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拆迁条例,多少楼台风雨中

时间:2022-10-24 08:41:13

聚焦拆迁条例,多少楼台风雨中

2009年11月,成都市民唐福珍为了抗拒拆迁,将汽油泼在自己身上,点火自焚。20天以后,北京大学5位专家上书国务院,要求修改《拆迁条例》。中国的城市拆迁问题在2009年年末成了全社会关注的中心。

47岁的成都市民唐福珍在医院与伤痛搏斗了16天后,在2009年11月29日孤独地走完了生命的最后路程。弥留之际,她的数名亲人或受伤入院或被刑拘,重症监护室被4名治保人员警戒,亲人无法探视。

16天前,为了抗拒拆迁,唐福珍将汽油泼到自己身上,点火自焚。

唐福珍在被送到医院时留给家人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一定要从我家里面选一张漂亮的照片做遗像”。但她的自焚并没有阻止房子被拆,当天房子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唐福珍的悲剧上演前后,中国的拆迁之战正在多处爆发:在上海,被拆迁女住户潘蓉手持自制燃烧瓶阻挡掘进的挖土机;在贵阳,无奈的被拆迁居民用40多个液化气罐堵路讨要说法;在昆明,因为拆迁一个大型集贸市场,上千商户上街抗议……

拆迁,拆迁,还是拆迁,在2009年岁末,拆迁成了中国社会矛盾的一个爆发点。

城市拆迁实际无法可依

2009年12月7日,沈岿、王锡锌、姜明安、钱明星和陈端洪,这5位学者联合向国务院上书,要求修改《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下称《拆迁条例》),他们认为,于2001年颁布的《拆迁条例》在法理上同2004年的宪法修正案和2007年颁布的《物权法》相违背,应予以废除。

王锡锌教授2009年12月15日表示,这次建议与媒体报道的接二连三的暴力拆迁事件,尤其是发生在成都金牛区的惨烈事件有直接关系。无论是2004年的宪法修正案,还是2007年10月1日颁布实施的《物权法》,都明确规定了“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财产不受侵犯”,然而,强制拆迁、野蛮拆迁仍有发生。

对此,5位建言者之一的北大法学院教授王锡锌认为,在法理上,《宪法》和《物权法》都高于《拆迁条例》。但在现实中,手拿《宪法》、《物权法》的公民却抵挡不住按照《拆迁条例》“依法拆迁”的铲车。原因在于:一方面,《物权法》的规定,仅仅提供了对财产权保护的基本原则,缺乏具体可操作的规定。另一方面,政府拆迁部门在拆迁问题上往往更习惯于、更倾向于适用《拆迁条例》的规定,因为《拆迁条例》更加具体,操作起来对他们更加便利。再者,由于缺乏有效的违宪审查程序和操作机制,很难及时地对《拆迁条例》加以废止或改进。

2009年12月16日,国务院法制办公室在举行学者座谈会上,多名学者就《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拆迁补偿条例(草案)》(以下简称《征收条例(草案)》)发表意见,在讨论之前,国务院法制办副主任郜风涛代表法制办介绍2007年3月公布的《物权法》中。规定“为了公共利益的需要,依照法律规定的权限和程序可以征收集体所有的土地和单位、个人的房屋及其他不动产”,但这一“法律规定的权限和程序”并未得到即时确定,而2001年颁布的《拆迁管理条例》根据《物权法》的精神本来应当废除,因此“城市房屋拆迁实际上处于无法可依的状态”。

在此背景下,国务院法制办与全国人大法工委进行了沟通,建议在有关法律正式出台之前,由全国人大常委会授权国务院制定新的法规,《征收条例(草案)》由此出台。

在长达4个小时的闭门会议之后,郜风涛向媒体通报:在《征收与拆迁补偿条例》正式颁布实施之后。公众与学界诟病多时的《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以下简称《拆迁条例》)将肯定同时废除。

新条例:谈好补偿再拆迁

叫板《城市房屋拆迁条例》,又应邀走进国务院研讨条例修改,走出国务院法制办研讨会现场后,北大公众参与研究与支持中心主任、北大宪法行政法研究中心副主任王锡锌教授在接受采访时坦言,国务院的积极回应“很令人鼓舞”,同时他也表示条例草案进行了很大调整。

据透露,条例草案内容与北大5学者此前的建议书内容精神基本一致,并且去掉了“被拆迁人”这一概念,以“被征收人”取代,对于之前上书中建议修改的包括赔偿问题、拆迁主体的界定以及授权问题等内容,在新修订的草案中都得到了体现,这是很令人鼓舞的。

王锡锌教授表示,关于拆迁制度修改,他关注的核心问题是征收环节。拆迁的前提是征收和补偿,关注拆迁问题更要关注征收和补偿。现在不少征收都是以“为了公共利益”的名义进行,在物权法中明文规定,政府征收必须是为了公共利益的征收,就是为了国防、交通、公立医院、学校等等这样一些事业才可以进行土地征收。但是事实上,许多地方政府基于局部的、短期利益考虑,片面强调城市的建设发展,忽视对财产房屋所有人的权利保护。修改条例时一定要将这一点明确清楚,将政府拆迁与商业拆迁彻底划清界限,斩断政府与开发商的利益链。

王锡锌还认为,补偿到底如何做到公平,是否该在补偿过程中引入比较公正的市场原则,在拆迁制度的修订中,如何能够防止拆迁领域的暴力行为,这些都应该在新条例中明确。

不管你同不同意,推土机先开到你家门口,这是现实中让被拆迁人最难以接受的一幕。王锡锌教授说,遇到这种情况“我可能会和其他的任何一个普通公民一样,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为此,北大几位教授一致指出:政府为公共利益进行的拆迁,必须通过正常的程序,即在取得被拆迁人的同意、给予充分的补偿基础上,才能进行房屋的拆迁。

参加讨论的沈岿教授表示,新条例出台后,如果是纯粹商业利益的开发,那么,就算开发商说动了一千户,只要有一户不肯搬,那他就要修改自己的计划,这跟国外的办法很类似。问题难因修改而消失

虽然《拆迁条例》的修改正在进行当中,经过大约一年左右的法律程序就可以出台,但是从中国目前的经济和社会现状来看,如果指望用一部修改后的《拆迁条例》来杜绝拆迁悲剧的发生,可能也过于天真了。

参与研讨会的北大学者王锡锌认为,目前条例修改的阻力主要来自于一些地方政府,地方政府基于局部的、短期利益考虑。片面强调城市的建设发展,可能忽视对财产房屋所有人的权利保护,这种地方利益和商业利益的勾结,会在《拆迁条例》的修改和实施中形成强大的阻力。

其次,目前正在讨论的条例限定为“国有土地上”,这意味着目前大量涉及农村集体土地的拆迁问题难以被新法规涵盖,如此前引起公众高度关注的唐福珍案,其盖房用地原本就为集体用地。我们看到的因拆迁引起的暴力事件,大部分发生在农村集体土地上,农村集体土地上的拆迁问题依据的是《土地管理法》和《土地管理法的实施条例》。应该有一部统一的法律来管城市和乡村的征收拆迁,但现在还一时难以出台。毕竟城市和农村的土地不归一个部门管,管城市房屋拆迁的是住房和城乡建设部,而管集体土地的是国土资源部。这就意味着,发生在中国城乡结合部的唐福珍式的拆迁悲剧仍难以避免。

最根本的是,宪法和法律只有被遵从,才能从“纸面上的法”真正成为“行动中的法”。可以说,宪法和法律的生命不在于它的庄严,而在于它的实施。《物权法》颁布以来,多少人曾经为之欢呼。但《物权法》也依旧被推土机碾得粉身碎骨,只有权力真正回归到民主这个层面上来,它才可能真正与某种利益势力划清界线,才可能带来整个权利与权力生态的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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