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讲述坏了的故事

[摘要]戈达尔是法国“新浪潮”中的一员大将，他的电影是大胆、超常而有说服力的，这使他在构建了现代电影上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比如，他早期的《筋疲力尽》、《周末》等作品，就以其中绝妙的创意和激情深深冲击了一代观众。然而，他晚年的收山之作――我们暂且这样认为――《爱情研究院》，却在 画面风格和叙事手法上表明他在找寻早年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

[关键词]戈达尔；爱情研究院；画面；文本

戈达尔在他70岁这年推出了一部含义丰富的“总结”――《爱情研究院》。他企图通过一个奇特的形式和一系列繁杂的思辨再现往日的电影理想和绝对的话语权。从这部电影，我们可以看到戈达尔以往作品所共有的独特标志。然而，我并不认为它是成功的。

《爱情研究院》又名《爱的颂歌》，讲述的是一名叫埃德加的艺术家想要做一个关于爱的实验。这个实验相当模糊，它可能是一部电影、一出戏剧，或者一部小说。它关涉爱情的四个阶段：相遇、激情、分手和重逢；它需要三对恋人：青年人、中年人和老年人。这部电影始终弥漫着一种忧郁的情绪，仿佛是关于爱、思考、记忆和历史的挽歌。

影片的第一部分是对现实的讲述，运用了黑白色调，埃德加在巴黎到处讲述他的计划和哲学思想。“世界上是没有成人的”，他说。他迟迟找寻不到自己适合作品的演员。

影片的第二部分转为倒叙，画面转为彩色。讲述埃德加的在开始电影计划之前拜访一对法国夫妇――他们刚刚将一个剧本卖给了好莱坞的事。这一部分似乎是表达美国的浅薄和对好莱坞模式的憎恶(包括对斯皮尔伯格的批判)。

整部电影在前半部分不断的重复，同时又在后半部分回到两年前，其间只有一个人物在不停地四处晃荡。影片的画面总是极其类似，让人昏昏欲睡。这让我们总期待下一秒能有一些惊喜，却只能看到一段段无聊的材料堆积；我们听到的总是：“当我考虑一些事情的时候，我会想些其他的事情，只有在你考虑其他事情的时候，你才能真正地考虑一件事情。”诸如此类的对白。

一、画 面

整部影片充满了一帧帧凌乱的画面和画面之下嘈杂的声音，我们很难通过它们推断出戈达尔想要表达什么。

影片第一部分的黑白色调充盈着一种单纯的美感。例如，看着埃德加沿着蜿蜒的铁轨孤独地翻阅着笔记本的画面，我们会情不自禁地随着主人公去思考、去怀念；看着城市和乡村的各具特色的美丽景色，我们会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然而，戈达尔却决心不让观众享受这一点――随意切割的黑色屏幕，伴随着标题式的提示穿插在画面中，只能让人感到痛苦不已。

到了影片的第二部分，过于饱和的录像片段、粗糙而油腻的色彩、时常异变的景物色调常常让人感觉景物是从最粗劣的机器中扫描出来的。唯一有现场感的是对美国的批判和对斯皮尔伯格的讽刺的场景，但是这些也恰恰分散了影片的重点，使观众对影片的主旨更加一头雾水。

只能说，整部影片的画面仿佛是一个怪圈，尽管戈达尔往日的标签式技巧俯仰皆是(如《筋疲力尽》中的某些技巧)，但其中却始终充塞着压抑的镜头，晦涩且难懂。戈达尔以往的作品往往致力于与观众的互动，但《爱情研究院》却像是一次纯技术练习，让人厌烦。

二、文 本

整部电影包含了很多元素：政治、历史、好莱坞、记忆、爱情……但是我们很难找其中的中心――尽管电影的名字是《爱情研究院》，而政治等话题也很难和表面的叙述重点――爱情――自然地联系起来。整个影片，最重要的全是关于政治的对话，“爱情”只是一个噱头，随时都可以被丢弃。

受着杂乱无章的叙事方式的影响，电影的叙述焦点始终不能清晰地展现在观众面前。例如，当埃德加在公路旁碰到来接他的男子时他们有这样一段对话：

――你是埃德加，你应该来看吉恩・劳科特，他让我去接你……我主管这个城市的文化事务，你要写有关于抵抗的天主教徒的事。

――只是研究。

――我有一些很有趣的记录，我的叔叔给我留了很多的书，“自由法国的论文集”，还有所有一个女爵士的档案。

――事实上，我正在组成一个大合唱，一个为西蒙，威利的大合唱。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和我想的差不多。

――你是指谁呢?

――那些愚蠢的美国人。

这样短短的一段对话，包含了宗教、历史、政治，这样复杂的意象很难让我们得知戈达尔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或者，他什么都想表达。但是他却又什么都没有表达出来，这无疑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观众很难从中获取他想要表达的信息，唯一能感受到的只能是无逻辑的说教。

除了政治，戈达尔在影片中还反复阐述他的哲学观，例如：

“当我考虑一些事情的时候，我会想些其他的事情，只有在你考虑其他事情的时候，你才能真正的考虑一件事情，比如说，当你看见一幅新的山水画，但是对于你来说是新的，是因为你在思想上进行了比较，和其他的山水画，你所知道的。”

这段话在影片中出现了两次，一次在影片中间，一次在结尾。这种叙述真正想要表达什么呢?我不明白。

影片的前一部分是一种冷漠、压抑的叙述，没有激情、没有高潮、没有悬念。而在后一部分，戈达尔又似乎深深沉浸在对好莱坞模式的厌恶之中。受这种激动情绪左右，第二部分与前一部分的风格给人以强烈的格格不入之感。或许，我们应该将其当成两部电影来看待。

听戈达尔讲述爱情，就像是在听老祖父讲述历史，虽然知道他有足够多的阅历、知识，但是他总是东拉西扯，你知道他讲的内容极为丰富、思想十分深刻，却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得不到。为了尽孝道，你甚至不得不做出专心致志状，于是祖父开始更加兴奋地天马行空地叙说。最后，祖父还要说：“我刚刚说了什么并不重要，但是你听了我说话肯定是有用的。”

对戈达尔的这部电影做这些评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他早期的巅峰之作仍然散发着新鲜、激情和创意冲击力的现在。而且，此时的戈达尔无疑已经具有了最圆润的视觉表现能力。但是《爱情研究院》让我怀疑戈达尔是否还有后续的能力和激情继续去拍电影，我在屏幕上看到的只是一种惯性――生硬的对话、绝望和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