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阳初“定县实验”化农民必先农民化

时间:2022-10-25 03:04:38

晏阳初“定县实验”化农民必先农民化

我们都希望有一个更好的世界,但其确切含义是什么?世界最基本的要素是什么?是黄金还是钢铁?都不是,最基本的要素还是人民!我们的确切含义是需要素质更好的人民。 ——晏阳初

和华北平原其他村庄一样,河北定州翟城村的民居普遍是带院子的平房,鲜有楼房,直而宽的十字型村道将村庄分成东南西北四个部分。站在村道上一眼望去,“用了奥磷丹,种地好简单”、“辣椒就用拿敌稳”等字样的广告标语瞬间充满了视野。据村民说,村中共有米、李、韩、张、秦五大姓氏,其中米姓最多。

在一家小店门口,一群人围着一个小矮桌下象棋,问起晏阳初,一个六七十岁的村民笑着说:“去村西看看吧,那里有晏阳初的雕像。”自1926年开始,留美归来的平民教育家晏阳初率领“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总会”在定县开展了10年的平民教育和乡村建设运动,翟城村曾因“定县试验”而声扬全国。

农场里穿蓝布衫的洋博士

在翟城村,被称为“旧时代文人”的米庆林不仅曾“亲眼见过晏阳初”,还是当年平教会识字班的学员。95岁的米庆林清楚地记得,“当时村中到处贴着平教会的标语,会旗上有个‘平’字,为了广集人才,晏先生写了一首《同志歌》:唤醒旧邦人,大家齐作新民。”配上《苏武牧羊》的曲谱后,很快大家就会唱了。

1926年夏,晏阳初骑着一头小毛驴来到翟城村时,米庆林才9岁。这年10月,几个穿蓝布大褂的人来到翟城村,拿着翟城村人米迪刚从北京写来的信,找到村长米老吉,商议说晏阳初领导的平教会想在翟城办农业试验场。有了米迪刚的书信,米老吉便从翟城村西刘家园的98亩地和3口水井中抽出了40亩地和一口井。就这样,平教会在翟城办起了第一个农业试验农场——华北普及农业科学试验场。

紧接着,平教会在当地招收了一批有一定经验的人做农场农工,翟城村人张起和米化堂因为老实肯干,很快被选中,这一待就是七八年。说是农场,其实是一大片未开发的荒地。大家找来木头、砖瓦、土坯,先后盖起宿舍、厨房、牲口棚,共九间房。仅过了几个月,平教会就在翟城村建了农场、学堂、诊所,“村里村外鸡鸣狗叫,人来车往,煞是热闹”。其中,最红火的算是农场,“各位先生”调查了农具应用和小麦、玉米、棉花、花生、蔬菜的栽培管理和收获情况,然后找问题,很快编出农作物耕作法、轮种法、养猪法、灌溉法、排水法、病虫害防治法,还有肥料的收集法、保存法、施用法等书籍。农场还放养了意大利蜂,从保定引进了奶羊。

有一次,晏阳初先生陪同一位美国博士来到农场参观试验田和畜牧场,这是张起第一次见到晏阳初。“晏先生面色红润,讲一口流利的外国话,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到美国客人满脸笑容冲着我们竖起大拇指,知道他们对农场的工作挺满意的。”晏阳初说:“农友们,辛苦!我向你们施礼啦!”当时,张起“很想跟晏先生交谈几句,但因为有客人在场,便没有上前说话,只是使劲地鼓掌”。

在晏阳初的倡议下,“科学简单化,农民科学化”成为农场发展的目标之一。在平教会农业科学部负责人、毕业于康奈尔大学的农学博士冯锐的指导下,农场工人进行了棉花改良,到1932年育成了新品种。次年春天,农场和金陵大学农学院合作引进脱籽棉种50多斤。张起描述说:“到了秋天,农场的棉田一片雪白,棉秧不高,棉朵雪白柔软,分量比本地棉花重许多,丰收的景象让我们大开眼界。”旁边就是村里的棉田,“两块棉田像两个世界,农场的棉田白茫茫一片,村里棉田却是稀稀松松。”丰收时,除了农工,农场还雇佣村里其他人采摘。一次,张起和米化堂看到村里几个人偷偷把农场的棉花倒在旁边村里的棉花地里,便汇报给晏阳初。晏阳初静思了一会儿说:“有人要倒,就让他们倒吧!”看到各个农工瞪大了眼睛,晏阳初解释说:“农民穷,要是村里棉花地里产的棉花多,他们不会那样做的。”晏阳初还再三叮咛张起和其他农工“一定不要为此事和村里其他人发生矛盾”。

看到农场棉花获得大丰收,村民们争相预订第二年播种的棉籽。对有一定经济能力的棉农,晏阳初的农场以优惠价格出售棉籽;对贫穷的棉农,农场主动免费送棉籽上门……几年后,翟城村及附近的十几个村落都推广了新品种,棉农们都说“晏阳初好,平教农场好”。

直到今天,翟城村人还在种养晏阳初当年引进的猪种,村民说:“定州大黑猪是晏阳初引进的,当时叫‘波斯猪’,这让定州出了名。原来本地产的‘笨猪’只能长到100多斤,而定州大黑猪能长到几百斤”。1987年,据当时已经87岁的村民田洛云回忆,“第一次看到农场猪圈里像小牛犊大的改良猪时,我们一群小孩十分惊讶,几次想跑进猪圈骑猪背,既怕管理员吓唬,又担心猪发怒,我们会摔得鼻青脸肿。”

和母亲一起学“千字课”

晏阳初到翟城国民学校任教的一年前,翟城村里还有许多文盲,一位30多岁的壮年汉子秦老窑因为庄稼颗粒无收断粮,向村里的老财借了两斗粮,因为不识字被老财欺负在借条上写着“借粮四斗”,只能骂自己“睁眼瞎”。这让晏阳初痛心疾首,他对村里人说:“在法国战场上我教中国劳工识字,我知道平民不识字不能读写家书诉说离乡背井的痛苦,却不知道因为不识字还要受此剥削?!”

当晏阳初与同事们第一次对农民说,他们是来教农民读书认字的,农民们笑着回答说那是不可能的。为了走进农民心中,晏阳初告诫同仁:“欲化农民,必先农民化”,必须住着与农民一样的房,吃着与农民一样的饭,绝不自筑壁垒,与农民隔绝,搞成一个“小北京”式的圈子,而要“甘当农民的小学生”。为此,晏阳初学会了用土腔土调和农民说话。晏阳初本不抽烟,但在田间地头和农民闲谈时,他拿过农民呛人的旱烟管猛吸几口,夸赞“味道不错”。不仅晏阳初,平教会中的诸多学者都是这样做的。李景汉有一次为了调查来到一户农家,主人忙着烧水泡茶,从炕头拿出积满灰尘的茶壶、茶碗,用毛巾反复地擦。李景汉看着又黑又脏的毛巾,还是毫不犹豫地接过茶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就这样,调查队逐渐与农民打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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