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微博打拐志愿者”

时间:2022-10-25 08:26:58

在当下的中国互联网上,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一场保护乞讨儿童的“随手拍照解救乞讨儿童”活动。2011年初,于建嵘教授在新浪微博发起该活动,而这场活动的参与者,则是上亿微博的拥趸。这其中,有一个叫邓飞的记者特别突出。

邓飞:湖南人,现任《凤凰周刊》记者部主任。

2008年,荣获天涯社区最受网友欢迎记者铜奖;

2010年,获“微博年度记者”称号;

2010年,入围时代周报影响中国时代进程100人;

2010年,入围《南方人物周刊》中国魅力50人;

2010年,南方周末“年度传媒致敬人物”;

2010年,腾讯网“华语传媒盛典”年度记者。

我们的访谈从“微博打拐”开始。

找到“彭文乐”

2008年7月,一直关注“被拐儿童”的邓飞南下深圳,采访了彭高峰和孙海洋两位失去儿子的父亲。彭高峰是湖北潜江人,带着妻儿岳母在深圳市公明镇合水口社区开了一个小电话超市。2008年,他的儿子彭文乐在家门口被一男子强行抱走,从此不知去向。彭高峰踏上了漫漫寻子路,一度把电话超市改成寻子店,还在网上开店“寻儿彭文乐”。近三年来,变卖身家寻遍全国。

冰山被掀开一角。在调查报道过程中,邓飞发现,拐卖儿童的现象并非孤例,很多湖南、湖北人在深圳、东莞打工丢失了孩子。

记者: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和帮助被拐儿童的?是从微博“随手拍照解救乞讨儿童”开始的吗?

邓飞:我是2000年大学毕业的,当时进了湖南长沙的今日女报从事新闻工作。这是一份妇联刊物。从那时起,就接触了与“保护妇女儿童权益”相关的报道。

我第一次接触“被拐儿童”这一主题,就是在长沙。当时,湖南永州宁远县的一位陈先生,他去广东打工,母亲带着儿子去看病。结果,在医院,孩子被一个妇女抱走。老奶奶郁郁而终。

记者:怎么会想到用微博这种形式来帮助找到被拐儿童的呢?

邓飞:2009年8月的时候,新浪微博出现了。我们一帮记者同行很快就聚集在这一平台上,互通有无,征集新闻线索。

江西宜黄遭遇“暴力拆迁”的钟家姐妹在机场女厕所躲避“劫访”人员的事件发生后,我第一时间通过微博直播事件进展,得到全国网友的关注。这时候,我就想借助自己微博高涨的人气来帮助彭高峰寻找儿子。因为,过年过节的时候,城市里的微博网友一般回到老家,可以帮助我们寻找。

彭文乐的图片在微博上传了几千次,结果奇迹出现了。一个学生在微博上留言,说是在江苏邳州市一村庄看到了彭文乐。2011年2月份,在当地警察的帮助下,我们终于解救出了被拐长达3年的彭文乐。而此时,孩子已经念二年级了,名字被改成韩伟成,小名叫韩龙飞,学习很好。

这次成功的解救很快在微博和媒体上“发酵”,正是广大被拐儿童家长、网友的热捧,才有今天“微博打拐”的声势。

在这次的“微博打拐”中,我们也感受到了社会热心人的支持和鼓励。为了便于帮助各地不幸家庭,我在新浪、腾讯微博开辟了“微博打拐志愿团”,很短时间内就吸引了超过了1万人的参与。这期间,有做心理辅导的、做慈善的、做救助的,比如“天使母亲”,甚至公安系统的法医帮助我们做司法鉴定。我们不仅帮助父母找到孩子,还要让他们过上健康、正常的生活,这里的健康包括生理的和心理的。我们还要救助他们的家庭,解决经济上的困难,很多家庭为了找孩子弄得倾家荡产。

记者:你觉得你在这场活动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邓飞:首先,我觉得我自己是一个“志愿者”,帮助被拐儿童找到家。其次,我是一个记者,记者有独到的资源和平台。我可以吸引全国各地的记者,我的同行,做更多的宣传,告诉大家如何打拐,呼吁市民、读者帮助找到线索,报告公安机关。鼓励更多的人帮助我们找孩子。

微博:“牛刀小试”

记者:这次“微博打拐”引发的社会关注热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微博这种社交媒体发挥强大影响力的一次“初露锋芒”。我知道,您也有博客,很“强大的”QQ群,但是,微博和它们的区别在哪里?

邓飞:微博如同一把“小刀”,一条只能写140字的微博机动灵活,可通过互联网、MSN 、客户端和手机随时随地出来,并可附带一张图片或者一段视频。

我发现,一篇博客文章点击量再大,也只能限定在一个空间里,除非被人为选择复制张贴在其他博客或论坛空间,而信息在微博的传播是一个奇妙的“粉丝路径”――A 信息后,A的粉丝甲乙丙丁……(直到无限),都可以在自己的微博页面上实时接收这条信息;如果甲觉得A的这条微博不错,他可以“一键”转发,这条信息立即出现在甲的微博里,被甲的粉丝1234……(直到无限)看见,然后依此类推,形成一种裂变传播(One To N To N ),传播速度和传播广度远胜之前任何一种媒介产品。

此外,微博用户们的连接除开友谊,更多是某个共同话题――用户可以以感兴趣的话题为中心,形成不同的“话题圈”。不论相互之间是否认识,但只要对该话题感兴趣,都可以参与到讨论中,相互交流碰撞。而不论是谁,只要提出的话题独特、重要或见识过人,极易形成“一呼百应”或“一呼万应”,被肯定、被鼓励、被赞扬――这对分工细化、碎片化的都市人群来说,是一种罕见而美妙的美好感受。

记者:您认为微博的影响力从何而来?

邓飞:我讲到过,微博是一个言论较为自由的空间。它的力量正是源自这种公民的参与、舆论的压力。

2010年8月6日,《望东方周刊》记者王立三打电话说他被扣押在吉林省桦甸县一个派出所,连上厕所都被吼骂,希望得到同行支援。我也感觉紧张,记者要是碰上这种事情也只能无奈,我要他快写一个不超过140字的短息给我。我加上“两记者现设法发出求援信息,请全国同行关注报道”,发到新浪微博上,并给新浪微博管理员去了一个电话,请他帮助推荐。

一条求助信息被推荐到新浪首页后,数百名媒体同行在微博上相互鼓励并寻求解决办法。吉林省公安厅很快致电当地警方,要求把两记者送到县委宣传部。最后,桦甸县公安局和县委宣传部分别向两名记者道歉。

自此以后,记者们开始在微博上形成默契,一旦遭遇不法侵害,同行们就将微博上实现抱团,共进退,相互支持来谋求保护。我们调查记者之间的协同、互助和信息的流通变得更为快捷、有效率。

记者:你更愿意将微博看作是记者们联合起来,保护同行的一种工具。除了这方面外,这些工具对于新闻工作还有怎样的帮助?比如提供新闻线索,我发现您的微博上很多是他人提供的新闻线索。你选择报道的标准是什么?如何判断一条微博新闻线索的价值呢?

邓飞:博客、QQ、微博只是形式方面的变化,对于提供新闻线索而言,没有质的区别。新媒体的出现使得消息来源、提供新闻线索的途径更为多元。在微博上,消息来源可以以公开消息或私信的方式“报料”。有人提供线索之后,如果符合我的“口”,我就会第一时间和他取得联系。比起电话、电子邮件、博客“报料”来,微博捆绑了多种传播媒介,使得“报料”成为实时的行为。

每天通过各种途径给我们发线索的人很多,其中很多都是很好的题材。但是,由于记者精力有限,加上我们有不同的报道“口”,所以,大家都会有所选择。但是,记者圈子很大,也许这条报道我一时做不了,但是,我可以把它转发到微博上,让记者同行关注。

记者:作为一个深度文字报道记者,您的优势在于深度剖析新闻事件的台前幕后,但是,微博这类社交网络限定140字的篇幅,实际上恰是深度报道的软肋。你如何调整、适应这种趋势?

邓飞:我觉得,微博140字的限制并不意味着它不能写出深度报道,拥有足够的技巧,纵然是140字也能写出事件的概貌和意义。关键在于写作者,就像“在八仙桌下打猴拳”一样,需要更高超的技巧。常年撰写特稿,帮助我锻造了一种讲故事的能力,能在140字内概述一件事情,并能提炼一个较好标题,便于传播。

另外,我觉得,微博和深度报道的性质是不同。微博的传播更多的是公民意见的表达,是意见表达的平台。而深度报道不一样,它是记者的职务行为。这种行为需要专业操守,讲求职业规范。微博随意得多,你完全可以发表个人看法,但是,报道就不是这样了。报道讲求多方求证、讲究的是新闻当事人各方利益、观点的平衡。

立志成为调查作家

记者:我们知道,您所在的《凤凰周刊》是一本讲求深度,注重报道质量、深度报道的刊物。如今你已成为“微博名人”,在一个调查报道记者和“微博名人”之间,你更倾向于从事哪方面的工作呢?

邓飞:我是一个写了10年调查报道的记者。2002年我就在南方周末上发表了常德火车站瓜分火车票事件、寻妻、救人小烈士反遭自杀诬陷等3篇调查报道,编辑万静波给我巨大帮助,训练我建立思维模式和如何进行追问式的递进调查。

我每写出的一个报道,无论是事实、趋势和判断基本上不会出现问题,从来没有惹过投诉、诉讼。凭借《凤凰周刊》的独特尺度优势,我写下了《死刑犯取器调查》、《广东化州盗尸调查》、《青海贩枪调查》、《衡阳福利院贩婴调查》、《湘西州长的北京一夜》、《南水北调调查》、《杀死阳宗海》、《中国癌症村调查》等数十篇调查报道。

对我而言,我更愿意升级成为一名调查作家,纵深化充分发掘一个事件的价值,这或许是忠于文字的中国文字调查记者的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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