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拔掉了语文的舌头

时间:2022-10-27 06:48:50

是谁拔掉了语文的舌头

太原汾河东岸有片书艺碑林,篆隶楷行草五体碑文纪念着一个伟大的灵魂――傅山。

每次来到碑林公园,都会被一种沉重的失落所缠绕,因为始终读不懂。总感觉大脑中缺乏一个置换器,无法将那些篆隶行草一一转换为我司空见惯的宋体字。

来自于奸臣秦桧的宋体,是电脑时代的通用体,同时也是缺乏书法教育的我最容易辨识的汉语字体。而对在形变中产生出书法美感的篆隶行草,我始终一头雾水。

在碑林巨大的美感面前,我是一个因缺乏系统书法教育而悲观失望的瞎子。

与我的悲观颇可相提并论的是我母亲。腊月里,手脚麻利的她颇感耻辱的是,今年祭祖的花馍又得请年过七十的舅奶来制作了。细腻美观而造型复杂的花馍,在舅奶那一代人是必学的手艺,而至于母亲,便成绝学,便成令人因缺乏此种教育而悲观的理由。

这使我恍悟,一切读不懂、看不会的问题,多是因为缺乏系统的教育。不但书法和花馍如此,诗歌也是这样。

诗,是一个民族语文的最高形式。一个民族、一个时代的语文全部的丰富、优美、灵动皆活在这个民族的当代诗歌中。就像我们正在经历的二月,所有的气韵,都活在那一枝杏火轻微的颤动中。而现代汉语的魂儿,也都藏在现代汉诗的一行一句里。21世纪第二个十年的汉语语文,其魂其魄,理所当然藏在与它同时的当代汉语诗歌中。

而当代汉语诗歌的落难,也理所当然地证明着当代语文的失魂落魄。不幸的是,读诗与写诗,恰恰正成为我们时代的一个问题――一个严重的语文问题。

当代汉诗之成为语文问题,鲜明地体现在这个民族正在学习语文的人以及教授语文的人乃至最大多数使用着语文的人,已经不能读懂用汉语写成的当代诗歌,更不善于用当代汉语语文去写体现当代生活、当代思想、当代情感的当代汉诗。

没有任何一个时代,像现在这般,语文的学习者、教育者、使用者对其时代的汉语诗歌如此无知,如此漠视,如此抵制。

但令人惊奇的是,很多中学生乃至小学生却会学着古人的腔调吟一些古人不一定听得懂的“现代古诗”。他们的师长为此沾沾自喜,津津乐道,仿佛如此便朝拜了诗歌,便证明了“中国是诗的国度”。殊不知这是拔出木乃伊的舌头塞在孩子们嘴里,并逼着他们学木乃伊说话――知道木乃伊怎么说话是好事,但因强学木乃伊说话而割掉孩子的舌头则是罪过!

但可怖的是,在一些语文教育者眼里,当代诗歌是不存在的。或因愚昧,或因偏见,他们强悍而固执地认为,只要我读不懂,那么即便当代诗歌生态再势如燎原,我亦当你不存在。存在的只是我可以读懂的古诗。因此,他们便一任自己的舌头活在唐朝,而忘记了自己还长着一条21世纪的舌头。他们完全不清楚自己正是诗教失传时代的牺牲品,他们自己正是被拔掉舌头的一代人。而他们在不自知自觉的情况下,还将以授业解惑的名义拔掉下一代人的舌头。

其实,读不懂诗歌,正像不认识草书以及不会捏花馍一样,完全是因为缺乏系统的教育。当代汉语诗歌教育至少要比其现实生态晚三十年,我们当代语文的学习者、教育者、使用者,对我们当代语文的最高形式,便是这般态度,以致当代诗歌日益成为一个隐晦难言的问题。

我们必须让学生知道,汉语诗歌的当下存在。而要让学生知道的前提是,必须让学生知识的源头――语文老师们知道。当所有的中国语文教师都开始关注并读懂中国当代诗歌的时候,也便是中国语文教育新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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