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熊猫》的“陌生”之美

时间:2022-02-26 03:17:20

《功夫熊猫》的“陌生”之美

[摘要]陌生化作为一种真正艺术的手法,就是要帮助受众群体克服对日常事物的感觉麻痹,使习以为常的生活变得陌生,重新恢复形式的“可感觉性”,在增加感觉难度和长度的同时,增强受众群体的审美愉悦。《功夫熊猫》中熊猫称鸭子为父亲,这便是《功夫熊猫》的“陌生”之美。这种陌生之美包括人物形象、事件内容以及叙事节奏三个方面。观众已在潜移默化中被这种陌生美引入一段新奇特别的审美历程。

[关键词]《功夫熊猫》;“陌生”美;亲子关系

《功夫熊猫》在热映之余,给许多人留下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熊猫的父亲是鸭子?

问题很尖锐。众人皆知,除非基因突变,熊猫与鸭子是扯不到一家去的。然而,片中的熊猫确实称鸭子为父亲。于是,观众开始热议鸭子是熊猫养父的问题;更有热心网友根据熊猫阿波说的那句“我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你儿子”,大胆预言梦工厂推出《功夫熊猫2》的可能性。

不论是非与否,以上讲法基本都是顺着剧情,为该电影的合理性做解释。换言之,观众在思考“为什么熊猫的父亲是鸭子?”这一问题时,其实已在潜移默化中被《功夫熊猫》引入一段新奇特别的审美历程。

在片中,除了熊猫阿波的父亲是鸭子以外,还有许多令观众惊讶的事情。例如:“盛怒五杰”之首的老虎怎么会斗不过一只豹子(太郎)?在与“盛怒五杰”的决斗中,豹子怎么可能在坠入悬崖后又奇迹般地飞上来,将五杰打败呢?所有这些问题恐怕只好用“不可思议”来归纳,而这一系列“不可思议”背后隐藏的正是文艺作品惯用的“陌生化”手法。

所谓“陌生化”的概念,最早可追溯到亚里士多德时代,但正式将其作为核心理论提出的,则是俄国形式主义文论家们。代表人物什克洛夫斯基认为:“艺术的目的是使你对事物的感觉如同你所见的视像那样,而不是如同你所认知的那样;艺术的手法是事物的‘反常化’手法,是复杂化形式的手法,它增加了感受的难度和时延。”以上叙述中所说的“反常化”手法指的就是“陌生化”。在什克洛夫斯基看来,人们对于熟悉事物的感觉趋于麻木,仅仅是一种机械式的应对。陌生化作为一种真正艺术的手法,就是要帮助受众群体克服对日常事物的感觉麻痹,使习以为常的生活变得陌生,重新恢复形式的“可感觉性”,在增加感觉难度和长度的同时,增强受众群体的审美愉悦。

无独有偶,德国戏剧理论家布莱希特从戏剧理论方面对“陌生化”的解释与什克洛夫斯基非常相似。他认为:“对一个事件或一个人物进行陌生化,首先很简单,把事件或人物那些不言自明的,为人熟知的和一目了然的东西剥去,使人对之产生惊讶和好奇心。”

换言之,这种“惊讶”与“好奇心”会在艺术作品与观众之间产生一种距离,进而使观众从新的视角重新看待日常熟悉的事物。《功夫熊猫》的导演正是用了一系列的“陌生化”手法,紧紧抓住了观众的心,让他们在看完电影后,虽有很多的困惑,却不得不为熊猫阿波的自信、执著所感动,还将“为什么熊猫的父亲是鸭子”之类的问题置于嘴角而津津乐道。这便是《功夫熊猫》的“陌生”之美。我们将分别从人物形象、事件内容以及叙事节奏三个方面进行分析。

一、人物形象的陌生化

作为一部寓言型动画电影,《功夫熊猫》用动物形象解构了观众对功夫电影人物形象的传统期待。

首先,我们熊猫阿波的出场形象。这是一个典型的“陌生化”例子。根据常识,普通观众的期待视野一般停留在与熊猫相关的东西,诸如竹子、竹林等东西。可是在电影的开头部分,熊猫阿波的出场却没有任何竹林的衬托,而是将阿波设定在面馆的家里睡觉做梦,而后从一个精彩大侠梦中被父亲叫醒。为此,导演还给醒来的熊猫阿波一个头朝下的出场特写镜头来暗示这个功夫主角与众不同的陌生化效果。接着导演又用几个失败的“鲤鱼打挺”以及下楼摔跤来暗示熊猫阿波的体型超标,行动笨拙。这种令人汗颜的出场显然已将“功夫主角”的形象陌生化。观众不禁会为这样一只笨熊猫如何成为一个功夫明星而纳闷。纳闷之余,观众便在解构传统期待的同时,重新结构新的审美视角。

其次,我们看鸭子父亲的形象。鸭子竟是熊猫阿波的父亲。这远远超出了多数观众的常识性理解。强烈的反差也造成了影片的悬念,牵着观众往下欣赏电影的后续情节。接着,我们看到的便是阿波的鸭子父亲和他家的面馆生意。导演去除了竹园、熊猫爸爸等观众期待视野中的常识性形象,换之以面条以及鸭子父亲。于是,传统视像中的熊猫之家被解构,观众开始以新的眼光来看待影片的发展。

再次,我们看熊猫“师傅”的亮相。声称全国第一功夫教头的“师傅”也不是熊猫,竟是一只体型瘦小的浣熊。在他底下,竟有豹子、老虎为徒。更何况,浣熊产于美洲,怎么就出现在了古代中国了呢?在陌生化的人物形象面前,来自日常生活的常识性期待不断冲击观众对片中艺术形象的接受。观众在遭受冲击之余,便可能转换欣赏视角,得出这样的审美体验:影片中的动物形象只是一种寓言化的形体比喻。不同的动物形象其实指向不同的人体体型:“师傅”就是一个长相酷似浣熊的功夫高手;熊猫阿波则是一个有着黑眼圈,体态臃肿,好吃偷懒的无名青年。熊猫的父亲则是一个身材矮小,脖颈修长,却下身肥胖的“鸭型”男性。这样一来,鸭子如何成为熊猫父亲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二、事件的陌生化

《功夫熊猫》中的核心事件之一就是“龙战士”的选拔。在这一核心事件上,导演进行了陌生化处理,将观众的视线从正常视点带到异常视点。

具体而言,影片对普通观众司空见惯的情节实现了主观偏离,为观众呈现了颇具新奇色彩和戏剧性的选拔过程。导演对这一事件进行了双线叙述:一条线是众望所归的“盛怒五杰”为赢得乌龟大师关于“龙战士”的认可在玉宫擂台上尽显其能,博得百姓们的阵阵喝彩;另外一条线则是被挡在门外的熊猫阿波为了进场观看,招数尽施,却因身体笨重而始终不能如愿。至此,“盛怒五杰”的灵巧迅速与熊猫阿波的笨拙失态形成鲜明的对照,促使观众将自己对“龙战士”的希望寄托在“盛怒五杰”身上。然而,就在此时,熊猫阿波驾着烟花从天而降,糊里糊涂地被乌龟大师选做“龙战士”,举座皆惊(影片特意用了四个“什么”来强化当时全场的惊异)。在惊奇的背后,影片已经将观众的正常视点转移到了异常视点,一桩“陌生化”的事件――“龙战士竟是一头笨拙不堪的熊猫”。这一陌生化在影片与观众间产生一股强大的张力,牵引着观众继续以异常的期待观看后续的电影事件。

在处理影片的核心事件之二――龙卷轴秘笈的真相时,影片也同样使用了“陌生化”手法。首先,导演在视觉呈现时,特意将龙卷轴秘笈置于龙战士宝殿的内顶上。在视觉上,那是一种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圣物形象。既是圣物,那自然异常神秘。其中也必然有超人的智慧。这也是影片顺着观众对圣物的日常心理所安排的正常描述。然而,在后来的事件发展中,导演又开始以“陌生化”手法,再次将龙卷轴秘笈与观众间的距离拉开。于是,我们看到, 当浣熊师傅以宗教仪式般的庄重取下龙卷轴,熊猫阿波以无限敬畏的神情,战战兢兢地摊开龙卷轴时,又一处异常视点在影片中呈现――如此神秘的龙卷轴竟然一字未写。观众的期待再次落空,落空之余,观众的视角又一次在陌生化的牵引下得以调整。

此外,影片还有多处类似的陌生化处理。例如:豹子太郎竟然从戒备如此森严的天牢中逃脱;在功夫训练中屡试屡败的阿波竟在夺食过程中显示出惊人的功夫天赋;豹子太郎被“盛怒五杰”击下悬桥,竟然又奇迹般的腾空而起,将五杰一一击败。导演在处理这些事件时,每次都是先迎合观众通常的认知心理,而后以“陌生化”的手法,令情节于瞬间突兀,将观众带入一个与众不同的层次,欣赏影片的奇异之美。

三、叙事节奏的陌生化

在形象、事件的陌生化基础上,叙事节奏的陌生化也是《功夫熊猫》的一大特点。它打破了观众对线性视觉及听觉节奏的常规期待。

首先,就视觉层面而言,影片以陌生化手法实现了视觉节奏的更替。熊猫阿波的亮相由一场惊心动魄的功夫梦开始,而后被鸭子父亲的唠叨声惊醒。这组镜头是在紧张的视觉画面的切换中完成的。正当观众刚刚适应这种快节奏的叙事模式时,画面突然渐入平静,功夫高手浣熊师傅吹着笛子悠扬出场。但随之而来的又是一系列令人视觉紧张的动作画面――浣熊师傅与五个徒弟间的功夫较量。导演以“一静一动”的对照让情节“一紧一松”,观众的心情也自然随之“一起一落”。紧接着,导演又以紧急传唤为由让师傅带着观众见到了乌龟大师,浣熊师傅的一阵疾跑与乌龟大师的从容悠闲又形成了“一张一弛”的对照。而后,乌龟大师以一句“太郎将重现江湖”将观众的视野带入本片唯一的反角:豹子太郎。又是一阵快节奏的动作呈现,豹子太郎以他的凶猛异常登场。随后,乌、龟大师以心若止水的态度劝说浣熊师傅不要为豹子太郎而焦虑。影片再次以慢节奏的叙事模式交代了一个重要的情节:龙卷轴与龙战士。至此,导演以“动”、“静”结合,“张”“驰”交替的方式将片中的主要人物一一交代完毕。

其次,就听觉层面而言,影片将快慢不一的背景音乐穿插在张弛有致的视觉叙事背后,也为作品带来了良好的陌生化效果。例如:阿波的功夫梦是在一片尖锐、嘈杂的背景声完成听觉叙写,浣熊师傅出场时的笛声则是舒缓悦耳的慢节奏;正当听众沉溺其中时,一段紧张的打斗又随之而起,而后又是一段颇具禅意的音乐伴奏带出了从容的乌龟大师;豹子太郎出场时音乐节奏又在瞬间加快。而后,音乐又恢复平静。总之,影片导演将急缓不一的背景音乐相互穿插,一次又一次解构了观众的听觉预期,在听觉节奏的层面上强化了影片的陌生化效果。加上影片所呈现的各种超乎想象的视觉节奏,《功夫熊猫》的确为观众呈现了一场颇具“陌生之美”的视听盛宴。

四、结语

综上所述,“陌生化”视野中的艺术目的在于克服受众群体知觉的自动化与机械性。电影作为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自然也要解构能指与所指间习惯化的意指关系,冲击观众习以为常的知觉经验,打破、毁坏固有的情景模式,重构新的感性内涵,唤回人们对生活新的感受。由此,我们不必再为“熊猫的父亲为何是鸭子”的问题困惑不已,而只需用心细细感受“陌生化”手法为影片带来的新奇之美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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