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 哪里去

空虚到失眠时，我在茫茫网海中搜索到家恩。于是，开始放肆聊天。说起来，网络上的相识也许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但我总觉得和他有缘，他是我的“开心果”。QQ上的家恩一只可爱的猪头模样，他的文字大刀阔斧地步步逼来，内容简洁却分外幽默。

我们每天都要发短信，一二十条不算多。原来网恋会这么深刻，比起现实中残酷的爱情，它那么有魔力，深深地把我卷入思念的漩涡。我知道他是西安人，27岁，长我2岁，正经营着一家小广告公司。

我记得夏末的那个清晨，睡眼朦胧中，我接到家恩的电话，他说：“我出差路过南京，现在已经转悠了两个小时，怎么样，出来看看我吧？”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尽管十分兴奋，我还是做好了“见光死”的准备。所幸家恩给我的第一个微笑看上去很亲和，有阳光灿烂的味道。他宽阔的手掌不由分说握住了我的手，声音似乎很激动：“终于见到你了。比照片上更漂亮、更可爱。”这句话，让我灭绝了所有想逃脱的念头。

我带家恩去了玄武湖，经过小桥，脚下一滑，家恩从身后扶住了我。他的手掌隔着衬衣紧紧贴近我的皮肤，滚烫而宽厚。他顺势跨出一步站在我面前，手扶着我的腰，几株垂柳挡住了游人的视线。

我知道，他的目光和他的手掌一样滚烫，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经不容分说地贴上来。

我感觉到了晕眩，因为他的吻瞬间融进了我的内心深处。我以为地球在那时为我们停止了转动。

可惜，第一次见面只持续了两个小时，恍若一场美梦留在回味的边缘。此后，我总是忍不住想念他，一日又一日想着与他视频聊天。哪怕不说话，看着他微笑也是一种满足。

后来，我发觉他上网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说了两三句就断线，连招呼都不打。我给他打电话，经常会接通了被按掉。我的火气日长。我甚至发火把他的名字从MSN和QQ上删除掉，但过了两天，又加上了。那时我们“相识”也过百日了。

我不曾料想，一个月后的某个周末，家恩居然会坐夜间火车赶来南京。他提前给我发短信，我赌气不回复。我甚至不想见他，我怨恨他一个多月来对我的冷落。

误解的杂草已经很茂盛了。我一时半会儿根本就不想听他多解释。所以，任凭手机一遍遍地响。直到下班时，手机都快没电了，我步出商务楼，竟然在楼下意外见到家恩。他抱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说：“我已经等你两小时了，跟我走吧。”我扑过去抱他，然后失控一般咬他的肩膀，眼泪夺眶而出。家恩的怀抱十分温暖，但我还是禁不住颤抖起来。

家恩说：“我们去镇江，好吗？”于是买了车票和零食，坐上大巴。一路上，家恩的手一直握着我的手，捏出一把又一把的汗，可他还是不舍得松手。

车到镇江，我们住进一家四星级宾馆。夜色包围的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雪白的床单，雪白的枕套。

我坐在床上，拿着遥控器，不停换台。他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沉默着，悄悄看着他，等他说话。

“我真的喜欢你。很想和你在一起。”家恩一字一顿地说。他伸手过来重重地捏了我一下，我感到瞬间的疼痛传递到指尖。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他的呼吸就在耳边，一下，一下，温热而急促。他开始亲吻我的耳朵，我的头发，我的唇。我慢慢释放自己，以至于呼吸急促到无力，衣服坠落得像花瓣一样轻巧。突然我用力推开他。家恩发呆地看着我。

我艰难地问他：“为什么不睬我？”他斜靠在床头，一言不发。僵持了三五分钟，他哑着嗓子说：“那些天，我正好很忙。”

我爆发了：“忙？很忙？难道忙到不吃饭？不睡觉？不上厕所？你当我是什么？我是一个大活人啊。你就那样把我扔在角落里！”

家恩紧紧搂住我，一迭声地说：“不……不……你听我说。我真的是忙，很忙很忙！你相信我，我真的喜欢你，我真的要和你在一起。”

我拼命推他，打他，踢他，但家恩还是紧紧地抱着我，由我打骂。终于，我没了力气，软在他怀里，像小猫一样哭起来。家恩惊吓似的吻我的泪，吻完左眼吻右眼。最后，落在我的嘴唇上。我彻底溶化了……

分开之际，家恩紧紧抱我，我听到他在说：“给我一点儿时间，等我忙完，我们再做安排，我会来接你的，一定会来接你的，相信我。”

“你爱我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他点头，“你等我，一定等我，好吗？”

我深吸了口气，同样点头回复他。

家恩坐了当晚的火车返回西安。半夜12点，接到他的短信，6个字：我爱你，你等我！我问自己到底爱不爱家恩，要不要跟他在一起？想了很久，挣扎了很久。我忘不了他说过的那些话，忘不了他紧紧的拥抱，忘不了他深情而缠绵的吻，忘不了他说，你等我，一定等我。

就这样，我等了两个月，每个星期通一次电话，每两三天上网聊天一次。他很忙，他说正在解决问题，需要时间去一一安排。我总是扮演通情达理的好女人角色，安慰他，跟他说，好的，我等你，我想你。

有一天，家恩连着打来两次电话，上午通完电话后，他的语气中多有不舍。下午，他又打来，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我很奇怪，问他：“怎么了？公司出事了？”他的笑声其实很勉强：“没什么？你不愿意接到我的电话？”我有不祥的预感，空气似乎凝固了半天。

家恩长长地叹气：“问题很棘手，她寻死觅活的，我快撑不住了。”我知道一切都似乎早有安排。我安慰家恩：“你别这样，你还有我，我需要你。”

家恩有些哽咽：“相信我，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忙完后一定来找你。”我拼命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其实，心中早已刺痛连连。原来预感这么灵验，一个在围城中的男人，他想逃出来却又撞上了我。我是他的什么人呢？我们遇到了就会在一起吗？难道仅仅凭借短暂的48小时黏合？我时常会这样发呆，暗想：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家恩为什么不要她？他们之间要爆发一场怎样的战争？难道我就是导火线？

但自从那次通话之后，我们的联系就石沉大海。后来因为租期已到，我不得不另换地方住，手机在搬家后也弄丢了。于是，只能重新换了号码。其间，我又换了一份工作。QQ上，他的头像一直在脱机状态。

后来，我遇到以前的同事，闲聊之际，她告诉我，最近一两个月来，一直有位先生打电话找我，他说失去了我的联系方式，一定要我们转告你，他一直在找你，等你的消息。我茫然无措。

有一天，我无意中打开一个许久不用的电子信箱，那个尘封半年的信箱里，居然有100多封电子邮件，它们来自同一个名字“想你的家恩”，它们都有类似的主题“我想你，等你回复”。我没有打开邮件,就一一删除了。

每一天，我们在网络上认识或离开某些人。网络上来的情缘，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这个世界是不断轮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