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里的“冬虫夏草”

我家乡闽南和对岸台湾沿海漫长的沙滩，生长一种名叫“沙蚕”的软体海生动物。这是一种食疗兼优，吃鲜的味美，吃干的味香的著名海产品。沙蚕干品自古以来为海外华侨所垂慕，是他们探亲时常购的传统海产，不少海外华侨还常常写信叫家眷邮寄，喻之为“思乡菜”。

沙蚕，学名叫“方格星虫”，它与陆地的蚯蚓同属环节动物，体长圆形，一般长15～22厘米，体壁纵肌成束，与环肌交错排列，身上有细格子纹。它们生活在海滩的泥沙中，夜间或涨潮时钻出泥沙寻找食物，退潮时又钻进去。沙蚕运动很独特，靠吻部及肌肉的收缩，在海底泥沙中钻穴，也能在水中作蛇形游泳，以混在泥沙里摄食有机质。

陆上的蚕类通常很隐蔽地生活，鸟雀无法轻易觅食它们，可是沙蚕在海底却难以隐藏，珊瑚礁的隙缝固然有一定的隐蔽性，但小鱼虾却能追踪欺负它们。甚至难防海滨飞鸟的捕猎，特别像“白腰勺鹬”这样的空中飞敌，它们略带弯曲，几乎占一半体长的喙，可以毫不费力地把沙蚕这些滑溜溜的软体动物从藏身的泥洞里拽出来，大快朵颐。

面对生存危机，沙蚕采取大量繁殖来维持其家族的繁衍。有趣的是，沙蚕的繁殖方式别具一格，它们似乎以海浪作“婚床”，由“月老”作媒。原来它们一年一度的产卵期总是固定的，相差只不过几小时，而且每次产卵期必在月满期间。每到产卵期，雌沙蚕群集海面，整夜疯狂地游弋，发出连续闪光，不断在海面漂浮打转。雄沙蚕看见“情人”也就朝光亮处游去，也闪烁忽明忽灭的磷光，像是发出接头信号。几条雄沙蚕聚集在一个雌沙蚕周围，如众星拱月，然后整个群体旋转成光环，分别排出、卵子。皎白如银的月色映着难以计数的“新郎新娘”，使海面闪烁一片银光。沙蚕的婚配周期性为何如此精确？而且集中在一个时间出来“相亲”，是否与月亮运行周期有联系，是个待揭之谜。

捕捉沙蚕十分有趣，每当海水退潮时，沿海人就会来到沙蚕产区，寻觅滩涂的沙蚕洞穴，然后用特制的锄子撞击，使洞口冒水泡，再“顺藤摸瓜”掘取。也有的用特制的微型竹笼，预先埋入沙蚕经常出没的滩头阵地，涨潮时，沙蚕以为找到了良好的栖身穴洞，就争先恐后鱼贯而入，结果成了“翁中之鳖”。沙蚕模样近似大蚯蚓，只是颜色较白，尾端较细。别看它平时软绵绵，滑腻腻，一旦把它抓起，它便气鼓鼓，硬梆梆。渔家人挖取沙蚕后，用根筷子或竹签逐条把它们捅翻过来，洗清沙粒，剔除肠脏，加水煮到虫体由红变白，再捞起晒干。

沙蚕营养价值相当高，它含有人体所需的碘、硒、氨基酸、纤溶酶、维生素E等微量元素和营养成分，其中蛋白含量高达68%。沙蚕还是一种食疗兼优的著名“海药”，它味甘咸，性寒，有清肺、滋阴降火的功效，主治骨蒸潮热，阴虚盗汗，肺痨咳嗽，胸闷痰多，还能治牙龈肿痛。沙蚕的另外一种主要成分是“二十碳五烯酸（EPA）”，EPA是高度不饱和脂肪酸，有“血道清道夫”誉称，具有调节血脂、预防心脑血管疾病，降低血液黏稠度、预防脑血栓和脑梗塞、降低血压引起脑供血不足、健脑益智、改善和增强记忆、增强思维敏捷性、提高学习效率及改善视力等功能。据报道，日本利用沙蚕提取物治疗恶性肿瘤，在临床已有所突破。我国1981年开始对沙蚕进行药理实验，证明它有收缩血管，加快心率，增强心搏量和冠脉血流量，对失血性低血压有显著升压等作用，并有良好的镇静、止痛效果，有补益健身的生理活性，有预防血栓形成和调节血压和血脂的功能。

因沙蚕作用不少，身价不凡，故被誉为“海里的冬虫夏草”。相传，南宋景炎元年，京都临安（今杭州）失陷，宋幼帝赵和丞相陆秀夫等一行被元军追捕。南逃广东，途经福建东山岛亲营村时，小皇帝因惊悸疲惫，积劳成疾，咳喘不止，当地渔村一位叫潘穆齐的老汉连忙熬煮沙蚕汤救驾。不几日，这位幼帝竟体健如初。潘穆齐因此被封为”例赠太监”，至今墓碑俱存。如今，野生沙蚕资源有限，市价居高不下，许多做家长的仍不吝购买，给家中的“小皇帝”熬粥吃。

沙蚕是闽台沿海地区一道古今著名的“海洋虫菜”，可鲜炒，可蒸煮，也可油炸。当然，鲜活的沙蚕用来烹饪味道更加鲜美。的确，沙蚕味极鲜美，且浓度大，有“天然味精”之称，煮菜时放几条沙蚕，再放点食盐，就不用再放味精，其味道十分鲜美可口。时下，举凡高档宴席经常有用沙蚕烹饪的菜肴见登酒桌。

节假日闲暇，笔者喜欢邀约几位文朋诗友，聊天漫谈，有时品饮工夫茶过头，未免肚子发牢骚。这时，家里保存的沙蚕干就被我派上用场。沙蚕干体为长扁形，长7～8厘米，宽近一厘米，一条条如透明塑料片，壁薄中空，有韧性。我们家里有一种传统的烹调方法是在热锅上放下一大把食盐，猛炒至热，然后把沙蚕干炒至微黄不焦为度。一条条金黄透亮，像普通香烟长短沙蚕干殊香扑鼻。把这些出锅后的沙蚕，用剪刀剪断其中一端，敲出残留细砂。开几瓶啤酒，用炒熟的沙蚕干“单方独味”下酒。酥脆而鲜甜，味美而不腻，细细嚼来，慢慢品尝，咸鲜中透出酒意，人微醺，别有一种南国海岛的小吃情趣。我们形容沙蚕之好吃有一句谚语：“连舌头都吞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