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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丽娟是甘肃兰州人,今年33岁。她从16岁开始迷恋香港巨星刘德华,此后十余年间,她不惜放弃学业,千方百计寻访偶像的行踪。为了帮助女儿完成心愿,父母陪同杨丽娟三下香港、六赴京城求见刘德华。由于花费巨大,杨家不惜卖掉住房,还四处借债。2007年3月,杨丽娟在父母的陪同下,再次来到香港,终于近距离和偶像见了一面。而在帮女儿圆梦后的第二天,早已疾病缠身、心力交瘁的父亲杨勤冀却在香港投海自尽。随后,被媒体称为“不孝女”“追星狂人”的杨丽娟成了最热门的话题。
如今,三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个“追星狂人”现在何处?生活得如何?是否对当年的疯狂行为有了悔悟呢?
默默承受追星付出的代价
2007年3月26日,对27岁的杨丽娟来说,是一个悲怆的日子:最疼爱她的父亲在帮助她近距离接触刘德华后,第二天在香港湾仔码头跳海自杀,一时在国内引起巨大轰动。在媒体和好心人的资助下,杨丽娟和母亲处理了父亲的后事,2007年4月19日坐飞机回到了兰州。
随后的一年里,杨丽娟和妈妈是在巨大的压力下度过的。爸爸跳海自杀后,杨丽娟被媒体冠之以“不孝女”,并对她大加批判,当地市民认为杨丽娟给兰州丢了脸。
比市民的声讨更难承受的,是杨丽娟心理上的困境。刚回到兰州那几天,杨丽娟睡觉总不踏实,每次醒来马上就想到爸爸已经永远离开了自己,心里不由空荡荡的。杨丽娟和爸爸的感情很深,虽然她从来不说“爸爸,我爱你”之类的话,但她却非常在乎爸爸。那些日子,她无数次地想,如果现在选择,自己宁可什么都不要,只要爸爸。
为了躲避别人的议论和目光,杨丽娟母女没有租房,而是住在了一家闹中取静的招待所里。从香港回来时,杨丽娟和妈妈身上只有1800元钱,为了让招待所能优惠些,杨丽娟还找了经理,经过再三恳求,经理才同意每月收杨丽娟娘儿俩600元的房费。为了节省手里的每一分钱,杨丽娟和妈妈每顿饭都是到外面的小摊上买五毛钱一张的饼或者一个玉米,加上一份两块五的凉皮。
以前杨丽娟活在爸爸营造的避风港里,现在爸爸离开人世,妈妈身体又不好,杨丽娟勇敢地承担起了照顾妈妈的重担。她先是从爸爸生前的学校领到了1.8万元的抚恤金。拿到这笔钱,杨丽娟第一个念头就是先还父亲向生前好友徐叔叔借的9000元钱。
看到杨丽娟能登门还债,徐叔叔感叹地说,你和妈妈没有生活来源,还能主动还债,看来你还是个懂事的孩子啊!徐叔叔没有责怪自己,让杨丽娟心里热热的。她这才感到,只有做一个让别人尊重的人,才能体会到人生的价值。
爸爸的抚恤金被杨丽娟大部分还了债,剩下的钱仅够维持一两个月的生活。这时,政府伸出了援手,通知杨丽娟可以到社区申请低保。工作人员当然知道她追星的那些事儿,故意磨磨蹭蹭,还含沙射影地说,要是家里有像她这样疯狂追星的女儿,早就把她赶出家门了。年纪轻轻腿脚麻利,却来办低保,真不害臊。
工作人员的话让杨丽娟脸腾地红了起来,要在以往,她早就和她们吵上了。可经历过这些事情,杨丽娟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她静默着,在工作人员的白眼与嘲讽中办好了手续。
从社区出来,杨丽娟到公交车站乘车时,因为她来得晚,最后一个上车,不料,那个司机认真仔细地看了她一眼,居然关上车门开走了。
这些事情深深刺激了杨丽娟,她感到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真正自立自强起来,才能改变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在好心老板帮助下,做了接线员
为了养活自己和母亲,杨丽娟决定找份工作先干着。找工作的第一天,杨丽娟看到天水中路一家手抓羊肉馆贴出招聘启事,便鼓起勇气进去应聘。老板是个40多岁的男人,听杨丽娟说是来应聘的,便盯着她看了半分钟,像想起什么似的,以嘲讽的口吻说:“哟,你就是那个为了追刘德华逼得父亲跳海的那个‘杨丽娟’吧,我这庙太小,留不下你,赶紧走吧,别让这里的客人倒了胃口!”
老板尖刻的话语刺得杨丽娟心里流血,她强忍着泪水走了出来。接下来,她又壮着胆子去了几个地方应聘,都被人冷嘲热讽地撵了出来。
接连遭受了打击,杨丽娟对找工作绝望了。接下来几天,杨丽娟没有勇气再出门,天天躲在屋子里发呆。
这时,杨丽娟爸爸的生前好友徐叔叔来到了她们母女的住处。原来,他从别人那里知道了杨丽娟找工作不顺利的消息,决定帮一帮她。他把杨丽娟推荐到一家规模较大的粮油店做接线员,每天负责记录客户打来的电话,然后通知专职送货的店员送货上门。杨丽娟一想,这份工作不用抛头露面,很适合自己,就高兴地答应了。
杨丽娟长这么大,还没有挣过一分钱,她决心干好这份工作。粮油店赵老板宽容地说,年轻人犯错连上会原谅,在我这里好好干!
良言一句三冬暖,赵老板的话说得杨丽娟心里热乎乎的。为了报答徐叔叔和赵老板的相助之恩,杨丽娟工作非常踏实、细心。记账、统计数字,都做得一目了然,毫无差错。第一月发工资,老板特意多给杨丽娟加了100元。
那天下班回到家里,杨丽娟把当月挣得的700元钱交给了妈妈,高兴得妈妈喜泪横流,连声说:“要是你爸活着,看到你能挣钱了,该不知有多高兴哩!”妈妈的话又勾起了杨丽娟的伤心事,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但她很快擦掉泪水,拽着母亲到一家湘菜馆,点了她最喜欢吃的红烧肉。要知道,为了省钱,杨丽娟和妈妈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次肉啊!
尽管赵老板对杨丽娟显示出了大度和宽容,其他的店员对杨丽娟却很不友好。老板在时,他们对杨丽娟是一种态度,老板不在时,又是另一副面孔。
有一次,老板出去办事,一个男店员当着杨丽娟的面,故意唱起了刘德华的《忘情水》,其他几个店员也跟着怪腔怪调地附和。一个店员故意喝了口白开水,装作痛哭流涕的样子,说:“这杯忘情水好苦呀!刘德华,你太绝情了!”
听到这里,杨丽娟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上前夺过杯子,泼了那人一脸。没想到,其他几个人一起攻击杨丽娟,骂她除了追星什么都不会做,在这里接个电话还不是靠亲戚关系,不知道丢人!
被几个店员一通奚落和抢白,让杨丽娟心里很难过。她想既然自己躲在这样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还要承受别人的戏弄和嘲讽,倒不如出去找份能挑战自我的工作。
随后,杨丽娟向赵老板提出了辞职。赵老板听了杨丽娟的想法,不但很支持她的想法,还对她说,如果在外面干不下去了,随时欢迎你回来。老板的好心让杨丽娟眼圈瞬间红了。
拿出追星的劲头做销售
杨丽娟觉得在大城市,美容、美发店满街都是,做化妆品销售应该很有市场,她打定主意找个化妆品销售方面的工作。
杨丽娟到几家化妆品公司应聘,接连都碰了壁。她没有泄气,又来到西津西路一家规模很大的化妆品公司,公司负责人一眼就认出了杨丽娟,听说她要应聘这里的销售员,用揶揄的口吻说,做销售不比追星,是要经常看人冷脸的,甚至被人赶出来都有可能,你做得了吗?如果完不成任务我们这里是没有底薪的。
对于那位负责人的质疑,杨丽娟真诚地说,追星的经历对我来说不堪回首,恳求您能给我一个证明自我的机会,我会拿出追星的劲头来做好这份工作。
杨丽娟这句话打动了对方,经过一番交谈,她接纳了杨丽娟。上班的第一周,杨丽娟先从熟悉产品的特点、适宜人群入手,每天都要记很多东西,销售部其他员工看到杨丽娟整天念念有词,都挤眉弄眼地嘲讽她。有同事预言,杨丽娟干不了一个月就会自动走人,就凭她为了追刘德华把老爸逼死的德行,谁会买她的产品呀!
2008年8月10日,杨丽娟第一次推销就碰了个大钉子。那天,她来到武威路一家美容店,这家店装潢考究,在那一片儿小有名气。杨丽娟进到店里,问哪位是老板。几个店员认出了杨丽娟,互相递了个眼神,然后窃窃私语。看到杨丽娟表情平静,面带笑意,一个女孩朝一间屋子指了指,杨丽娟说了声谢谢,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老板娘仔细打量了杨丽娟一下,张口就问她是不是那个跑到香港追刘德华的杨丽娟,杨丽娟点了点头。没想到,老板娘勃然变色,指着门外让杨丽娟滚出去。杨丽娟红着脸想和她好好沟通一下,可她连让杨丽娟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就把她给轰了出来。
接下来的几次推销,她都无一例外地碰了钉子,有一个老板娘甚至抓起杨丽娟递给她的美容产品,劈头就要砸她,要不是杨丽娟躲得快,脸上可能就要挂彩了。
屡试屡败,杨丽娟的心情很灰暗,妈妈在一旁也长吁短叹。看到妈妈自从爸爸自杀后苍老了许多,浑身是病也没有钱去看,杨丽娟顿时打了个激灵:就算是为了妈妈,我也豁出去了!
杨丽娟意识到在人们的眼里,她就是个自私、不孝的女孩,所以,人们对她充满了敌意和偏见,要想取得别人的谅解,一定要坦诚地面对过去,而且让人家理解她所有的努力是为了让自己自立起来,让妈妈能过上好日子,这样才能打动别人。想清楚这一点,杨丽娟特意制作了一盒别致的名片,名片上印着这样一句话:昔日追星女,今日要自强。
随后,杨丽娟来到安宁东路的一家美容店,找到店老板后,她恭恭敬敬地递上名片,老板娘看到了名片上方的那句话,笑着打量了她几眼,客气地让她坐下。她先是询问了杨丽娟的近况,杨丽娟坦诚地把自己这一年多的情况都说给了她听,并表达了自己自立自强的决心。当杨丽娟说到她现在最大的愿望是想多挣些钱,让母亲过上好日子时,那位40岁左右的大姐鼓励她说,丽娟啊,人都有犯错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来,大姐和你签协议。
让杨丽娟感动的是,那位心地善良的大姐不但和她签了协议,还把杨丽娟引荐给了她的几位同行。杨丽娟现在才知道,做生意不仅靠双方的信任,更需要心灵的沟通。
有位客户家里有位上高一的女儿,喜欢周杰伦喜欢得如醉如痴,还偷妈妈的钱到外地看周杰伦的演唱会,客户对女儿一筹莫展。得知这个情况后,杨丽娟主动要求和她的女儿聊聊。在那位客户的安排下,杨丽娟和她的女儿见了面。杨丽娟现身说法,把自己13年的疯狂追星经历,以及对追星的感悟说给她听。杨丽娟对她说,喜欢偶像不是错,但要有理智,不能为了虚无的东西失去自己,那样既耽搁了学业,到头来又会害了自己。
杨丽娟的遭遇和经历对那女孩子很有触动。此后,她追星的狂热劲儿渐渐平息了。客户大姐非常感激杨丽娟,又帮她介绍了不少客户。
局面打开后,杨丽娟的销售业绩节节攀升。最好的一个月她完成了4万多元的销售额,工资加提成拿到了近6000元。由于业绩稳定,客户回馈满意度高,2010年春节前,杨丽娟被公司评为2009年度“明星销售员”。
经济好转后,杨丽娟和妈妈租了套稍大的房子。近日,笔者联系到了杨丽娟,祝贺她凭自己的努力终于得到了社会的认可,并问她将来有何打算?杨丽娟真诚地说,将来挣到钱了,我想做个小生意,更好地养活母亲,让她安度晚年,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最后,杨丽娟深有感触地说:“现在我才明白,人还是过一种脚踏实地的生活最好,那些虚幻不切实际的东西是最害人的。”
责编/宿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