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散发着浓郁乡土气息的风俗画

写在前面：他，是奶奶的心尖子、肺叶子、眼珠子、命根子；他，光葫芦头木梳背儿、大红兜肚、长命锁；他，机灵顽皮，充满稚气，聪慧灵秀，伶俐可爱。他，如果走进我们今天的生活，也许已过古稀之年。今天，让我们跟随著名作家刘绍棠一起去认识《蒲柳人家》这部小说中的主人公——何满子，一起去欣赏一幅散发着浓郁乡土气息的风俗画。

【作家印象】

刘绍棠（1936—1997），现代著名作家，北京通州儒林村人。13岁开始发表作品，20岁成为中国作家协会最年轻的会员，是50年代中国文坛的“神童作家”。曾多次被载入《世界名人录》《世界作家名人录》。1991年获国务院颁发的“为我国文化艺术事业作出突出贡献”的专家证书。在四十余年的文学创作生涯中，刘绍棠致力于“中国气派，民族风格，地方特色，乡土题材”的创作研究，是当代乡土文学的举旗人。著有《刘绍棠文集》，长篇小说《京门脸子》获北京市优秀长篇小说奖，《柳敬亭说书》获首届中国大众文学奖，《蒲柳人家》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蛾眉》获全国短篇小说奖，《黄花闺女池塘》获90年代优秀小说奖。他的中、短篇小说多被译成英、法、德、俄、日、西班牙、泰国、孟加拉、阿尔巴尼亚等多国文字出版。

【小说梗概】

故事发生在20世纪30年代，花鞋杜四家的童养媳望日莲与周檎相爱，可阴险邪恶的杜四夫妇另有打算。半路又杀出巡警麻雷子，勾结杜四，要把望日莲卖给董太师做小，并以“抗日”的罪名把周檎抓走。于是，矛盾激化，以何大学问、一丈青大娘、柳罐斗、吉老秤等为首的父老乡亲们齐心协力，粉碎了麻雷子、杜四的阴谋，最终，周檎、望日莲顺利完婚。整部小说共分12节，但这个主线故事只占不足2节的篇幅，其余10节随意挥洒，记述了运河边十来个乡间人物的逸闻趣事。作品的重心在放笔描绘古运河边的民俗风情，为父老乡亲们画像，为他们的多情重义、锄奸助良、扶危济困的美德立碑。

【小说特色】

一、乡土气息浓郁。小说展现的是上个世纪30年代京郊大运河边的乡村生活：何家那被杨、柳、榆、槐围绕的小院，篱笆上爬满豆角秧，房顶上吊满大南瓜；开着五颜六色花朵，长满芦苇、柳棵子的运河滩；七夕之夜的乞巧；周檎、望日莲、郑整儿、荷妞童年时代的“拜花堂”游戏；柳罐斗为了养活姐姐和外甥，终身不娶；何大学问夫妇不怕刁难、不惜财产，慷慨救助孤女望日莲……种种描写，生动地展现了北方农村的人文地理风貌和淳朴的民风。

二、富有传奇和喜剧色彩。小说中的故事以及柳罐斗、一丈青等人物，都具有十足的传奇色彩。柳罐斗被何大学问称作活赵云、赛平贵，他逃离故乡及在练就百发百中的枪法后还乡，他设美人计诱杀麻雷子等，都是地地道道的民间传奇。在对一丈青等人物的描写中，作家对其性格进行了具有喜剧色彩的夸张表现。一丈青高个儿，大脚板，青铜肤色，嗓门亮堂，骂起人来不倒嗓子，打起架来三五个小伙子也不是对手。这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水浒传》中的女英雄的形象。

三、结构巧妙。作者从何满子被爷爷拴在葡萄架下的那个中午开始写起，将何大学问、柳罐斗、望日莲等人生动有趣的往事用穿插、回忆的方式进行叙述。实际上，小说的情节着重从两个方面展开：周檎的抗日活动，何大学问、柳罐斗的设计除奸；过去发生的具有鲜明地方色彩的故事和几个年轻人的童年生活。二者交织起来，丰富了小说的内容，把富有地方特色的风土人情和正在进行的斗争结合起来，互相映衬，既展现出乡土特色，又体现了时代性。

【精彩片段】

何满子先到草棵里捉小虫，把小虫串在夹子的支棍上，一把一把地四处埋伏起来，每处都拔几棵草盖上，伪装一下。然后，就钻进茂草中，轻柔地吹着口哨，含一片草叶学鸟叫，引诱树上的和树丛里的鸟儿下村出窝，觅食上钩儿。何满子听见这里啪的一声，那里啪的一声，乐得直想翻个跟头打几个滚儿，那是打中了。但是，有时候也噗的一声，却是打空了。受了惊的鸟儿，吓得钻入没天云，受了挫伤的羽毛在风中飘散。

他听着打中鸟儿的声音，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儿；要打到二三十只，才够他和望日莲烧吃一顿。

一想到莲姑每天都吃不饱，何满子的心里就一阵阵发酸。打青柴的时候，他常常看见望日莲饿得心里发慌，脸白得像一张白菜叶子，额角上冒出一层层的虚汗，就手打着颤儿摘取一颗一颗的地梨，填填肚子。何满子心疼望日莲，就到财主家的瓜田里去偷瓜；面瓜香甜柔软，很好吃，吃上几个也能饱一阵子。而且，偷瓜也是一种冒险的游戏，对何满子很有诱惑力。

他常常光顾邻村大财主董太师的瓜田。

爬过河滩上最后一道沙冈，就是董太师的瓜田。这一块瓜田二十亩，东西南北各有一座窝棚，地中央还有一座高高的瓜楼，瓜楼上站着一个拿枪的团丁；更有两条伸出血红长舌头的恶狗，在瓜田四外跑来跑去；瓜垄里，埋藏着一杆杆地枪，枪口露在土外，枪机上拴着一根绷紧的细绳。偷瓜的人不小心蹚上绳子，地枪响了，枪砂打在身上或是腿上，就要受重伤。

何满子从茂草中悄悄爬到董太师瓜田的地边，只见高高瓜楼上的那个团丁，抱着枪靠在栏杆上打呼噜，四座窝棚的看瓜人，前仰后合地打盹儿；那两条恶狗也各自找个阴凉卧下，懒得跑动了。何满子偷瓜，不但胆大，而且心细，他滴溜溜转动着黑亮黑亮的小圆眼睛，先看准了有利地形，再仔仔细细观察，分辨出哪一条瓜垄埋藏着地枪。然后，他趴下来，只靠两只臂肘爬行；临到地边，滋溜一下，像一只泥鳅，钻进了瓜垄。

钻进瓜垄的密叶下，何满子就如鱼游水，再有阵阵微风拂过，吹得瓜叶沙沙响，那就更给他帮了忙，打了掩护。他最喜欢吃甜瓜，甜瓜不但解渴，而且一直甜到心窝里。他也爱吃面瓜，面瓜不但解饿，而且吃过之后余香满口。他更喜爱西瓜，但是西瓜个儿大，还要砸破了皮，在瓜垄里不能吃，必须推出瓜田去。这个活儿很累，何满子却干得十分巧妙。他摘下一个斗大的西瓜，然后仰巴跤躺下，叉开双腿，把西瓜夹在腿裆里，两个手掌子按地，屁股一颠一颠地推的那个斗大的西瓜滚动着；慢慢地，慢慢地推出了瓜田，钻进茂草中，就算胜利了。但是要出一身大汗，沾满一身的沙子。

何满子听见啪的一声又一声，已经打中了十几只鸟儿，就钻进了董太师的瓜田；先在瓜垄里吃了个肚儿圆，然后抱出三个大面瓜，到蓬蒿丛中寻找望日莲。

赏读：

这部分文字重点写何满子的行动和心理。由于生活在大运河边，何满子具有机灵顽皮、纯真稚气、聪慧灵秀、伶俐可爱的特点。他的打鸟本领非常高超，把小虫串在夹子上引诱觅食的鸟儿，不一会儿功夫，就可以打到二三十只鸟。何满子富有爱心，他是那么的喜欢望日莲姑姑，打来鸟儿和望日莲姑姑一起烧着吃；他看到姑姑挨饿心里难过，于是冒着危险到地主的瓜园去偷瓜。在阅读这段文字的过程中，一个机灵、能干、有爱心的孩子的形象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作家语录】

作家要想到老百姓，别故意玩深沉、玩让人看不懂的东西，要写就写识字人爱看，不识字的人爱听的。

我要以我的全部心血和笔墨，描绘京东北运河农村的二十世纪风貌，为二十一世纪的北运河儿女留下一幅二十世纪家乡的历史、景观、民俗和社会学的多彩画卷，这便是我今生的最大心愿。

【阅读启示】

怎样在文章中体现民族特色呢？首先，从人物形象来说，《蒲柳人家》中的人物具有中华民族独有的性格特点和传统美德。这从“一丈青大娘”的外号、何大学问的“一副关公相貌”乃至众多人物为人处事的方式上，都可以看出作品的民族特色。其次，在艺术上，小说的情节富有传奇色彩，而且作家在塑造人物形象时也多借鉴中国古典小说和民间说唱艺术的表现手法。小说中如一丈青大娘大闹运河滩、何大学问威震占北口等传奇故事，正是继承了我国古典小说、传统戏剧的写法。另外，小说的艺术表现手法也富有民族特色。小说的结构颇具《水浒传》的神韵，即前几节分别介绍一位人物，最后用望日莲的故事将人物串联在一起。再如多用语言和动作描写表现人物的性格，用外号概括人物的性格特点等，也正是我国古典小说和说唱艺术常用的表现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