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礼服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趁着假期，我回到乡下老家。

推开院门，寂寥的气息扑面而来。半年前，奶奶因病重被接到城市治疗，如今大概会一直留在那儿了。眼下，我想把房子收拾下，顺便小住两天。

然而，在临走前的下午，家里来了客人。

那是位陌生的婆婆，穿着鹅黄色小碎点儿衣裙，银白的卷发盘起来，被小巧盆帽掩盖，圆圆的脸庞上挂着笑容，一望竟是那么……可爱。

“素馨奶奶不在家吗？”她环顾四周，向我询问，语气也是格外亲切。

“啊，奶奶生病，现在在城里的疗养院……”我道出原委，对方听了一脸遗憾。

“咱们山的那边好久没办喜事啦，这次本想再拜托素馨奶奶帮新人赶制太阳的礼服。”说到这儿，婆婆突然面露喜色，话锋倏地一转，眼睛一亮―“你，也会缝纫的活儿吧？”

我讷讷地一点头，心思还游移在“太阳的礼服”上。奶奶是位熟练的裁缝，我自小确实和她学了不少相关手艺。

“真好！其实第一次找到素馨奶奶，她也未曾听说过这样的礼服呢，我也不晓得后来她是怎么做出来的……”婆婆边说，边将一袋东西交给我，沉甸甸的，“还是和从前一样，先付订金。有劳你费心了。”

“记住，布料只能是阳光丝线纺的啊……”留下新人的衣服尺寸和一句重要的叮嘱，婆婆便匆匆告别。她的背影像一片淡金的花瓣，在我的眼中飘远。

进屋后，我打开手中的东西一瞧，居然是香喷喷的葵花子，粒粒饱满。太阳的礼服、葵花籽……今天经历的这一出真是匪夷所思。我为当时的迟疑而懊恼，拿起电话想跟奶奶谈谈，可是又放下了。

第二天，我在装葵花子的口袋上贴了张道歉条，并打算提到门外放好。忽然，“啪啪啪”，有人拍门。

来者是一头高大的鹦鹉，尽管它象征性地从头到脚蒙了墨绿的斗篷。

“打扰了！我嘛，哦，有一条裤子需要改改。”面前的这位含糊不清地表达着。

我心里“扑哧”一声，面上倒是极力忍住。出于礼貌和兴味，我先把两手空空的鹦鹉请到客厅就坐，并为它倒了一碗茶。

此举让鹦鹉甚为满意，似乎无意间配合了它什么。果然，它端起碗装模作样咂摸两口后，锐利的目光立即瞄上了桌上的葵花子―“哎呀，茶不错，只是光喝茶的话，未免寡淡了点儿……”

“这些，是正要还给别人的。”我顺着它的暗示接道。

“为什么还？山那边的葵花子啊，你一旦尝过滋味，就再也无法忘怀。即使办喜事，那葵花籽也从来不会被当作喜糖对外发。咱们林子的那边不知馋了多久……”鹦鹉嘴上絮絮叨叨，了解的还不少。转念间，它又打量起我：“你还没找着阳光丝线吧？也难怪，那毕竟是真正的阳光。”

真正的阳光？我觉得事情更加不可思议了。

“你知道阳光在哪儿吗？”鹦鹉冷不防问道。

“天上。”我说。

“不对不对，走！”

它带我去探访了一棵树。春夏时节，叶子把枝丫涂绿一层又一层。鹦鹉在斗篷下叉开两条腿，拱起翅膀，在树下左蹦右跳：

“敞开心房，阳光穿过绿叶吐丝。”

随后，它跃上树枝，脑袋钻进叶缝，还不断地晃动。一会儿，它返回地面，示意我摊开手掌。它把鲜红的喙伸过来，只见上面卷着厚厚的金黄的丝线！

看似分量很轻的丝线一下子塞满我的怀里，温暖着我的皮肤。我轻轻捧着，阳光丝线摸起来几乎感觉不到，稍不留神就会溜掉。

回去以后，我装了一小袋葵花子让鹦鹉捎走。夜晚，晾在角落的丝线使整个屋子变得明晃晃，漆黑的墙壁闪烁着美丽的金斑。

第三天，我继续留在奶奶的房子里。不久，“啪啪啪”，门不负期待地被敲响了。

来者是一只巨大的蚂蚁，象征性地从头到脚裹了深红的斗篷。

“是这样，林的那边要过冬，必须有个耳帽，所以我想……”

“请进来吧。”

我领着未雨绸缪的蚂蚁到客厅喝茶。“你也要用阳光丝线，换点儿葵花子吗？”连来意我都直接替它讲明。

“当然！”蚂蚁猛地弹起，差点绊倒了椅子。

“你知道阳光在哪儿吗？”它问我。

“天上。”

“错了错了，走！”

我随蚂蚁踏入一片蘑菇地，五彩的蘑菇纷纷撑开伞，底下的菌柄仿佛光秃秃的线轴。突然，身旁的蚂蚁像瘪了的气球一样缩小了，但体形仍然比普通蚂蚁大很多。它跑遍了每一顶蘑菇，围着菌柄手舞足蹈：

“敞开心房，阳光绕过蘑菇吐丝。”

接着，它在菌柄上摸索了几下，然后手不停地往后拉，“线轴们”跟着骨碌碌地转动。很快，灵活的蚂蚁便捣鼓出成捆的阳光丝线。

于是，我也让它领走一小袋葵花子。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许多“林的那边”的朋友陆陆续续找上门来。

“有一件马甲需要收腰”的野猪问：“阳光在哪里？”

我答：“天上。”

最后，我们奔向远处的海。海水蓝得形同开裂的宝石。野猪踩着浪花，扭着腰：

“敞开心房，阳光沿着海面吐丝。”

……

“想缝一件泳衣”的庞大的蝴蝶问：“阳光在哪里？”

我答：“天上。”

结果，我们爬上屋顶（蝴蝶是飞的）。上面站着一排牵牛花。和蚂蚁一样能够变小的蝴蝶亲吻起每个花心：

“敞开心房，阳光吹着喇叭吐丝。”

……

还有白花花的绵羊脱掉斗篷，在院子里又唱又跳：

“敞开心房，阳光趴在绵羊背上吐丝。”

黄灿灿的长颈鹿同样脱掉斗篷，在院子里又唱又跳：

“敞开心房，阳光缠在长脖子上吐丝。”

……

装满葵花子的口袋一天天空了，同时，阳光丝线也堆积了半个房间。我开始学着奶奶的样子，坐在陈旧的织布机、缝纫机前，兢兢业业地赶工。金黄的阳光丝线纺织出来的布匹异常轻软，慢慢地，它会形成一种奇丽的香槟色，以及暖暖的液态一般的触感……

半个月后，婆婆来到屋里，接过小巧玲珑的一件燕尾服和一件婚纱。

“辛苦你啦！”婆婆将剩余的一袋“工钱”递给我，“明天是举行婚礼的日子。如果你有空，一定要来观礼哦……”

乡下只有向南的一座山与向北的一片林。次日，我乘坐的巴士恰巧在半路抛锚，所以只能短暂停留。我拉开车窗，绿油油的南山影影绰绰。蓦然，一支盛大的向日葵队伍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朝着最明亮的方向，其中的两朵正亲密地挨在一块儿，一抹动人的香槟色在它们身上闪动……

我从旁边口袋掏出一把葵花子，剥掉外壳，放进嘴里“嘎巴”啃着。如此滋味，一旦尝过，果真难以忘怀。

作者写作感想：阳光不在天上，也不是遥不可及的。心灵是深处的眼睛，可以透过不同的事物―五彩蘑菇、绿叶、蓝海、牵牛花、小动物自身的皮毛―来搜集阳光、放送阳光，同时这也是一个“心灵的魔法”。去看、去爱、去感受，让生活中闪过金黄，灰色里闪过金黄。

和自恋的见风不同，乌米认为包括自己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平凡的。平凡人，会有平凡人的恐惧、平凡人的烦恼、平凡人的压力以及平凡人的怨气。这些总是令乌米很困惑，很头疼，甚至有时会很痛苦。可是，乌米不服输。

有时，乌米很想化身为一个侠客，“仗剑”走校园。看到有谁不服气，她就好好教训他一下。可是，想归想，她哪儿敢动真格的啊。只要她露出一点儿苗头，灿斯尼教授肯定第一个出来“修理”她。

但是，聪明的乌米迟早会悟到，她有一个很强大的对手需要面对―她自己。如果我们能战胜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就不再平凡了。

现在我们一起看一下，下面的两位选手谁更好地实现了这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