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不是上海人

时间:2022-03-25 02:01:51

闲来无事时,便看到了池莉的这篇博客《上海的现实主义》,说的是她来上海扫墓时的见闻:“我在一家大超市买青团,六只一盒,三元钱。回来路过好德便利店,却是一盒六元了。好德便利店是上海人自己开的,服务员是阿姨型的……阿姨好脾气,耐心教我道理,说:这青团是好的呀,那青团是摆摆样子的呀。要是自己吃么,一定要买这青团。”

一般来说,道地的上海人,是不会去超市买青团的。记得小时候,家住在市区边缘的军工路。方圆几里,只有一家饮食店在清明前卖青团,6分一只。可母亲总是托她家住市中心的同事去老西门附近买7分一只的乔家栅青团。以那时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一分钱还是有相当分量的,可要吃就吃有品牌的。咬一口,那麦青汁的清香,来自田野来自春天,真让人有“咬春”的感觉。相较那些放色素的青团,一定再不会改变你的选择了。那天,我在南京路上,邂逅一位已退休的老同事。她从很远的路过来,就是为了买绿杨村的蟹粉馄饨馅。你瞧这些名字,乔家栅、沈大成、王家沙、绿杨村,听着就让人觉得熨帖可靠。不是上海人,是不会理解上海在现实主义中坚持的那份执着和挑剔的。

我又想到了多年前龙应台那篇引起轩然大波的《啊,上海男人!》。我当时的感觉,也是“到底不是上海人”。不错,龙应台的文章中举的大量事例,也都是她亲眼所见或亲耳所闻,但她毕竟不是上海人,没看到事情的本质。她写了买菜烧饭拖地的上海男人、为妻子甚至女客洗内衣裤的上海男人、被妻子赶出家门的男人,更有甚者,每晚被妻子“强迫”到第二天“像死人一样去上班”的上海男人。这些现象,一定是存在的,但后面几个事例,绝对是非常态的。龙女士为什么能获得这么多非常态的活生生的资料呢?我的解读是,她先是偶尔获知第一个例子,十分地诧异,于是去向她周围的上海朋友证实。而那些朋友也像孩子人来疯似的,比谁的故事更加劲爆。于是她就获得了那么多的第二手资料。于是她犹如盲人摸象般得出了一个结论。

以我童年的经验,上海的“家庭煮夫”确实是很普遍的。那时,我生活在大学宿舍区内。“”时,大学又不招生,除了政治学习教师们很无聊。而大多数家庭又是爸爸在大学工作,妈妈在别的单位,离家相对远一些,而且是8小时工作制。在这种情况下,爸爸就承担了大多数的家务。我爸爸和邻居家的叔叔买菜烧饭洗衣确实是常态。后来我去复旦读书,发现复旦的九个宿舍里也是如此。这主要是因为大学老师的工作时间比较有弹性,一周就上几节课。总不见得在家坐等太太疲惫归来做饭给他吃。这跟男权女权没什么关系。

那时,我还曾在大院里亲耳听见一位妻子怒揍丈夫的咆哮声,因而吓得发抖,以至直到今天还记忆犹新(那时我还没上小学);亲眼看见那个妻子拿着鞋底板(凶器)监视她的丈夫在厨房煮汤。后来听说那个丈夫是个,而他的妻子也不是上海人,而是山东人。我不能因此就说,上海的男人就是这么被女人驯服的吧。有一回我在一辆由新客站开来的公交车上,听一个北方的女子在说她是如何降服丈夫的。她高亢的声音在叫:“我就让他跪下,让他跪下!”我也不能因此就说北地女子都是悍妻吧?

而今天,在我们这一代当家做主的时候,观察我所熟悉的家庭,看看我的同学、我的朋友,龙女士所羡慕的那种“围裙丈夫”的现象,已经不多了。因为今天的上海男人在社会的舞台上担当的责任更多了,工作的节奏也更快了,生活的压力也更大了。而上海的女人毕竟是心疼体贴丈夫的。因此,“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成了衡量女性的标准。上海女人有时也不免会有心理失衡。但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只有接受。偷空约几个姊妹淘出来,喝喝下午茶,说说私房话,调整一下身心,是个好方法。所以上海的下午茶套餐花样越来越多了。

由外人来写上海人,好处是“到底不是上海人”,在比较中,他们有新鲜感,容易在我们熟视无睹的生活细节中发掘出新意来;坏处也是“到底不是上海人”,往往看到的只是片面的现象,于是就得出了大象长得像一根柱子那样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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