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代远 家书里的红色情怀

时间:2022-10-27 04:56:54

滕久明说,父母为了让孩子以平民子弟的身份健康成长,从小就培养他们淡泊名利、低调做人的好品德

一封封家书,纸色泛黄,却浸透着一位严父对孩子的挚爱,成为滕门极为珍贵的精神“传家宝”。

走近红门之后滕久翔、滕久光、滕久明、滕久耕(滕飞)、滕久昕,追寻红色的真实细节,还原滕门家风传承背后的家族底色。

在熔炉里接受锻炼

滕代远有5个儿子,除了长子外,其他孩子都是军人。

1943年11月,滕代远的二儿子滕久光出生。当时正是抗日战争由战略相持转入战略反攻阶段,是战争最紧张最艰苦的时期,日本侵略军不断对根据地进行大肆“扫荡”和“蚕食”,残酷的斗争使他们无暇顾及自己的孩子,只好把滕久光寄养在老乡家里,是根据地老百姓的奶汁和小米把他养大的。

新中国成立后,滕久光被接回北京,进了一所干部子弟学校。在学校里,滕久光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很少与外界接触,使得这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有些忘乎所以。滕代远认为这样下去不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于是就把他转到一所普通学校,但滕久光淘气贪玩、不好好学习的毛病仍没有改掉。为了更好地教育孩子,滕代远夫妇决定把滕久光送到秘书的老家――一个山区农村去锻炼。

就这样,滕久光被送到河北唐县的一个山区农村。一下子离开了北京城,来到这么艰苦的农村,滕久光开始很不理解父母的一番苦心。滕代远就经常抽时间给孩子写信,鼓励他努力学习、参加劳动。后来由于上学不方便,滕代远又让滕久光带上户口到黑龙江省依兰县姥姥家,一边上学一边参加农业劳动。其间,滕代远仍然时常抽时间给儿子写信,关心儿子的学习劳动,以期健康成长。

离开了父母,滕久光逐渐增强了独立性,并有了可喜的变化。北方的高粱米把他养得非常结实,劳动的汗水改变了他贪玩的恶习,学习成绩也渐渐好起来。

三年之后,滕久光被父亲接回北京。1962年夏秋之间,台湾当局叫嚣。滕久光基于保卫祖国的义愤,自愿放弃继续升学的机会,报名参军,成为一名光荣的海军战士。滕代远格外高兴,表示热情支持,他觉得自己几年来在滕久光身上倾注那么多的和教育没有白费,语重心长地对滕久光说:“你这样做是对的,人民共和国需要你们捍卫。人民是个大熔炉,希望你在熔炉里锻炼成才。”

1945年5月,滕代远的三儿子滕久明出生。刚满月,滕久明就被送到老乡家抚养――每个月给老乡家送20斤小米,每年给10尺粗布,作为托付费。随着后来部队机关有了简易的托儿所,工作繁忙的滕代远夫妇才把滕久明送进托儿所。

1965年夏,滕久明高中毕业在即,正埋头苦读,准备高考。一天傍晚,滕代远夫妇谈论起家里的事,对滕久明学习肯用功、进步快的情况十分欣慰。秘书见状插话说:“久明对我谈过,他想上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怕万一考不好,不被录取,想请您给学院刘院长(滕代远的老部下刘居英)写封信。”

滕代远听后,断然回答说:“读书,上大学,要靠自己的努力,不能靠父母的地位和私人关系。大学能考上更好,考不上也没有什么。为人民服务的工作多得很,做工、种田、当兵都可以。”滕代远又对妻子林一说:“要给孩子讲清不能写信的道理,靠私情,拉关系,不是我们党的作风。”

后来,滕久明经过自己的刻苦努力,如愿考上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这年8月24日报到,滕久明抓紧准备行装,滕代远嘱咐他:“你是咱们家第一个大学生,要珍惜这个学习机会,在大学期间不准恋爱、找对象。”后来,滕代远还给滕久明写信,信中强调:“一定要努力学习科学知识,为祖国服务,为人民服务,这是我们对你的希望。”并抄录了四年前送儿子上大学时写的《示丹淮并告昊苏、小鲁、小姗》这首长诗中一些句子以勉励儿子:“汝是党之子,革命是吾风。汝是无产者,勤俭是吾宗。汝要学马列,政治多用功。汝要学技术,专业应精通。勿学纨绔儿,变成聋。少年当切戒,阿飞克里空。身体要健壮,品德重谦让。工作与学习,善始而善终。人民培养汝,报答主事功。祖国如有难,汝当作前锋。”滕久明没有辜负父亲的殷切期望,后来以优异的成绩大学毕业。

甘当“普通一兵”

滕代远四子滕飞记得,自己在念小学一、二年级时,爸爸就要求他养成写日记的习惯。滕飞开始不理解爸爸的用意,只是每天记流水账式地写着以应付爸爸的检查。滕代远一方面耐心地纠正滕飞的错别字,一方面语重心长地说,“写日记,就是把你做过的事情,走过的路,无论对错,一笔笔记录下来,以后加以分析,为什么对?为什么错?将来纠正错误的行为,这样才能少走弯路”。几十年过去了,滕代远的教诲使滕飞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这让滕飞在未来的人生中受益良多。

1968年2月,滕飞应征参军,乘火车离开北京前夕,滕代远在旁熟练地指导儿子打好背包,并送给他一本在当时很难得到的选集合订本和《雷锋日记》。早在1963年,滕代远就带滕飞参观过雷锋事迹的展览,他对儿子的要求简单明了:当雷锋式的士兵,吃苦在前,不讲享受。滕飞坐了几天火车来到部队驻地――这里一片荒芜,看不到绿树青草,只有茫茫戈壁上的骆驼刺;没有温暖潮湿的气候,只有漫天遍野的刺骨寒风在耳边呼啸。滕飞的心也像这寒风一样凉了大半截,甚至想,在这个地方打开我军旅生涯的首页,是不是太残酷了点儿。滕代远从滕飞的家信中看出了儿子的怯懦,在回信中说:“金张掖,银酒泉――这里是你报效祖国的好战场。”滕飞后来才知道,1937年5月,父亲和陈云受党中央通过共产国际的委派,带领工作组在这个地方(星星峡、祁连山脉)迎接了突围出来的、由程世才、李先念率领的红四方面军西路军部队。这时,滕飞才想到父辈对自己的教育用心良苦。

1970年是8月10日,滕飞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受重伤,昏迷不醒。部马上通知滕家,要求前去探望。滕代远委托秘书前往看望儿子,并嘱托秘书:“你到部队去,请向领导转达我们的意见,如果还有希望,请尽力抢救,因为孩子还年轻,还能为党和国家服务几十年。万一抢救失败,我们不提出任何要求,一切按照部队规定办。”后在第二军医大学长海医院的奋力抢救下,滕飞终于苏醒了,摆脱了死神的威胁,并在父亲的鼓励下积极配合医生养伤,不到10个月就回到部队,重新战斗在自己熟悉的工作岗位上。

滕飞回忆说:“1971年,我被提拔为军官,父亲得知这一消息后,给我来信,嘱咐我要永远保持普通一兵的本色。他说,军官要做战士的表率,不仅军事技术要当士兵的表率,更要在服从命令、吃苦耐劳上为士兵做出好榜样。”滕代远在信中要求儿子和战士打成一片,星期天、节假日多到炊事班去帮厨,帮战士站岗,让战士休息……

在孩子的记忆中,父亲只流过一次泪。1968年,滕代远送刚满16岁的小儿子滕久昕赴内蒙古牧区插队。此前,学校发来有关插队的申请表,滕代远支持一直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儿子去内蒙古牧区,并郑重地在申请表上写下“完全同意,坚决支持”。滕代远将毫无独立生活经历的滕久昕送上火车,列车开动的瞬间,永定门车站(现北京南站)内近800位学生和家长抽泣声一片,甚至盖住了火车的鸣笛。但身为滕代远却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地挥着手。后来,滕久昕听母亲讲,父亲回到家中,拉着母亲的手说:“孩子才16岁……”一句话没说完,已是鼻翼翕动,泪盈于睫。

滕久昕在接受采访时讲:“父亲当时是全国政协副主席,此前是铁道部长,我母亲是北京铁路局党委副书记――可是他们送我的时候是以普通老百姓身份到车站的,没有跟任何铁路系统领导和部门打招呼,是挤在人群里向我挥手的……车启动了,老父亲流泪了。”讲到这里,滕久昕泪水纵横……

滕久昕在内蒙期间,滕代远夫妇经常去信,勉励久昕在草原上扎根,好好经受锻炼。1970年,滕久昕光荣参军,成为一名铁道兵战士。

一次,因为工作需要,部队首长让滕久昕去北京密云出差。阔别多时,一些留京的同学听说滕久昕回来了,便请滕久昕吃饭叙旧,滕久昕也在莫斯科餐厅回请了他们――吃饭的开销比较大,还借了出差公款60元,这在当时来说,相当于部队连级军官一个月的工资。滕代远知道后非常生气,提笔写信批评滕久昕:“干部子弟应养成艰苦朴素的作风、吃苦耐劳的习惯。这不是一般生活作风问题,而是思想觉悟,甚至是政治水平高低的问题。”

不就是吃一顿饭嘛,何必这样小题大做?接到信后,滕久昕的思想一时转不过弯来。于是,滕代远写信告诉部队的领导,让大家一起帮助小儿子认识讲排场、摆阔气的问题,并写信给其他的儿子,一同帮助滕久昕提高认识。其中,在给滕久明的信中写道:“小利(滕久昕的小名)花好多钱,大少爷脾气厉害,你要多劝说他一下。”后来,滕久昕专门写了一份思想检查寄给父母……

高干子弟对淡泊而朴素的父辈光环鲜知

1950年9月,未曾谋面的长子滕久翔听说生父滕代远在北京当上了铁道部部长,就千里迢迢来到北京探望。几经周折,滕久翔终于见到日夜思念的父亲。滕久翔是滕代远离开家乡考入常德二师的前一年出生的。参加革命后,滕代远一直没有机会回老家看望亲人,如今见到阔别20余年、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心里自然是分外高兴,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挤出时间陪伴大儿子游览了北海、故宫、颐和园等名胜古迹。

生活困难的滕久翔从老家来到北京探亲,以期父亲在北京安排工作或要点钱,以改变家里面临的困境。一天,滕久翔向父亲央求说:“爸,你现在是铁道部的部长,给我在北京找个工作吧。这样,咱父子俩也好经常见面。”

滕代远不仅严词拒绝了,而且动员他回家,说:“按父子情分,我应该在北京为你找个事做。但我们是共产党的干部,只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绝没有以职权谋私利的权力,部长更不能例外。再说,你在老家上有祖母,下又有爱人和孩子,你不能把这副担子交给当地政府和人民啊!你应该回去。”起初,遭到父亲婉言拒绝的滕久翔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转念一想,觉得父亲的一番话还是有深刻道理的。最后,他接受了父亲的意见,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家去。

临行前,滕代远还反复叮嘱滕久翔:“要安心在家乡搞建设,多打粮食,为国家抗美援朝出把力。家里有什么苦难要自己想办法克服,不要打我的牌子向政府要救济或提其他要求,给国家添麻烦。”滕久翔不住地点头允诺。随后,滕代远将自己在革命战争年代用过的旧衣裤及一些家什赠送给滕久翔,希望儿子“像战士一样去克服一个又一个的困难”。滕久翔记住了父亲的教导,不住地点头允诺,铭记在心。

1960年9月12日,滕代远的母亲因年老多病去世。那天,滕久翔给父亲发了加急电报,要他奔丧。滕代远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十分悲痛,很想马上奔丧。但是,考虑到全国上下都在过苦日子,自己作为铁道部长,怕回家劳民伤财,给当地政府增添麻烦,给当地群众增加负担,滕代远最终打消了奔丧的念头,并回电给长子滕久翔,说他工作忙而不能回去,要求丧事从简,并要滕久翔代他守灵尽孝,还寄了100元钱作为丧事费用。母亲去世后,滕代远甚是怀念,几夜没有合眼,并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家中与亲人一起悼念母亲,几天下来消瘦了10多斤。

滕家五兄弟无论是在什么工作岗位,都很少有人知道是滕代远的儿子,这都与滕代远“低调做人”的教育有关。

从与爸爸多年的相处中,孩子们真切地感到爸爸就是一个只讲人民、不讲自己的老实人。孩子从小只知道爸爸当过农民,参加过红军、八路军、,至于做过什么工作一概不知,爸爸也从来没有对他们讲过。

据滕飞讲:“在我儿时的印象中,总参谋长是最叱咤风云的将军了,但我从不知道爸爸在战争年代曾继、之后担任过中央军委参谋长、八路军前总参谋长这样重要的工作。抗日战争时期爸爸在太行山根据地身患重病,听说后从延安发来电报指示:不惜一切代价抢救滕代远。1971年我帮助爸爸整理回忆资料时,才第一次从他口中得知他曾担任过总参谋长这样的要职,当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滕久明说,父母从来不对孩子们讲自己的光荣历史。小学时代,家里就规定孩子们用“林”姓,滕久明就曾使用过“林小明”这个名字。滕久明说,父母为了让孩子以平民子弟的身份健康成长,从小就培养他们淡泊名利、低调做人的好品德。

滕飞回忆说,我从小学到高中所填写的一切表格中,在“家庭出身”这一栏中,爸爸只允许我填“职员”二字。“我上小学时爸爸不送我去‘八一’、‘十一’这些子弟学校,而是送我去史家胡同小学这类平民学校。从7岁开始,我每天往返三四公里步行上学。我还清楚地记得,读小学时,在爸爸的授意下,家里的公务员叔叔打扫卫生,只要逢我课余,都会分配给我一部分包干任务,完成任务后才有资格去玩。”

“我们家全是男孩子,所以哥哥的旧衣服就像接力棒一样传给弟弟们穿。”滕飞说,父亲自己就是这样,一件衬衣补了又补,睡衣的样式也很老气,只有在出席重大庆典、国宴或出国访问时,才换上整齐的中山装。

1973年8月,L子滕久翔到北京看望病情日趋严重的父亲,见父亲每餐还要吃一个窝窝头,心疼地劝道:“爸,这东西是粗杂粮做的,吃了不容易消化,等您病好后再吃不迟。”滕代远却执意地说,“我从1960年开始,已经吃了10多年了。”老人还语重心长地告诉滕久翔:“今天共产党的官,是为人民服务的,是人民的勤务员,要关心群众,体贴群众,不能只顾自己,要时时不忘旧社会的苦,才知今天新社会的甜。今天的幸福是来之不易的,你应该好好工作,为党和人民多做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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