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后的对簿公堂

祸从天降,花季少女梦碎夜

2009年3月21日,对于家住河南省方城县城郊的张平来说是一个噩梦般的日子。这一天,她遭受了平生最大的屈辱。

那天下午,在县城金地大酒店打工的张平接到家里电话,让她回家一趟。等到客人走完,已是晚上10点多钟,张平急切地想回家看看,酒店的老板和工友们都劝她第二天再回去。可是,两个多月没有回家的张平归心似箭,执意要走,老板也就没有再阻拦。

张平出了酒店,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往家赶,当她骑到新开发的北环路时,看到一个人像喝醉了酒一样在路上左右摇摆。张平不由加快车速想从那人旁边穿过,然而,就在擦肩而过的一刹那间,那人身子一转,刚好挡住了张平的去路。张平慌忙从车子上跳下来,脚还没站稳,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歹徒用匕首逼着张平朝他指的方向走去。行走中,稍微回过神来的张平四下环视,想寻找求助的机会,可是,此时路灯已经熄灭,路两边也没有一家商户。她决定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跑,也许有求助的机会。正当她趁机逃跑时,歹徒一把揪着她的头发,疯狂地将她按倒在地,恶声喝道:“老实点,不然老子杀了你!”无论她怎样呼救和哀求都无济于事,她被歹徒了。

这时,张平被恐惧和绝望所包围着,唯一能做的就是哀求歹徒放了自己。为了能够求生,她向歹徒保证不去报案来表示自己的“诚意”。然而,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的哀求暴露了她的懦弱。歹徒看到张平如此软弱可欺,更加放肆地说:“要想让我放了你也可以,你把我的脸抓破了,必须赔我2000元钱。”

为了能摆脱魔爪,张平只好答应赔他2000元损失,但她说身上没有那么多钱,求歹徒放了她回家给他拿钱。歹徒狡黠地说:“我放了你,即使你不去报案,也不会送钱给我。”然后,歹徒厉声威胁张平:“带我到你家里拿钱,你要欺骗我,我就杀了你全家!”面对凶神恶煞般的歹徒,张平只好答应。但她心里想:“如果我回家给歹徒拿钱,让家人和邻里们知道了自己被的事,今后还怎么活?同村的男友肯定不会和一个‘残花败柳’结婚。”

张平在歹徒的挟持下,漫无目的地绕来绕去。歹徒见走了3个多小时还没到张平家,知道她在兜圈子,不禁恼羞成怒,威胁张平再找不到家,就用刀捅她。惊惧中,张平忽然看见不远处亮着的灯光,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指着亮灯处,顺口对歹徒说:“那就是俺家。”万般无奈之下,张平将错就错茫然地拍打着门喊:“妈――快开门!……”

勇斗歹徒,花甲老人落残疾

张平所敲门店的主人叫李太,年近七旬,老夫妻俩经营着两间副食杂货店。这天夜里李太的女儿与丈夫发生口角回到娘家诉说,她的丈夫也赶来,两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李太和妻子不住地劝说小夫妻俩,一直劝到后半夜,小两口才气消。李太才把他们送走,关上门后正准备休息,说来也巧,恰在这时张平在歹徒的胁迫下敲响了房门。

李太和妻子都听到了敲门声和喊叫声,他们误以为是女儿在半路上又和丈夫生气,赌气又折回来了。老婆催促李太赶紧给女儿开门,李太慌忙将卷闸门拉开。令老人想不到的是,一个壮汉拽着一个年轻女子的头发,挥舞着匕首闯进屋内。

张平急于摆脱歹徒挟持,见到老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爷,恳求您借给我2000元给他,不然他要杀我!”歹徒也凶恶地挥刀催促他快把钱拿出来。

李太看到眼前的情景,知道遇上了歹人。就说:“屋内没有那么多钱,你只要放了这位姑娘,明天我一定把钱凑齐。”穷凶极恶的歹徒不容李太分辩,拉着张平向柜台的收款处走去。李太见歹徒急于拿钱,猛地拉开张平。丧心病狂的歹徒挥刀砍向李太,鲜血顿时流了出来。已近七旬的李太毫无畏惧,顺手拿起带盘秤,边和歹徒搏斗,边大声呼救。

做贼心虚的歹徒见老人呼喊,慌乱中又朝李太猛砍几刀后夺门而逃。听到呼喊声,李太的老伴和门口邻居也都相继围了过来。张平被李大爷救下之后,担心所受耻辱被人知道,一心只想赶快离开。但是,当她刚走出店门,便被李太的爱人和邻居们围住,人们七嘴八舌地说:“老人为了救你受了重伤,你连谢也不谢就想跑吗?”“这女的有可能和那个歹徒是一伙的,他们在演双簧抢劫。”“赶快报警,让公安局查个水落石出……”

此时,张平要证明自己不是同伙,那就会暴露自己受辱的一幕;不叙述被的实事,难以洗刷抢劫同伙的罪名。张平的沉默,更增加了群众对她的怀疑。110民警赶到之后,她被带到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接受询问。而老人由于惊吓过度,加之伤口流血不止,晕倒在地,后被家人送到县人民医院抢救。

张平被警察带走后,为了证明自己也是受害人,与歹徒不是一伙的,只能如实说出了自己被的前前后后。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警察通知张平的父母来刑警大队把女儿接回家。回家后的张平病倒了,一连几天,她滴水未进,几次自杀都被家人及时发现才未酿成大祸。

对簿公堂,与恩人反目成仇

然而,在张平处在痛苦煎熬的时候,救命恩人李太的家人却找上门来。原来李太的家人通过询问得知,由于当晚目击者难以准确描述犯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公安机关虽然做了大量的工作,但案件尚未侦破,在没有确切线索的情况下要找一个嫌疑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当晚,李太同歹徒作斗争过程中,肩上、手臂上多处受伤,其中左手伤势最重,后经法医鉴定,属于伤残七级。在案件尚未侦破,寻找犯罪嫌疑人无果的情况下,他的家人想起了被救助者张平。“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张平理当承担李太的医疗费用。

张平的父母在听明来意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别是在床上昏睡的张平,更是觉得有苦难言,有冤难诉。李太救自己不假,但砍伤李太的是歹徒,自己也是受害者,药费应由歹徒出。所以,张平及其家人对赔偿医疗费的要求断然拒绝。

好心救人的李太落下了残疾,歹徒又没有抓住,让歹徒出医疗费不是一句笑话吗?李太的家人不禁怒从心起,当场斥责张平及其家人忘恩负义。双方争执起来,争吵声惊动了四邻,引起数百人围观,更使张平万分难堪,她趁人不备用头撞墙寻死,鲜血从头上汩汩地流出,父母上前抱着女儿哭作一团。李家人见此情形,只好先离开了。

躺在病床上的李太听完家人的叙述,不由得气愤张平及其家人忘恩负义,他决定用法律讨回公道,将张平诉上法庭,要求张平赔偿自己全部医药费、伤残费等共计1.省略

法博士点评

本案涉及两个问题,一个是李老汉的行为是不是属于见义勇为;二是张平为什么承担了部分责任。我国《民法通则》第109条规定:“因防止、制止国家的、集体的或者他人的财产、人身遭受侵害而使自己受到损害的,由侵害人承担赔偿责任,受益人给予适当的补偿。”本案双方所争讼的事实似乎超出了这一条所涵盖的精神。原因是原告是在歹徒暴力抢夺自己财产的情况下,奋起反抗,被歹徒所伤;再则被告张平事后被误认为是歹徒的同伙被公安机关问询,身心受到极大伤害。原告的施救行为虽然客观上使被告免于进一步侵害,但其行为包含了更多的利己行为,施救者是自救还是见义勇为?受益人张平是在狡辩还是令人同情的受害人?这也许正是备受关注的道德困境,也就是说好人难做、好事不敢做的原因。

从法律层面上分析,原告的施救行为不适用《民法通则》第109条的规定。张平作为受益人,在无侵害人的情况下应当承担责任,这种责任是一种补偿责任、公平责任,即损害双方的当事人对损害结果的发生都没有过错。但如果受害人的损失得不到补偿又显失公平的情况下,由人民法院根据具体情况和公平的原则,要求当事人分担损害后果。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的若干问题的意见(试行)第157条规定:“当事人对造成损害均无过错,但一方是在为对方的利益或者共同利益进行活动的过程中受到损害的,可以责令对方或者受益人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因此,方城县人民法院判决张平承担3000多元的部分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