格子衫的短发男孩,他的手指很长很细很好看,表姐曾经告诉过我,手指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职业的,有着这样细长手指的家伙,不是钢琴家就是供职于某家医院的妇产科。

想到这里,我不禁莞尔一笑,回答道:“鲨鱼!”

我这样一说,这个校牌上写着“程天佑”的家伙脸色就变了。

我说:“怎么,你怀疑我表姐能养鲨鱼吗?”

他笑:“我倒不怀疑你那个能把表妹逼跳湖的表姐,我怀疑的是鲨鱼那东西你能不能够搬得动?”

几米以外,大雨渐渐停了。

而身边的男孩还在自顾自地解释,世界上最小的鲨鱼也有几十斤。

最后,他想到了什么似的,灵光乍现般地问我说:“你表姐养的鲨鱼生活在淡水里?”

我点头。

“那就是了。”

他再次猛地拉起我的手,朝着不远处那辆被雨水冲刷得亮晶晶的小摩托跑去,然后不由分说地将我按在后座上,突突突,驶向了市北的水族宠物店。

那一天,他花了十五块钱买了一条几乎一模一样的小中华鲟,放在了一只透明的塑料袋里。

雨过天晴的阳光下,他伸出细长的食指,戳一下闪闪躲躲的小小鲟鱼,眯着眼睛对我说:“长大后要清蒸哦,莫小棋,那样味道才正宗。”

二、每个穿上了水晶鞋的女孩都会把自己幻想成光彩夺目的公主,而事实上,人来人往的社交派对中,我只是最不起眼的一只丑小鸭。

表姐最终有没有跟前男友死灰复燃,这一点我一点也不关心,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如今,我关心的是那个名叫程天佑的男孩。

据说,他就在我们学校隔壁的贵族学校上高二,那所学校是整个青岛市传奇一样的存在,听闻里面的学生全是那种被称为怪才的家伙,有的年纪小小就能组装结构复杂的飞行器,有的一分钟之内就能解开魔方,而程天佑年纪轻轻就获得了全市青少年钢琴比赛的冠军。

可是,在我看来,他更像是一个养鱼的,遇见他之前,我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对鱼类如此了解。

在遇到他之前,我对贵族学校的唯一印象就是,他们学校的校服像时装,而我们学校的校服,穿出去就像是要去为国争光一样。

其实,天晴以后我就没指望再次遇见程天佑的,这就跟我没指望表姐的小祖宗能从景观湖里跳出来一样。有些人,有些事,只如闪电一眨眼。可是,三天以后,我却真的再次遇见了陈天佑。不可否认,以前,我也有可能多次遇见过他,只不过像他这样出众的男生,反而会让我们这种平凡的女生选择漠视。在意又有什么用呢,天壤之别,注定两两相望,遥遥相隔。

然而,那一次,和其他三个男孩并排站在我放学回家必经地――贵族学校路口耍帅的程天佑,却主动上前拦住了我。

只是他一脸忧愁地对我提出那个要求时,我才得知,原来那一天他们音乐系要举行一次派对,到场的每一个男生几乎都有女伴,而他,偏偏落了单。我知道,他们学校经常举行社交派对。因为每个人都身世显赫,与其说是到那所学校学习,不如说提前为自己铺设人际关系。

转眼望去,其他三个男生果然分别等到了自己的女伴,而面前的程天佑作无赖状,双手抱拳不住地央求。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身土得不能再土的校服,又看了看其他身穿礼服趾高气扬的女生,苦笑着对他说:“程天佑,上次你帮了我,我本该还你这个人情的,可是,我这个样子,只能让你更丢脸。”

变魔术一般,面带微笑的程天佑居然从自己那辆经过改装的进口小摩托后备箱里掏出了一套黑色的小礼服,他说:“早就准备好了的莫小棋,今天谁帮我度过这一关,我就将这套礼服送给她。”

女人对漂亮的衣服向来是没有抵抗力的,就算如今换成了那个从小被父母当成男孩来养的我。

我强压住就要溢出嘴角的笑意,抖开礼服上下打量,我说:“权且帮你这次吧,程天佑。”

每个穿上了水晶鞋的女孩都会把自己幻想成光彩夺目的公主,而事实上,人来人往的社交派对中,我只是最不起眼的一只丑小鸭。

我极力展示着自己那并不华丽的羽毛,想要让程天佑觉得稍微有面子,却一不小心露出了丑屁股,连同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事到如今,我还记得那个明显对程天佑有好感的女孩前来向他敬酒时的情形,杯中的红酒闪烁着暧昧,她婀娜向前,在程天佑面前轻轻举杯,却又将话锋转向了我。

她说:“程天佑,不做下介绍吗,这位美女是谁啊?”

程天佑倒是表现得游刃有余:“能带到这里来的还能有谁,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一场秘密的情侣聚会吗?”

女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然而很快就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低头看着我微笑道:“恭喜你能成为天佑的女朋友。”

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是善意的,却在经过我身边时,猛地踩了一下我的群摆,将嘴巴贴到我的耳边讽刺地说:“无论何时都要记住,男生带你参加派对都是想让你长脸的,不是来丢脸的。”然后,她指了指我那套被她踩在了脚下的黑色连衣裙,冷哼道,“这条裙子不适合你哦,肯定不是为你准备的,下次再来参加,麻烦换一双高跟鞋吧,要不然看起来就像一只稻草人。”

说话间,她已经朝着远处翩翩走去。

而那一刻,被表姐耳濡目染了整整十七年的我,居然快速地跟上前去,举起手中的酒杯,将一整杯红酒泼在了女孩那洁白的连衣裙上。事先我都权衡过了,我的裙子是黑色的就算被她反泼也几乎看不出来,而她这个“白雪公主”就不同了,一杯酒下去肯定缤纷灿烂。

想来,那是程天佑第二次拉我的手。

而这一次,很明显,他的掌心里出了汗。

我们好不容易挤出因为“白雪公主”的尖叫而乱成一团的派对,气喘吁吁地跑到楼下后,他在停车场里猛地丢开了我的手,大声地质问我说:“莫小棋,你干什么,干吗随便泼人?”

“这条裙子肯定不是为你准备的。”

白雪公主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看着程天佑暴跳如雷的样子,我冷笑一声,虽然我不否认自己是外貌协会的,但是,长得好并不代表可以随便发脾气。那一刻,我恨不得脱下礼服甩他一脸了,可是,我没有。我这人脑袋虽然容易发热,但还没大义凛然到那种程度。于是,我猛地抢过程天佑的小羊皮背包,掏出自己的校服,躲在一辆汽车后面换下礼服后,狠狠地丢到了他怀中。

我说:“不是我的,我不要!”

然后,我趾高气扬地往回走。

三、我不愿做一只穿着盛装的稻草人,只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思想,没有悲伤,任其摆布。

白雪公主猜得没错。

程天佑的那套晚礼服的确不是为我准备的。

她的主人另有其人,身高比我高足足6厘米,是贵族学校里的大美人。

后来我才得知,那一次派对程天佑本来打算约她一起去的,可是她却根本没把程天佑当回事,在被她拒绝后心灰意冷之时,程天佑转眼便看见了校门口那个呼哧呼哧踩着单车,“恰巧”路过的我。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某天放学回家的我,看见对“大美人”高晓飞紧追其后的程天佑了。

人潮汹涌的贵族学校门口,身穿白衬衣的程天佑大叫着她的名字,看样子是想要跟她解释些什么,可是,走在前面的高晓飞却佯装听不见。那一次,我本打算快速经过的,可是,当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后,却鬼使神差地将车子停在了原地。

而追赶着美女的程天佑看见我后再次眼睛一亮,居然快速跑向了我,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再次央求我道:“不好意思啊,莫小棋,上次你跟我参加派对的事情高晓飞听说后误会了,你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告诉她我们两个人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我微微一愣,我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本来已经跑远了的高晓飞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停在了马路对面,脸上一副有好戏看的表情。

我想打人,我要隐忍。

我微笑着对程天佑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缓缓地走向了高晓飞。

“莫小棋,你告诉她,告诉她那天我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我一脸无辜地看了看焦急的程天佑,再看了看高晓飞,我跟她解释说:“高晓飞是吧,程天佑让我告诉你,他已经不喜欢你了,自从派对那天,我就是他女朋友了。”

我看见对面的大小姐鼻子都快气绿了,娇生惯养惯了的她,甚至对着程天佑扬起了巴掌,好在被我牢牢握在手中猛地推向了一边。

望着高晓飞愤愤离去的倩影,程天佑似乎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对我连说了三个“你”字,然后,头也不回地追了上去。

不远处的女孩跳上了一辆出租车,程天佑则快速地跑回了学校,看样子是去发动自己的摩托车了。

望着他阳光下白晃晃的身影,我冷笑着,笑着笑着鼻子却有些发酸,眼睛有些发热。

我劝慰自己:“有什么难过的呢,莫小棋,既然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想要利用你的王八蛋!”

就像曾经跟前男友分开,后又跟一位高富帅交往过一段时间的表姐对我说的那样,她说“有钱人全都靠不住,特别是有钱的小白脸”,也许程天佑正是表姐口中的那种人吧。摄氏31度的海边小城,我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还有那么一位走在前面义无反顾地为自己踏雷的表姐。要不然,青春这条长长的路上,不知多少次,我要面目全非。

我重新跨上倒在路旁花坛边的单车,像以前一个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般无精打采地向着自家的方向骑行。我扶起单车的时候发现车子砸倒了一片花丛,我在落红遍地的花丛里看到了一株小小的黄色野花。没有阳光雨水,没有其他花朵的遮蔽下,它显得如此娇小,如此灰头土脸。也许,只有在其他花朵落败以后,才能被人们发现,但是,它的确是在姹紫嫣红的夏季里,不顾一切地盛开过。

这就是我吧,就是遇到了程天佑以后的莫小棋。

我自己静悄悄地盛开,孤零零地落败。

这是我的宿命,我的一生。

但我不愿做一只穿着盛装的稻草人,只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思想,没有悲伤,任其摆布。

四、我承认彼时的我是将脚踏板当成她的脸来踩的。

程天佑来我们学校找我了,他找我的原因当然也是因为高晓飞。

他只在我们年级楼道里站了一会儿便引起了轰动,随后,当他百花丛中过走到我们班敲响玻璃大叫我的名字时,那一阵阵尖叫便变成了唏嘘。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我缓缓地走出教室在他面前站定,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问他有何贵干。

他的脑袋摇了摇,嘴角挂着哭笑不得的弧度,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后,尽量压制着情绪对我说:“莫小棋,我承认上次我是在利用你,可是我绝对没有恶意,现在你也看到了,高晓飞误会了我们,请你一定解释清楚,要不然……”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我打断了,我后退一步,将后背靠在墙角,仰视着他道:“高晓飞误解了吗?好像没有误解吧。如果记得没错的话,那次的确是情侣秘密派对,你带我一起参加,就证明我已经是你女朋友了。”

程天佑的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不是你理解的那样的,我们俩只有几面之缘,怎么可能是情侣。”

我笑:“那么程天佑,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童话,名字叫王八和绿豆的故事。”

我表面上虽然故意在奚落他,可是心情却异常低落。我想,如果世界上没有那个名叫高晓飞的女孩,我的愿望会不会成真呢。如果那个夏日的大雨一直下不停,现在,世界是不是已经变成一片,而我和他也已退化成两条鱼,在漫无边际的大海里,缱绻遨游。每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总会不受控制地难过。

见程天佑不再说话,脸上阴郁一片,我又于心不忍地劝诫他道:“你没看出来吗?程天佑,高晓飞好像不喜欢你,何必呢。”

听到我的语气有所缓和,他的眼中再次迸发出奕奕神采:“我相信终有一天会金石为开的。”

我笑,现如今,恐怕他才是一块顽固不化的石头吧,他难道没看出来,短短几个星期的时间里,我真的已经悄悄地喜欢上了他。

鬼使神差的,那一次,我居然答应了程天佑的请求。

我甚至还拍了拍自己那单薄的胸脯,向他保证说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我能怎么做呢,恐怕只能在高晓飞面前低声下气地求饶说,以往的一切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面对自己喜欢的男孩心仪的女孩,这世界上哪有一种可以尊严、情感两双全。

我难过的是,那个身穿格子衫的男孩,既然无法给予我永远,又为何要在我最美丽的年华里昙花一现般地出现。

2012年6月,我站在贵族学校门口等一个集万千娇宠于一身的女孩。

我将她拉到人少的墙角,低声下气地对她说,那次我是故意逗她玩的,其实程天佑根本不喜欢我,他是我远房表哥。

“远房表哥”这样一个借口,其实连我自己都不信,我只是不想从此以后跟程天佑一点关系都没有罢了。他送我的鲟鱼还在表姐家里养着呢。

高晓飞的眼睛依然长在头顶上,她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于是,我便提高声音再说一遍。

“还是听不见啊。”

她那明显是在让我难堪了,明摆着是想让“程天佑不喜欢我”这几个字全世界都能听见。

隐忍了那么久,我终于爆发。

我最看不起这种“不是亲爹有钱就是干爹有钱”的女孩,如果脱去那金灿灿的外衣,其实最一无是处的就是她。

于是,我冷笑一下,走向前去踮起脚尖,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眼,回敬她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高晓飞,给脸不要脸了呀,我莫小棋今天还就告诉你,程天佑我还吃定了,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一口气将所有话说完,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我便跳上了单车向着远处疾驰而去,我承认彼时的我是将脚踏板当成她的脸来踩的。

五、我要用面部表情营造出一种和谐的假象,告诉全班同学其实其貌不扬的莫小棋相当地给力。

小心翼翼地喂养着“鲨鱼”的表姐告诉我说,有些事情叫做物极必反,比如以前经常被她当作受气包的前男友,重新回到她身边后俨然变成了一个脾气暴烈的汉子。表姐说:“要怪就怪我率先向他低头啦。”

而我却觉得表姐的那句话不但适合她男友,还挺适合高晓飞。

在被我“宣战”以后,向来没拿正眼看过程天佑的她,居然破天荒地答应了程天佑的追求,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当然,她答应做程天佑的女朋友是有条件的,而条件就是程天佑甘愿为她赴汤蹈火,当众羞辱我。

估计,她早就想好了什么样的地点对我更有杀伤力。

所以,某一天的午后,她才会跟程天佑双双出现在我们班门口。

像往常来找我时一样,程天佑再次轻轻地敲响了我右手边的窗玻璃,我也像往常一样面带微笑地走出教室,我要用面部表情营造出一种和谐的假象,告诉全班同学,其实其貌不扬的莫小棋相当地给力。

可是,那一次,与高晓飞手牵手的程天佑却着实给了我当头一棒。

他居然当着高晓飞的面对我说了句“莫小棋,我不喜欢你”,虽然他的声音极力压低,可还是能被其他几个好事围观的女生听到。

我牵强微笑,仿佛伸出脸去让他打。

然而,高晓飞仿佛还不过瘾,故技重施般命令道:“我好像听不清啊,天佑。”

彼时的我恨不得买一助听器塞她耳朵里,我看见程天佑重重地咽了一口吐沫,真的稍微抬高了声音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轻声对我说:“对不起,莫小棋,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们两个人没关系。”

“呵呵。”

我冷笑,我承认程天佑已经是在极力为我保存颜面了,可我并不打算领情,我能招待他们的除了教室卫生角里的拖把别无他选。

那一天,我手持一根沾满泥水的拖把,在校园里疯狂地追杀高晓飞,我难过的是,在我即将追上的时候,程天佑居然主动伸出脑袋来让我抡了一棍。

我大声地对着似乎蒙在原地的他嘶吼,我说:“程天佑,王八蛋才想跟你有关系。”

然后,我定定地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仓皇离去,直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像是被什么人抽到了脊柱一样,蹲在地上,轻声啜泣起来。

让我感到温暖的是,当我回到教室里的时候,那些平常唯恐天下不乱的女生,居然很统一的对此事闭口不谈,仿佛这件丢脸的事情从来都未发生过。其中一个我平常最讨厌的女孩,甚至还在自习课上传过一张字条安慰我。

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莫小棋,我们都为你撑腰,别忘了高二(七)班永远都是一家人。”

我把字条紧紧地揉成一团,我趴在桌子上默默地哭了一会儿,然后就好了。

我对着不远处的那个女孩会心微笑,我用口型对她说,打不死的莫小棋永远都OK!

我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对自己说,就让一切都过去吧,一如那条沉入了湖底的中华鲟,看似美好的少年一直都不曾真正属于你。我对自己发誓,就算再遇到一千个一万个雨天,也不要再次遇见程天佑。

那天傍晚,我用备用钥匙偷偷地潜入表姐家,偷出了那条鲟鱼,丢进了开满睡莲的景观湖里。

几百平方米的湖面相对于两条小小的鲟鱼来说,就一如青岛之于我和程天佑吧。也许某一天它们会遇见,然后分离,就仿佛从未有过交集。

出人意料的是,那一次,脾气暴烈的表姐在得知我放生了鲟鱼以后并没有发火,她仿佛一位看淡了所有世事的高僧般,一脸禅意地对我说:“该走的总会走,强留的留不住。”

果不其然,几个星期以后,她就和自己的前男友再次分手了。

她说,半年前的那次分离早已经将当初的两个人改变,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说:“这世界上,就没有一面可以重圆的镜子。”

那一次,我们两个人席地而坐在她家凌乱不堪的客厅里,喝了好多瓶拥有啤酒味道的格瓦斯,却怎么喝也喝不醉。

那一次,我们肩并肩站在落地窗口看日出,听大海涨潮的声音。

她说,每个说自己不会再爱了的家伙都是大傻帽。

世界何其大,总有一天能遇见一个人,比回忆里的那浑蛋更适合自己。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前突然就浮现起了那场大雨,阴沉沉的天空,以及本以为会沉陷的全世界。可是,那个男孩的面堂却在大雨里模糊不清。

清晨,我骑着单车去上学,我没有刻意避开贵族学校门口,也没有在经过门口的时候刻意向里张望。我觉得,自己似乎慢慢地长大了。

六、既然我们曾经手拉着手,共同淋湿在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里。

2013年高考之后。

我去学校参加毕业晚会的时候,再次遇到了程天佑。

彼时,他们一群男孩又聚集在贵族学校门口等女伴去参加毕业派对了。

意料之中的是,高晓飞并未陪伴在他身边。其实,班上消息灵通的女孩曾经告诉过我,早在两个月前,他们就已经分手了。

我下意识地停下了单车,单脚跨在地上看向他的方向。

他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朝我看了一眼。

他先是微微一愣,接着缓缓地向我走来,他在距离我两米远的地方站定,指了指手中的服装盒,尴尬一笑。

我微微一笑:“又在等替死鬼了啊,程天佑?”

他笑而不语。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有关我和他这样沉重的话题,自己能淡然到一笑而过。

沉默良久,仿佛是刻意打破尴尬的局面般,他笑着对我说:“要不要再当一次?”

而这一次,我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笑着回答他道:“你准备的礼服不太适合我。”

最后,我重新踩起单车,哼着歌儿驶向了我们学校。

程天佑,如果我不小心让你在同学们面前丢尽了颜面,如果我的做法让你感到窘迫,如今请允许我真诚地对你说声“对不起”。

起初我义无反顾地向你靠近,可直到走近了才发现,自己最终做不成一只任凭摆布的稻草人。

又有什么遗憾呢。

既然我们曾经手拉着手,共同淋湿在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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