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开车的汽车业记者

仅仅一年多前，《金融时报》让我接手北美汽车专访业务，我没敢说“不”。这似乎是个极好的机遇，此外，刚进入报社三个月就说“不”似乎也并非明智之举。

但是，说“行”也让我相当紧张。《金融时报》资深编辑并不知道，应他们要求撰写有关通用汽车和福特、还有涡轮增压器和腰线等报道的那个家伙自己从来就没开过车。是的，我就是现代世界中那些从不开车的怪人之一。（我生下来就患有一种叫作眼球震颤的眼部缺陷。）

过去一年来，我发现，撰写有关汽车和汽车制造公司的文章，与报道任何其它行业也没什么太大差别。我已经知道多功能运动型车(SUV)和混合型汽车之间的区别。现在我还（大概）知道双动力汽车的运作原理以及什么是汽缸按需求调节排气量。我已经成功采访过一位全美汽车比赛(Nascar)冠军，而自己并没有显得像个大傻瓜似的。

但是，在汽车制造业的文化中穿行却颇具挑战性。一位通用汽车集团主管对我说，在底特律没有驾照就像是没有水。我第一次去汽车城时，福特集团一位友善的公共事务工作人员表示，我可以将最新款热销的F-150载货卡车开回我住的旅馆。（每一家汽车制造商的“媒体池”中都有几百辆车供新闻记者和贵宾试开。）

“谢谢，但我不开车。”我回答说，接着又进入一轮在过去一年中重复很多遍的对话。

“哦，太可惜了。”他说。“那就下一次吧。”

“恐怕下一次也不行。是这样的，我没有驾照；我从来都没开过车。”

和此后许多人一样，福特集团的这位仁兄惊讶得张口结舌。“你是说……你……从未……开过……车？什么？从……未？”

解释完毕，我说我很乐意步行回旅馆，距离不过一到两公里而已。他可否给我指个方向？他根本不予考虑。“不安全，”他警告说。

我猜测他所担心的是底特律的谋杀率，因为该市是美国谋杀率最高的城市之一。但并非如此。他说：“没有人行道。”

几小时之后，当我从旅馆出发，沿着一条马路，踩着草坪的边缘，穿过一个停车场，走到附近的一个购物商场时，我意识到他所言极是。

我这才开始了解，底特律之所以被称为汽车城，并不仅仅因为该市是汽车制造地。过去三十年来，居民和商业纷纷远离市中心，这意味着，除著名的通用汽车公司之外，大多数“总部设在底特律”的汽车制造商、其供应商和一小批靠他们谋生的顾问，实际上都驻扎在遥远的市郊，I-75、I-94和696等公路纵横交叉其中。

克莱斯勒集团(Chrysler)总公司在奥本山，从那里开车到位于迪尔伯恩的福特集团晴天都要用45分钟。底特律机场则要往相反的方向开车20分钟。许多顾问都在距市中心一小时车程的安阿伯上班。

公共运输仅限于市中心一个叫做“大众座驾(People Mover)”的单轨火车，还有几条通往市中心居民区的公共汽车线路。出租车服务也不尽人意。许多出租车司机身处郊区，对城市地区知之甚少。旅馆门外也不一定会有出租车在等客，尤其是在郊区。如果请旅馆前台接待员叫出租车，停到前门口的却很可能是一辆又大又贵的黑色豪华轿车。

尽管如此，总还是有办法的。为了给出租车司机引路，我在出门前从互联网上把地图打印出来。一些旅馆有免费汽车接送房客。在我去参加通用集团的圣诞晚会时，特洛伊万豪酒店一位友善的雇员负责开车接送。我所拜访的很多人都慷慨地安排公司汽车接送，偶尔安排的还是那种大大的黑色豪华轿车。

我甚至想到办法，以缓解汽车制造业主管们在发现我这个不齿于人的小秘密时所受到的震惊。我问他们：“我想你们造车并不是只为司机，对吗？”我所得到的答复即迅速又肯定，当然了，乘客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随后我指出，据我所知，《金融时报》的航空行业通讯员并没有飞行员执照，人们便会表示更多理解。

至于我的上司们，当一名编辑几个月前来吃晚饭时，我坦白承认自己从不开车。“哦，好啊，”他安慰我说：“这意味着没法向你行贿。”

(作者是伦敦《金融时报》驻多伦多通讯员，他的一项特殊职责是对美国“汽车城”底特律的汽车制造商进行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