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凶手

虽然网上大量的新闻稿件都把《浮城谜事》说成是一个有关情杀与多角恋的故事，但我想娄烨想借这部影片表现出来的东西要更多更深。《浮城谜事》并不是一部妄图用宏大的史诗画卷来解读中国与中国人的电影，它的着眼点只放在一起车祸造成的命案所牵扯出的多角恋上，但却依托牵扯进这个事件的所有人，展现出这个国家一部分人畸形的变态的扭曲的情爱、欲望、道德等种种是非价值观，在这起命案中，或许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嫌疑。

现代著名作家林语堂先生在《吾国与吾民》中用坦率幽默的笔调，睿智深刻地剖析了中国以及中国人。想想《浮城谜事》中的诸多人物身上所体现出来的鲜明特性其实都是可以在《吾国与吾民》中找到相对应的解读。算算，《吾国与吾民》是1935年出版的，林老先生剖析的当然是他那个年代，或者再往前一些的中国和中国人，但这书放到现在，去往当下中国的某些现状以及大多数中国人身上套却未必不适合。

甲午战争从1894年夏天开始，到1911年古老的大清帝国崩溃，再往后从中华民国到现在的中国，百余年的历史，我们一直在摸着石头过河，小心翼翼又必须大步迈进，有很多东西被丢弃了，有很多东西又被死死抓住。影片中乔永照与陆洁的婚姻看似幸福，但并非如此，因为他们只有一个女儿，小三桑琪也正是因为与乔永照有了男孩得到了乔永照父母的认可，而敢于去与陆洁争抢丈夫。

在封建年代，以男性为中心的嗣续观念也鼓励男子纳妾以延续宗族香火，虽然早已不是封建年代，但“重男轻女”、“传宗接代”的封建思想依旧还盘踞在不少人的脑袋中，并且由此引发现实的种种不幸。从这个角度说，其实正妻陆洁与小三桑琪都是被害人。但，乔永照与陆洁、桑琪的畸形三角恋并不仅仅是因为残留封建思想的作怪。

按大多数人的看法，特别是女性的角度来说，乔永照就是一个人渣，戴着伪善的面具，与两个女人过着双重婚姻生活。不仅如此，还要去寻找，找小四、小五甚至更多的女人开房过夜。这显然是因为他对异性身体的欲望与追求，而他不过只是一个公司老总，想想如今社会还有那些包养着几十甚至上百情妇的官员和老总们，乔永照真的算是好的，至少他为两个家里还在努力扮演着该扮演的角色，这个矛盾又困苦的男人其实又何尝不是这个早已变质、不再信守道德准则社会的牺牲者呢。

还有更多的，如被车撞死的女大学生，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愿意与一个中年男人在一起？真的仅仅只是？寻找刺激？还是别的？是因为社会的进步使得她们也越来越敢于直接面对身体对性的渴求与带来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警察童明松为什么之后没有将案件追查到底？难道真的是因为案件不归他管，原告与被告人私下和解？还有撞死人却依旧嚣张，大呼有人有关系而不肯认罪的富二代，还有那个贪婪的拾荒者，虽然他真的死得很惨，却未必能获得同情。现今的世界繁华又浮躁得让人眼花缭乱，在大历史中不停适应着新身份的中国也在瞬息万变，在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冲突交融中，稍不留神就怕跟丢了步伐，谁都可能迷失自己，成为牺牲品、凶手抑或是帮凶。

影片开头的吉他声中，李志破碎地唱着“天色要亮了，别回了，就让她随意寂寞吧，就像我无所谓爱情，一个人，一夜夜开心”。确实，这比《人民不需要自由》来的温暖更有力，天亮了，清醒了，于是，一切都要开始面对了，我们的欲望，我们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