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0-25 01:12:00
舒妮好长时间没有看到媛子了,就是住在对面楼那个窈窕美丽、把男朋友当衣服一样换的女子,并不是想她,人都是生活在一种习惯中的,这习惯中的一个元素有所变动,免不了几分好奇,有时夜里读书倦了,丝丝的凉意渐渐侵满全身,抬眼望见对面漆黑安静的窗子,心想她不知怎么跟那些男朋友们形容我呢,定会说,我对面住着一个傲慢刻板、了无趣味的女子,她早九晚五地上班,十点准时熄灯,没有爱情的滋润,没有轰轰烈烈的青春……反正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当然,舒妮也曾经同好友抱怨:我对面住着一个小妖精……
上班的时候,舒妮接到一个电话,很好听的男中音,他说:“舒妮吗,我是彭泽清。”
“彭泽清?”她努力地搜索记忆,这个名字还有他的声音都有点耳熟,在哪里见过呢。
“对,彭泽清,就是两个月前同你相过亲的警察,被你拒绝的那一位。”
舒妮使劲咽了口唾沫,原来是他,眼前立刻浮现出那张英气逼人却又玩世不恭的脸,她听见自己冷冰冰的声音:“你找我有什么事?”
“有一桩命案想请你协助调查,我现在就在你公司的楼下,可否请你下楼谈?”
她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命案唉,怎么可能同自己联系到一起。可是当彭泽清把一张照片摆在她的面前,她的嘴巴立刻张得老大。
照片上的女孩是媛子,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好半天才问:“她杀人了?”
“不,她被杀了,今天凌晨被发现的,已经死了十多天了,我们是从她的通话记录里知道你的,想同你了解一下情况。”他穿警服的样子蛮好看的,一脸的正气让她怀疑上次见到的是不是这个人。
“她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人砍了很多刀,身首异处?”
“不,氰化物中毒,怀疑是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喝了含毒的饮料。”他觉得她被吓坏的表情傻得有点可爱。
“天,我就知道她这样没好歹的折腾早晚会出事,谁这么狠呐。”
其实她和媛子之间没什么深交,同住在一个小区,低头不见抬头见,想不认识都难,何况她是那么美丽的女孩子,如春天中的一株桃花,她的微笑,像春风一样柔媚,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这样的女子,生活自然是热闹非常的,至于围绕在她身旁的那些男子,她知道有很多,但知之甚少。
她把自己知道的有关媛子的一切一一告诉他,看样子好像帮助不大。
去警局做完笔录,彭泽清送她回家。路上,她低头陷入沉思,长长的头发瀑布一样垂下来,把那张本来就很小的瓜子脸衬得愈加苍白,看上去楚楚可怜。
他看着有些出神,当初朋友把舒妮介绍给他时,他是欣然赴约的,没曾想坐在那里的竟是一个冷冷的冰山女王,发髻高挽,不苟言笑,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不觉有些失望,于是故意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觉得这种情况还是把拒绝的权利让给女士的好。
车开到舒妮家楼下,彭泽清试探着问:“这么晚了,你一定饿了吧,不如一起吃点东西?”
“我吃不下,没有胃口。”她歉意地笑笑,这次不是矜持。
他点点头,“那回去好好休息。”
回到家里,舒妮把所有的窗帘全都拉上,即便如此,她仍感觉对面窗口死死的寂静,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想起有一次晨练时遇到媛子,她说:“你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太寂寞了吗?”舒妮说:“你这么想,我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我们的生活太不同了,如果让我像你那样,我可能更寂寞。”
媛子不置可否地笑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可是你知道么,爱情是用来享受的,不是用来相信的,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受伤害,可是你不同,你的脸上写满了故事,你还在等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出现,如果那个人永远不出现呢,你不是很可悲?”
舒妮很生气,她凭什么这么说,还说得那么有优越感,现在,她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她了,却突然发现其实自己也并没有这个资格,人心各有各的法则,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她努力地搜索关于她的记忆,希望能找出一些蛛丝蚂迹。
彭泽清发来短信,他说,如果睡不着,可以听《风之谷》。
她笑了,心中的凝重被暖融融地化开,她想起和他那次糟糕的约会,之所以那样对他,全是因为前一天晚上,朋友的房子被盗了,同她到附近的派出所报案,警察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她恼火,不觉迁怒于他。
接下来的几天里,舒妮上下班的时候都不敢往对面看,害怕从窗子上看到媛子的脸。她请求彭泽清,如果凶手被抓住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否则她的心不安,睡梦里都会听到媛子的叹息,半夜敲她的窗户。
他觉得很难,因为不知道毒是什么时候被下的,他有些好奇:“你很同情她?我原以为你不太喜欢她。”
同情吗?也许因为她也是女人,这两天她常在想,如果媛子活着,说不定将来回顾自己的生活时,会悔悟曾经做过的荒唐事,那时还有改过的机会,可是现在……她叹了口气,“如果她真的做错了什么,也不应该受到如此重的惩罚。”
他只是出神地看着她。
舒妮把自己最近想到的细节都讲给他听,“我记得有一辆黑色的奥迪车,有一段时间经常停在她家的楼下,不过,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找她的,尾号应该是0528。”
“你这么肯定?”
“说来也奇怪,那个号码正好是我的生日。”
彭泽清把车号记下来后,叹道:“这个女人的私生活可真复杂!查出来的嫌疑人不是她的情人就是她的情敌,”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最开始我以为你也是她的情敌呢。”
她白了他一眼,“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女人吗,看上去天使一样冰清玉洁,骨子里却媚若九尾狐,实际上却没有一个真心待她的,其实是害怕认真了之后自己会受伤害,多自私!”她的语气有点酸溜溜的。
他并不生气,她能这样对他,说明他们之间已经很熟了,他微笑地看着她,“你错了,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女人。”
在一起接触多了,除了案情,他们也会闲聊一些各自的工作和生活,舒妮发觉他们的想法和观点在许多事情上不谋而合,常常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偶尔会一起共进晚饭,本来没有什么好感的两个人,若不是在死亡这样沉重的阴影下面,恐怕还都互相提防着,矜持自守,待坦诚相见后,不觉生出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
有一次,彭泽清说:“你知道吗?媛子临死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已经停机了,拨了好几个求助电话,其中一个就是打给你的。”
舒妮很惊讶,她从来不曾了解她,却仿佛早已对她知之甚深,一直以来,她们相互欣赏着对窗的风景,却从不想涉足那样的生活,所以她们成不了好朋友。只是,偶尔寂寞的时候,看到对面的房间或是清风朗月,或是春光灿烂,那都是自己人生的缺憾,相形之下,那寂寞仿佛更深了。
说到底,女人真正想要的生活,不过是想和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相守,只是这万丈红尘中,心中的那张白纸,早被各种各样的欲望涂抹得面目全非了。她不知道媛子打电话给她时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她的心却愈加不安,这件在她眼皮底下发生的凶杀案,她觉得自己有脱不了的责任。
有时吃完晚饭,彭泽清送她回家,两人并肩走在小区的马路上,不怎么说话,也不觉拘谨,她很愿意他这样陪着她走,知道他此刻心里有她,虽然还不到很重的程度,她觉得刚刚好,不会累到喘不过气来,也不必担心会像一片路过的云一样被风吹走,有时会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直到不经意间抬头,发现门前的绿树已经华盖如伞,桃李也褪尽最后一抹余红,枝头上缀满碧绿可爱的小豆豆,这个春天快要结束了,竟结束得这般匆忙,舒妮发觉,原来两个人的路走起来比一个人快得多。
终于,有一天,彭泽清告诉她,杀害媛子的凶手已被绳之以法,舒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彭泽清看她的样子好像不愿意多谈,他问:“你不想知道是谁吗?若不是你,我们也不可能找到原凶,这么快破案。”
“是那辆奥迪车的主人?”她问。
“不是他,是他的妻子。”
“原来如此。”她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其实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以这种极端的方式维护感情,能被抢走的男人始终是留不住的。”
他笑笑,“你不理解也难怪,因为你的世界很单纯,所以你永远不会让自己的生活陷入一团糟,就像现在,与其周旋在一群烂桃花之间玩尽暧昧的游戏,你宁愿独自守候一份宁静,因为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横刀夺爱、见异思迁之类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她心里很受用,嘴上却不肯服输。
“当然不算很了解,所以想了解得更多,不知你会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温柔。
这样的直白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微笑着,转身从车里取出一大束玫瑰,举到她面前:“生日快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5月28日。”他一脸真诚地说。
她呆了一呆,低下头去,幸福的感觉漫天而来。
晚上,舒妮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对面的房间,她想,每个人也许都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别人的生命中,就像她和媛子,她帮她找出了害她的人,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成全了她一段美好的爱情,现在,她应该安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