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哎呀嘞”

时间:2022-03-13 08:07:53

一段逝去的传奇

十年前,根据池煜华、谢水莲、李美群等人曲折动人的故事创作的电视专题片《红土情》在中央电视台播出,红土地上那段不了情让许多观众为之感慨。今天,那些老人都已经离开了我们,但是那段不了情依然让我们荡气回肠。电视纪录片《红土地上的望夫石》就是这样又一次拨动了人们的心弦,在观众心里再度唱响那段永远的“哎呀嘞”(哎呀嘞,是江西兴国山歌的起兴词。)。

《红土地上的望夫石》以八一电影制片厂导演翟俊杰来兴国寻访两年前去世的池煜华老人的生活印记为线索,穿插老人过去留下的影像。全片在讲述池煜华70年守望的叙事基础上,始终融入一位老兵对一位老人的理解,融入一位将军对一位军嫂的深情。

与其说这是一部电视纪录片,不如说这是一篇电视散文,或是散文式的纪录片。在创作脚本时,我们煞费苦心。要表现一段过去的传奇,对于我们是个艰难的挑战。采取这种以抒情为主要基调,以对一段历史、一个传奇、一位老人的追忆和解读为主体内容的电视散文体,就能突破缺乏当前影像记录的局限性。为了避免雷同,全片选择以第一人称来叙事,并由导演翟俊杰亲自解说。这种选择给予了解说叙事、感悟、升华等多方位的自由度,加上翟导个人庄重深情的影像记录,使全片既讲述了过去的故事,又加入了新的元素。

这种选择的前提是编导要把片中的主要人物当成一本书来读懂和读透。纪录片是由人来记录的,记录的大多数对象是人,所以纪录片除了叙事,更重要的是要有情感,有审美,有灵魂。在创作中我们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思考,思考怎么样读懂池煜华、读懂翟俊杰,同时还要理解翟俊杰又是如何去解读池煜华的。

解读池煜华

池煜华(1912―2005年),李才连烈士的遗孀,一个只和丈夫相聚了十个晚上、却独自在夫家守望七十多年的普通老人。和丈夫临别时那段简短的嘱咐,让她怀想一生一世,也让她用了一生的年华去兑现对丈夫的诺言。她就是一块在特别的岁月里用理想和信念浇铸而成的望夫石,就是一本用七十多个春秋写成的普通而又不平凡的书。

这本沉重而又凄美的“书”十年前我读过之后就一直难以忘怀。以后我又陆续在《苏区干部好作风》等节目中采访过池煜华,但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好的角度来做足文章。后来老人去世,我专程赶到兴国茶园为老人送行,记录了送殡的过程。当时并没有明确拍下来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内心有一种情感需要用镜头语言来表达。

镜头是可以派生语言的。比如老人走了之后那幢留下空门的老屋,它就好像是有生命的。这次用在《红土地上的望夫石》中,我加上这样一段解说:“或许人们没有意识到,在大山脚下的这幢百年老屋里,在许许多多貌似平凡的日子里,真实而又悄无声息地上演过一场红色凄美的爱情神话。”还有老屋后面山坡上的新坟,我拍摄了这样的画面:将镜头从坟后朝着墓门的方向从下向上顺着村口的小路摇向远方的天际线。这时我想起了歌剧《洪湖赤卫队》里韩英的唱段:“娘啊,儿死后,你要把我埋在那高坡上,让儿的坟墓向东方……”我似乎能感觉到老人依然在向坟前的小路张望着,在期盼有一天丈夫的身影出现于视野。顺着这一思路,我让翟俊杰、崔丽(《老镜子》中池煜华扮演者)和池煜华的儿媳妇在墓前伫立,遥望远方,镜头缓缓摇向天空,定格。我以翟俊杰此时此刻的心声为画外音:“世界上不会缺少由神话构成的望夫石,然而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一座望夫石能与池煜华老人相比。”

解读翟俊杰

事前,我们从网上收集了十几页关于翟俊杰的报道,了解到他最近完成的电影恰好是《我的长征》,而赣州正好是长征出发地,长征一定能成为本片贯穿始终的情感主线和共鸣点。这是我们选择从长征开始、中间选用长征的画面、最后回到这片土地上来结束的原因。

采访途中翟导不断地给我们讲他拍摄《我的长征》时的故事,其中有些让我至今难忘。他告诉我们,拍摄强渡湘江那一场的时候,他看见几个顽童用竹竿挑着一个骷髅玩耍,他赶忙过去告诉孩子们说那是红军的遗骸,和孩子们一道挖了个坑把它埋好。在兴国将军纪念馆里,参观开始时,讲解员还有板有眼地给翟导讲解;不知不觉间,翟导把话接过去当起了“讲解员”;他的讲解反过来让讲解员听得入迷。我从中读出了翟俊杰对红土地那段铁血岁月的挚爱和敬重,对老区人细腻的情感。我非常自信地认为翟导完全能够包容我对红土地、对池煜华老人的情感与认识,因为他的视野远在我之上。我可以大胆地从史实上去叙述,从情感上去生发。

事实也正是如此。年近七旬的翟俊杰对池煜华老人有着深刻的感情体验,对将要创作的作品有着完美的艺术追求,对自己的工作有着极其负责的态度。后期在北京制作,约请翟导亲自来解说,正是八一期间,翟导各种公务活动繁忙,但是他听完我们的设想后,立刻推却了其他活动,安排时间晚上播音。正要开始播音时,他的女儿来电话告诉他,他的爱人发烧,住不进三一医院,让他过去安排。翟导在电话里简单交代几句后就关掉了手机,说,开始吧。然后逐字逐句地全部播完,又亲自审听了一遍,直到满意为止。

历史与现实的交错

正是基于对池煜华和翟俊杰的这些解读,使全片形成了清晰的情感基调。剩下的就是如何通过各种表现元素寻找情感交融和时空转换的结点,因为所用的大部分影像来自不同时期拍摄的资料,需要在不同的时空中进行转换。我在全片的结构中选择了人物话题、景物、背景音乐和解说等多种方式进行时空转换。例如在去茶园乡教富村的路上,从现实到历史我选择利用兴国山歌“哎呀嘞”旋律为纽带,将兴国红色历史背景、《我的长征》影片中的兴国山歌印象、崔丽介绍的山歌唱法以及与翟俊杰关于感情的探讨串联在一起,最后回到池煜华唱“哎呀嘞”的背景声,绕一大圈后回到现实场景。在去往茶园乡圩时,把对崔丽的随访过程与多年前的山歌剧《老镜子》来回穿插,将现实与艺术创作结合起来。在翟俊杰的寻访中将所见到的烈士门楣、摇曳烛光、缥缈香火、即将踏穿的门槛作为各个时期影像结合的时空转换结点,营造出悲壮而又凄美的意境。

纪录片的生命力源于所记录的对象以及所记录对象的生活和情感真实,源于对历史、信念、生命的膜拜。故事的主人公已经离我们而去,那段属于她的岁月已成为历史,留给我们的只不过是一阵阵心灵的悸动,这种悸动很难用语言去表述。故事讲得太多,只能让人感到像祥林嫂说的“我只知道冬天有狼”那样的累赘。但是最终我还是选择用语言来升华这种心灵悸动。我着意选择平实而又诗意的语言来叙事,最后用了这样一段话来结束全片:“赣江和所有的江河一样,从遥远的历史深处奔来,向着无穷的未来流去。她是那面镜子,荡涤着我们的灵魂;她又是那幅巨大的绸缎,昼夜飘舞不息。再一次趟过红土地上这条汇纳了无数涓涓细流的江河,感觉每一朵浪花都值得我们尊敬!”

(作者为江西省赣州市委组织部电教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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