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下的动物

这是一些真正以动物为主角的电影―――“真正”，指的是拍摄者不是以居高临下的眼光对待动物，人为地设计动物的诸如“忠诚”、“勤劳”之类的精神，而是以平等的视角去关注和凝视那些与我们平等的生命。法国导演，雅克・贝汉（Jacques Perrin）和让-雅克・阿诺（Jean-Jacques Annaud），怀着一颗对自然的敬慕之心，用优美质朴、洗练细腻的镜头，关注着那些从天空到草丛、从北欧到东南亚、从亚热带到冰天雪地里不同物种的生活，传达出他们对社会对自然的一种人文关怀。这些描写人、动物与自然之间微妙关系的影片是如此迷人，像雪域高原的天空，每一缕微风、每一朵流云，都散发着诱人的纯净与透彻。

我们邀请的这几位嘉宾，都被这些影片深深感动着，并且在感动与感悟中多次观看这些影片，他们认为每一次观看，都是与动物、与自然，也是与人类自身的一次交流。

天空有鸟的翅膀划过

―――《鸟的迁徙》

“鸟类的迁徙，是关于承诺的故事，归来的承诺。历经重重危机后的数千里旅行，只为了一个目的：生存……候鸟的迁徙是一场生命的搏斗。”

每年春天，欧洲和美洲的一些候鸟都要飞往北极地区，在那里生儿育女；短暂的夏天过后，它们又要跋涉数千公里，返回出发地。雅克・贝汉为制作《鸟的迁徙》，耗费三年时间，动用了17部摄像机，乘着直升飞机，追踪记录了27种候鸟大迁徙的过程。

这是一部很安静的电影，镜头语言干净简单，只有不同种鸟儿的觅食、嬉戏以及它们的振翅飞翔―――它们飞越过无限连绵的山脉、色彩绚烂的广阔平原、高耸的古堡、汹涌的海面和无尽的沙漠。最壮观的镜头是以整个地球为背景，在旋转的角度下，映着蓝色的海洋和褐色的陆地，能够清晰地看到大片白色的飞鸟群缓缓移动。让人震惊的是候鸟大迁徙时执著的精神，或许就如影片开场时的画外音所言，这是一场生命的搏斗。

片中一直流动着不同种类的鸟的鸣声，很真实细腻。令人以为自己就置身于鸟的群落之中，那么近地聆听着它们丰富的语言。很奇怪，听着鸟的鸣声，内心会变得安静。此外影片的音乐也让人感动，在恢宏的旋律里，人声哼唱伴着长镜头下鸟的飞行时不时地响起，由弱到强，有着宗教般神圣的氛围，音乐赋予了这些迁徙中的鸟类令人肃然起敬的力量。

最温馨的镜头是候鸟飞到北极地区，产下小鸟后的场景：在轻灵活泼的女声哼唱中，一只小天鹅从妈妈的羽毛下突然钻出来，啾啾叫着；一只有白色斑点的黑鸟驮着两只出生不久的小鸟在水面上游动；黄嘴天鹅夫妻中间夹着四只小天鹅，一家六口在水面上优雅游过；一只小鸟奋力想爬上妈妈的背，却一次次地滑下来。还有一只胖乎乎的黄眼睛黄嘴巴的小鸟憨憨地向前走着，它张着黄眼睛看镜头时的特写傻乎乎的，可爱至极。

这一段镜头我看了很多遍，看着鸟的一家温暖地呆在一起时，有无限温柔的情绪涌出：在鸟的世界里，也有爱，有亲情，人类所能体验的情感，鸟也是有的。

作为对比的是，在鸟的眼睛里，人类世界却充满了暴力和恐怖―――这部片子成功地让观众站在鸟的视角去看人，用无言的镜头告诉我们，在地球这个家里，人类已经占有得太多，抢夺得太多。在人的霸道和下，鸟的世界已经被挤压得很小很小：

在冷森森的音乐中，一台巨大的收割机轰鸣着从远方而来，草丛中有一只孤单的幼鸟，它傻傻地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而收割机已经辗了过来……

几声枪响，几只奋力前行的雁从天空栽下，它们下坠的身影仿佛带着长长的哀鸣，划过水面……

一只被关在笼中的加拿大雁看着天空中的同伴飞向远方时，铁丝网后它的黑黑的眼睛写满了悲伤……

在让人绝望的音乐中，一群红胸雁飞过被严重污染的城市，身下是巨大的烟囱，灰色的城市。

看这些镜头时，我总在想：如果天空再也没有鸟的翅膀划过，我们的眼睛里还会有这样生动的自然吗？

我们奋力推的 何尝不也是只粪球

―――《昆虫世界》

“黎明，在某个地方的一块草地上，这里隐藏着一个昆虫的世界……对于昆虫来说，最小的石块也是一座山脉，最小的水坑也像海洋那样广大。在这里，时间以另外的方式流淌：一小时就是一天；一天就是一季；一季就是一生。为了了解这个世界，我们应当学会安静地倾听它们的呢喃。”

小说校园

生活细节

这是法国影片《昆虫世界》开头的画外音，这之后，影片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语，只是用唯美的画面和逼真的拟音将一个微小尺寸里的昆虫世界放大在我们眼前，让我们真切地看到一群被忽视的小生灵的生活―――从陆地到水中，从清晨到夜晚，在我们不注意的角落，在另一个时间的范畴里，小小的虫子们也在努力地活着，日复一日，在自己的天地中忙碌于生计，经历着风吹雨打，并遭遇着爱情和生死：

在丁丁咚咚的音乐中，一群蚂蚁正在勤劳觅食，有的使出浑身力气拖着细小的麦穗，有的兴冲冲地衔着一粒葵花籽，有的拉着一颗饱满的玉米粒，有的叼着一朵小蒲公英籽。它们推着扛着举着所有它们能找到的有用的东西，小心地贮藏到仓库里。

在军乐节奏的配乐中，一只屎壳郎骄傲地推着一只粪球进入了镜头，它动作麻利，推得奇快。上坡时，它大头朝下，后足奋力去顶。前方出现了一根细刺，深深扎入粪球，可怜的屎壳郎左推右推，用后足蹬，用大头拱，拱得几乎挖地三尺，最后，它终于将粪球顶出了细刺，又一路向前推。镜头越拉越远，还原到真实的尺度时，我们看到，那只巨大的粪球不过是块微小的土粒。

在清澈的女声吟唱中，两只蜗牛交颈缠绵。它们小心地伸出触须，试探着对方，又飞快地弹开，就像人类初次遭遇爱情时的紧张和羞涩。

最让人叫绝的是一队毛毛虫行进时的音乐，轰隆隆的打击乐后，忽然出现了十分滑稽的节奏感很强的沙沙沙的音乐，一队头尾相连，像军队一样整齐的毛毛虫占据了画面。它们步调一致，整齐划一地爬行。之后一队变两队，两队变成了一个环形的圈，拱拱地蠕动。虫子们的秩序让我想起了人类世界里严密的组织和组织里服从纪律的人们。

以昆虫之小，它们的生命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威胁：一只雉鸡在蚂蚁的眼里就是恐怖的巨人；一只张网的蜘蛛可以在顷刻间将蝗虫用丝包成木乃伊；一株食虫草可以杀蜜蜂于无声无息；一场不起眼的雨足以给昆虫们的家带来毁灭性的灾难。看着这些微小的昆虫生活在如此危机四伏的世界上，我突然明白了影片的旁白：“对于它们，最小的石头也是一座山脉，最小的水坑也像海洋那么广大”。

这部影片我看了三遍，越看越觉得虫子的世界何尝不是个微缩后的人类社会，而人类的圈子何尝不是个放大后的昆虫世界！正如那只奋力推着粪球的屎壳郎，在它看来，那粪球无比巨大无比珍贵，它为此付出了所有的力气；而在我们看来，那不过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粪球。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在这熙熙攘攘的人世间，我们也在孜孜LL、无止无休地追求着什么，并且觉得自己所追逐的东西亦是如此地重要，但假若有上帝，当他站在很高很远的天空，看着这群忙碌兴奋的人们时，在上帝的眼里，这些人与那只推粪球的屎壳郎有什么不同？

每一个生命的成长都不容易

―――《熊的故事》

一只熊的成长也是如此艰辛，既有天灾人祸，也有对陌生世界的无知或恐惧。对生命和成长的感悟是跨越语言、跨越民族甚至是跨越物种的。导演没有把熊的语言翻译成人类的语言，只是让熊的本色表演和精致的配乐构成了这个《熊的故事》。

成长的第一个困境是天灾―――熊妈妈正教小熊攫取蜂蜜的时候，山岩崩塌，其中一块巨石砸下，正好压住了熊妈妈的头。小熊着急地扒着巨石，但无法推动分毫。它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甚至扑起了蝴蝶，是希望妈妈像以往一样吼一声，叮嘱自己赶快吃东西吧，可是沉睡中的妈妈毫无动静，蝴蝶在小熊的眼中渐渐模糊，小熊在妈妈的身边躺下，捕捉母亲身上最后一丝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