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维特的海角天涯

时间:2022-10-24 01:04:42

图/老八

楔子

天空中最后一片晚霞隐去时,钟楼敲响了巨大的锣鼓。锣鼓声传遍整个普利维特城,人们脚步急促,纷纷返家,片刻过后,大街上鸦雀无声。

这是女神央格拉的旨意。

近日,每当夜幕降临,普利维特码头便会出现一些怪异现象。比如有人听见哀伤而悲悯的恸哭,有人听见声声凄凉的呼唤,还有一些人,来不及逃走,便被一团灰白的雾气席卷,消失不见。

人们跪地祈求他们的女神调查此事,央格拉便拟令,傍晚之后,任何人不得出户。

辉煌的大殿中,央格拉端坐在碧玉王座之上,冠上垂落的珠链掩盖了她的面容。但从那太过年轻的体态看来,年纪不过十七八岁。

女神是不老的。

大臣希翎在一旁汇报码头事件的调查情况,原来,骚扰码头的,是一艘幽灵船。有人用望远镜,亲眼看见烟雾形成的大船,被风一吹就散去了。

央格拉挥手示意,希翎便递上纸笔,她抬手写道,我会尽快处理。

是的,人们信仰的至高女神央格拉,是一位哑神。纵使拥有两片弧度优美的嘴唇,可它们只会微笑,不会说话。

没有人听过央格拉的声音。

普利维特是位于这片大陆东南角的独立城市,依海而落,土地尤其肥沃。四百年前,富强的普利维特人起了贪念,妄图侵略他国以扩张领土。

由于杀孽太重,触怒天神,太阳神阿波罗欲降下神罚。是善良的央格拉祈求阿波罗宽恕,并自愿下贬凡界,引导普利维特人洗涤灵魂。

如今,四百年转眼即过,人们在央格拉的保护下,过着自由快乐的日子。他们真诚地热爱他们的神,并且始终坚信,他们的神,永远不会将他们抛弃。

待天空完全黑透,我独自一人来到码头。我知道,他是冲我而来。

远远地,就能看见远处海面上迷蒙的雾气,它们渐渐聚拢,形成一艘巨大的海盗船。记忆中,能制造出如此庞大幻象的,除了神,便唯有魔法师萧迪特。

那位拥有罕见的黑发褐瞳的男子,曾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最美的期盼。

两个月前,我们才刚刚在双生树下合手相约,待我返回普利维特处理完善后工作,就随他浪迹天涯。

你终于来见我。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过身去,萧迪特的轮廓从夜幕中慢慢显现出来,微风拂起他曳地的黑色斗篷,刹那间我湿了眼眶。

做梦也未曾想到,你竟真的是普利维特的女神央格拉。难怪那日你一去不回,女神又怎能与凡人相恋。他的声音充满了深深的自嘲,接着在我面前单膝跪地道,女神安好。

看到萧迪特的背影逐渐远离我的视线,我多想出声唤他,告诉他,我是愿意随他走的。

我是愿意的,但,不能。

于是,只能空空伸出一只手,任由泪水打湿手背。

初遇萧迪特那天,我从普利维特逃走,一个人坐在双生树下低泣。从此经过的他逗笑了郁郁寡欢的我。这位名震大陆的天才魔法师,竟然使用他的魔法,只是为了让一个哭泣的少女破涕为笑。

我问他,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指指我身后的树说,你看看周围,在如此恶劣的生长环境里,几乎寸草不生,除了双生树。而双生树名字的由来,就在于它是由两棵同根的树纠缠而生。只要它们相互依偎,就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生命的意义,便是寻找那命运同根的另一半,与对方携手笑看人间。

他的表情那么认真,竟令我的心情愉快起来。后来,他提出要带着我走遍整个大陆,我满心欢喜地答应。待我返回普利维特交代一声,再相聚双生树下。这是我许下的约定。

然而,我失约了。

因为人们心中信仰的女神央格拉,突然间不知所踪。

她唯一留下的,只有一封书信:从今以后,你便是央格拉,是人民的信仰。

我深深了解,当一个人内心的信仰倒塌,随之而来的会是什么,除了疯狂便是恐慌。我只能一肩扛起女神强加于我的使命,逼迫自己去遗忘一切与萧迪特有关的过往。

是的,我不是真正的央格拉,而只是被央格拉所收养的,平凡的人类女孩。

先前因幽灵事件失踪的人,第二天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只是无人记得发生过什么。

大臣希翎站在一旁,逐字逐句向我汇报城中的情况。他虽身居要职,却是世袭父亲爵位,年纪轻轻就将一切大小事务统理得井井有条。而那一头与萧迪特全然不同的金发,更加凸显了他的王者贵气。

希翎突然话题一转,您,辛苦了。

我在纸上写下,这是我应做的。

希翎洁白的脸颊上露出一丝哀伤的神色,他看看我,又看看我手中的纸,只道一句“您休息吧”,便不发一言地退下了。

天边又出现了晚霞,红得似血,生生印进我心底。萧迪特的背影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那么思念他,思念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分气息。

自我出生开始,我的世界里只有央格拉。她赐我一间别苑,我每日的任务唯有不停阅读她交给我的书。随着一天天长大,我的模样与央格拉越发相似,生命也同样的单调而乏味。直到我私自出逃,遇见萧迪特,他告诉我,生命的意义,在于寻找那命运同根的另一半。

只是,我的命运无法与任何人同根。

三个月后,普利维特城爆发了四百年来最大的危机,西面邻国费罗单方面撕毁和平协议,肆意扩展军队,侵略之心显而易见。

由人类统治的费罗国,竟然胆敢向神挑战。普利维特的人们义愤填膺,个个摩拳擦掌,誓死保护他们的国家,他们的女神。

大殿里,我佯作镇定处理完一切政务。但希翎看出了我内心的焦急。他的话简短而有力,在您的带领下,我们无敌。

我痛苦地摇头,希翎示意侍卫退下,大殿上只余我们二人。他忽然在我身前蹲下,轻柔地拍打我的背,请您记住,您是央格拉,是人民的信仰。

我惊讶地抬起头。他接着说,不管您是不是女神,我都会守护您。

末了,希翎露出一抹微笑,我自十四岁就跟在央格拉身边,十年时光,怎会分辨不出你们细微的不同。

我咬着下嘴唇,愣愣说不出话来。

他却说,能不能,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央格拉不会说话,但你会。

我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张口叫他的名字,希翎。

从未见过希翎笑得这样开心,他像个开心的孩子一般应道,希翎在,我的女神。

战争在一个月后爆发。费罗国兵力强盛,势如破竹,只三日,便已兵临城下。可城中人民并不恐慌,他们在希翎的组织下,协助军队严密守护着城墙。他们都说,有女神央格拉在,费罗国必败无疑,央格拉不会抛弃自己的子民。

可他们哪里知晓,央格拉早已离去。

我决意,与费罗国商定停战协议。

没有任何法力的我,斗不过费罗新晋任的将军。希翎说,他们开战的理由无非是想占据普利维特的海岸线,借海路北上。

在去往谈判地点的路上,我忐忑地问希翎,人民会不会怪我懦弱?

自然不会,女神的决定无人质疑。

可你明知道我不是。

希翎右手食指放在唇前,比了一个“嘘”的动作,您当然是。

既然希翎这么说,我会拿出女神的威严,尽全力为人民争取到最大的福祉。

可是,当我见到费罗将军的那一刻,之前的决心瞬间坍塌。眼泪像大雨一般倾泻而出,落在地上,晕开成大朵大朵的水渍。

我把女神的威严抛至九霄云外,只因为,眼前的费罗将军,竟是我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人儿。

萧迪特。

怎会是他。

他为何要帮助费罗侵略普利维特?

他恨我吗?

一秒钟,或许更短的时间内,我的心中浮现出许许多多的疑问,它们通通涌入喉咙,但嘴唇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迪特全副盔甲,神色威严,可我能感觉到,在他看见我的那一刻,眼里有温柔的光。

他说,我要与央格拉单独商定,请闲杂人等退下。

希翎定定看了他很久,又轻轻捏了捏我的肩,这才黯然离开。

泪光朦胧中,我仿佛看见萧迪特走到我跟前,他用手指拭去我的眼泪,眼里尽是心疼的柔情。

对不起,我一定吓到你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助费罗侵略我们?据我所知,魔法师是不能参与他国战争的。

萧迪特的笑容疲惫而无奈,他说,即使知道你是至高无上的女神,我仍然,想要和你在一起,哪怕向天挑战。我明白守护普利维特是央格拉之于阿波罗,不得不遵守的承诺,那么,我只有毁灭这座城市,才能还你自由。到时,你是否愿意跟我走?

他牵起我耳旁的发丝,印在唇上长久地亲吻。他的眼角,似是有水光闪烁。

我爱你,央格拉。

我的思绪拧成一团麻。

与萧迪特见面归来,我再不肯说一句话,无论希翎问我什么,我皆以沉默相对。

当我们回到普利维特城,落日已有半轮浸入地平线。又是如血的晚霞。再过数日,普利维特城恐怕真将遭遇一场血的洗礼。

在我离开之前,萧迪特曾附在我耳边低语,你尽管守护你的子民,而我,也必定将其毁灭。为了你,即便与世界为敌,又有何妨。

希翎说,请您返回女神殿休息。

我摇头,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守卫城墙的士兵?

这是我第一次登上普利维特的城墙,原来城墙上的视野这般广阔,在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之下,就囤积着萧迪特的军队。

希翎道,女神来看你们了。

“哗”的一声,所有坐下的士兵立刻起身,他们的脸上焕发出一种神奇的光泽,那是来自于信仰的光辉。

我朝大家略微欠身致意。心里默默地说,是我不好,才会令大家蒙受战火的摧残。

只要女神在我们身边,我们视死如归!不知是谁带头喊出这句话,霎时间,城墙上的喊声此起彼伏。

我忽然被感动,他们是如此相信他们的女神,他们,不能失去央格拉。

后来,希翎告诉我,普利维特的人们,宁肯为信仰而死,也不愿失去信仰,苟且偷生。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为了央格拉的子民,我不得不与萧迪特为敌。

即使,我那么爱他。

夜凉如水,点点繁星如同我密密麻麻的心事。我越发不明白,央格拉为何那样自私,竟一走了之。

希翎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他并未看见我的脸,却说,我感觉到您在哭。

我这才触到脸颊的一片潮湿。

他递给我一方手帕,右手握拳按在左肩,低头向我行礼,我发誓,定会找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伤害萧迪特,又能保住普利维特。

希翎告诉我,魔法师一族有明确的族规:不得干预他国战争,不能利用魔法涂炭生灵。违者,便会有执法长老将之押回,接受族规的处罚。换句话说,只要他能找出避世的魔法师一族的隐居地点,就能让他们召回萧迪特,如此一来,失去萧迪特的费罗国便只有退兵。

我不禁为萧迪特担忧,他们的族规想必十分严格。

希翎微微一笑,届时,你以女神央格拉的名义前往,又怎会救不了萧迪特。

我松了一口气,这大概是唯一不用流血的方法。可问题是,该如果找出魔法师一族呢?我曾从央格拉的书中得知,几百年来,他们始终不肯现身,每过百年,只有一位最优秀的天才魔法师得以游历世界。

希翎说,交给我。他执起我的手轻柔一吻,然后转身离开。他的背影与萧迪特一样落寞,我突然害怕起来,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

会不会,一去不回。

他递给我的那块手帕一角,绣着整整齐齐的三个字:央,格,拉。

希翎离去的第五天,费罗进攻普利维特的战争终于打响。

随着天际泛白,远处的号角声明亮壮烈,一排排利箭破空而来,紧接着是由远而近鼎沸的人声。

有人倒下,有人哀嚎。鲜血四处喷薄,染红了普利维特内外的大片土地。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希翎临走前曾交代我身边的侍卫,无论如何不能让我离开女神殿。我只能躲在央格拉的房间里,蒙头哭泣。

仿佛除了哭,我什么也不会。

中午时分,费罗的第一波攻击终于停歇,我们暂时有了喘息的机会。

有士兵传来情报,费罗国王向普利维特道歉,表明战争是将军萧迪特私自挑起,并表明要公开将他处死,以祭奠为此枉死的无辜之人。

这是怎么回事!?处死萧迪特!?

我顾不上侍卫的阻拦,拼命跑至城门,勒令士兵开门放行。他们又怎么敢违背女神的旨意。

透过逐渐增大的城门缝隙,远远就看见一座绞刑架,上边缚着一名男子,男子所披的斗篷,正是萧迪特所有!

我疯了似的跑向他,可近了才看清,被缚着的男子,竟然只是一具逼真的人偶。突然间,四周涌出一队队人马,他们纷纷举弓朝向我,箭已在弦上。

我懵了。这一定不会是萧迪特制造的陷阱。一定不会。

普利维特的大队人马冲出城门向我跑来,可是,来不及。无数箭已离弦,化作漫天箭雨向我袭来。我只能闭上眼睛,默默等待死亡的到来。

其实死,于我倒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为什么,我的眼前还会出现萧迪特的脸,他正朝我微笑,像春天盛开的花朵。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突然静止,不知何方飞来的一道蓝光,转眼间,漫天的箭雨竟凝结成冰,停止在天空中一动不动。

是极为罕见的,只有魔法师才能使出的封印大魔法。

萧迪特救了我么?我欣喜地回过头去,来到我身边的人却不是萧迪特。

而是希翎。

他的右手还残留着蓝光,令我瞬间不知所措。

怎么……你……

希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还来不及问完想问的话,他已经捂住胸口倒在地上,坠地的刹那,他的嘴角淌出一丝血迹。

希翎!希翎!

我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头,眼泪滴在他的额头上,吧嗒吧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能不能答应我,不要责怪,央格拉。其实她,并未抛弃她的普利维特。

我拼命点头,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猛地一咳嗽,又呛出一口血来。如你所见,我的祖先便是魔法师一族,四百年前为了出山辅佐女神央格拉,于是立下重誓,不得暴露身为魔法师的身份,更加封印了魔法,终生不得使用。违者,死。我违背祖训,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又强行使用大魔法,怕是,真的不行了呢。

我取出他给我的手绢,为他拭去嘴角的血,然后将手绢放入他手中,握紧。我已泣不成声,我知道,你爱央格拉,这手绢就是证明。可是,你不该为了只是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我,牺牲自己的性命。

是的,我爱着央格拉。他的手缓缓爬上我的脸颊,央格拉,我爱你。

希翎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再醒来。

我的子民很快来到我身边,他们越过我和希翎,将费罗的弓箭手全数生擒。

然而,下一秒钟,我的耳边出现另一支弓箭快速破空的声音。

这一箭快、狠、准,力道强劲,非一般弓手所射。箭直直对准我的心脏,当我还沉浸在失去希翎的悲伤中时,我的身体已被利箭贯穿。

不知是不是幻觉,在我倒下的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萧迪特的呼唤,他一声一声地喊,央格拉,你不能有事,不能。

意识进入一种混沌状态,我能够清楚地听见身边之人的对话,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沉重的双眼。

我听见萧迪特与另一个中年男子的交谈,萧迪特说,我不会放过伤害央格拉的你。

男子道,别傻了,她并非真正的女神央格拉,你看看,女神怎会因为这一只弓箭而丧命。

我在心中呐喊,不,不能告诉萧迪特!他为了女神而违背族规向天挑战,又怎能让他知晓,令他费尽周折的我,只是最最普通的人类女孩。

男子的话引起了普利维特人的恐慌,他们捂住头痛苦地叫喊,不可能!我们一心一意保护的人,怎会不是央格拉!

谁知,我亲爱的萧迪特竟说,无论她是不是央格拉,都是我独一无二的女神。

这是我所听过,最最好听的话,它让我的胸口盈满感动。

有一股莫名的气流开始在我身体里流传。眼前出现许许多多陌生的画面,陌生的人,以及,央格拉的脸。

我终于明白希翎临死前所说的话。他说,其实央格拉并未抛弃她的普利维特。

因为,我就是央格拉。

这四百年来,央格拉为了她的人民,已经耗尽所有神力。于是,她利用阿波罗所赐予的种子,培育出另一个自己,然后在适当的时机牺牲自己,将所有的法力、记忆、使命以及神格传承予她,由此形成另一个女神央格拉。

我便是接受传承的央格拉,而原本的央格拉,已经灰飞烟灭。

当我站起身来时,周身第一次散发出一圈柔和的光晕。萧迪特看向我的眼神,先是欣喜,却慢慢地,慢慢地淡了下去。

他一定明白,由此刻开始,我再不是那位与他相约双生树下的普通女子。

普利维特人民欢呼起来,他们的女神并未死去。

他们越战越勇,终于赶走了费罗的军队,并俘虏了与萧迪特对话的男子――他便是费罗国王。

他早就听说女神央格拉离开了普利维特,于是利用萧迪特的能力,意图在适当时机牺牲他以破解人们对于女神的信仰,再施以怀柔政策,统治普利维特人民。

却,功败垂成。

尾声

这是我最后一次与萧迪特见面,在那棵我们曾相约的双生树下。

如同我们约好那般,我开心地告诉他,我愿意随他浪迹天涯。

他点头,再点头,然后,笑起来,却在笑容里生生掉下泪来。

萧迪特将我紧紧拥入怀中,谢谢你,终于让我等到这句话,亲爱的,央格拉。

魔法师一族的执法长老在旁等待,当萧迪特缓缓松手,他们朝我致意,央格拉女神,保重。

我再一次看见萧迪特的背影,在萧瑟的秋风中,他没有回头。只是他一步一步走过的地方,有一滴一滴晕开的水渍。

原来,魔法师一族隐居的地点就在这片大陆最西北边的冰岩之下,与普利维特遥遥相对。而萧迪特得到的惩罚,便是终生不得再踏出冰岩一步。

女神央格拉,不会抛弃她的普利维特,于是注定与心爱的人,永远相隔海角天涯。

(责编:赵翠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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