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景:我做了一件有趣的事

时间:2022-04-01 11:14:39

王小波有个观点我特别认同,他认为文学艺术作品“无趣是最不可原谅的”。

芭蕾舞剧《牡丹亭》5月2日至7日在京全球首演,这6场演出上座率均超过9成。本报记者听到针对音乐的各种不同意见,通过采访为该剧作曲、编曲、配器的中央音乐学院教授郭文景,使读者了解其创作的思路与作为。

记:这是您的舞剧“处女作”,应该有很多感想?

■接受中芭委约写《牡丹亭》,我感觉音乐创作会有无限的空间感和无穷的可能性,只要不想受昆曲的局限和束缚。

记:从演出现场效果看,芭蕾舞剧《牡丹亭》首演很成功,许多观众都表示非常喜欢。

■我正在收集各方面的反映,更想听到批评的意见。应该会有截然不同的评价。

记:我采访过一些并不熟悉西方音乐的观众,他们认为这部舞剧音乐很有意思、很好听;但是,这种原创音乐+西方音乐+昆曲音乐的“拼贴”方式,一些音乐界、尤其作曲专业人士表示质疑,认为并不成功。请问,“三合泥”是既定方针,还是权宜之计?

■毫无疑问,最早就是导演李六乙明确提出来的设想,大家认同这个方案。因为,我们希望“超越一切既定想像”,如果按照常规,仅以昆曲作惟一素材,没有任何意义。我在“致辞”中用一句话概括了创作主旨:“芭蕾舞剧《牡丹亭》的音乐尝试后现代主义的多元性和对僵化民族风格的反思”。我想,所谓“质疑”,无非暗指作曲家一是偷懒拣现成;二是江郎才尽写不出东西。实际上,这两点可能性都不存在。

这部戏90分钟,我的原创音乐至少占三分之一。全剧的核心部分,主要的独舞、双人舞都是我的音乐。如,引子、杜丽娘所有的独舞、男女双人舞,“惊梦”、“幽媾”两个高潮,全部为原创音乐。昆曲用得十分节俭,带文辞的唱腔不过一两句。西方音乐主要是印象派的作品,大多用于群舞或场景,在调动情绪和渲染气氛方面产生一种“间离”的效果。

记:“拼贴”并非郭文景独创,在西方古典作曲家中早有先例。但是,原创和引用、套用所占比例是否合适?

■全部音乐由我写,根本不成问题。但,那又是另一个思路,而且会有完全不同的效果。“引用”对我来说,写作更困难。首先,选材很费心思,完全要根据文本提供的信息;其次,我音乐的语言、风格,需要尽量“靠近”他们,为此,个性必须作某种消解和妥协;第三,将三者自然有机地融为一体并不容易。无论西方作品,还是昆曲素材,我的处理都很经心,岂能偷懒拣现成?前者有的编制很大,不适宜舞剧伴奏乐队;而后者要与舞剧伴奏乐队衔接,配器下的功夫决不是轻而易举。

第一幕开始“游园”的群舞场面,用了德彪西《牧神午后》。我是把“仙鹤”往“羊群”里放,昆曲音乐形象如“仙鹤”飘逸空灵,而“牧神”本身半人半羊、半神半兽;“寻梦”分别引用了“拉威尔”和“普罗科菲耶夫”;“冥判”地狱场景,用了雷斯庇基的《罗马的节日》和德彪西的《大海》;“婚礼”用《罗马的松树》,舞台效果非常奇特。我们就是想突出那种不喜不悲、非人非鬼,既是婚礼又像葬礼,有很宽的自由想象空间。我认为,质疑这种“拼贴”没有意义。我想说,《牡丹亭》是一个伟大的梦。我们就是要让世人看,她有多么大的容量!

记:“后现代”是观念和技术,请谈点“原创”中具体的想法和做法。

■我的音乐,首先是没有刻意突出所谓的民族风格。我想再次强调,主要思路就是冲击一下“传统”的制约,变异昆曲“母本”的基因。我想的只有一件事,进入杜丽娘的“梦”!她的生命、欲念、情感的真实状态。我重点突出了20世纪作曲技术特点,兼收并蓄复合元素。“惊梦”用了乐队演奏员发出人声,如,喘气、歌唱;还有弦乐群的噪音。在西洋管弦乐队中,只加了两件中国民族吹管乐器,笙和笛。后者作为“昆曲”的象征符号;前者的音色,最适合表现杜丽娘心弦的波动,那是一种“灵魂的颤栗”。

记:听说在首轮公演期间,已有多家国外演出经纪公司提出芭蕾舞剧《牡丹亭》境外巡演意向?有人肯定,这部作品走向两极,一是平民化,一是国际化。您认为?

■毫无疑问,芭蕾舞剧《牡丹亭》很有趣,这是最浅显的道理。王小波有个观点我特别认同,他认为文学艺术作品“无趣是最不可原谅的”。现在可以说,写《牡丹亭》音乐,我做了一件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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