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曝光》

李玉的改变

跟被毙不得不改头换面变成《观音山》相比，《二次曝光》送审只有一处修改。

“如果要继续在这个环境下拍电影，恐怕要作一些聪明的改变了。”李玉说。

《二次曝光》送审只有一处修改：将范冰冰的台词“你以为我是傻逼吗”改成“你以为我是傻瓜吗”。“在审查允许的环境下，说自己想说的话，其实也可以实现。”李玉说。

曝光了什么

《二次曝光》的故事灵感最早来自一则璩美凤的社会新闻，当年台湾“光碟”的女主角，时隔7年回台，有媒体报道说她原谅了曾经出卖自己的闺密，甚至在接那位女士出狱的时候送了一串手镯。开始，李玉是带着八卦的心情扫过那条娱乐新闻，却莫名严肃地怀疑起这看似皆大欢喜的背后，“一个人真的可以原谅那个摧毁自己一生的人吗？现代社会的人际关系的底线在哪里？”

与李玉以往的作品不同，《二次曝光》有着纯商业片的内容：故事方面，影片上演了2段3次谋杀与4幕风月，悬念迭生、香艳养眼；制作方面，航拍、船拍、车拍、水下拍、特技拍、多地取景、后期电脑特效以及主题曲创作都不惜成本。但是，李玉认为，“《二次曝光》依然是一部自己风格的电影”。

“范爷”在《二次曝光》这场吵架戏码中给了导演一个惊喜。拍摄这场戏之前，李玉并没有给范冰冰和霍思燕具体的台词，在给了她们一个大概的方向后，说“你们开始吵吧。”两个人在进入状态后真的“吵”出了自己的火气，把争吵时的歇斯底里演绎的淋漓尽致。面对范冰冰强大的气场，霍思燕在招架时也显得势均力敌，她笑称自己是北京女孩，“嘴皮子也很利索，所以并不吃亏”。两个女演员到最后都“杀”红了眼，李玉喊“卡”之后竟没有一个工作人员敢上前靠近二人。负责这场戏拍摄的德国摄影师“吓得”满头大汗，他悄声告诉李玉，“女人吵架太可怕了，我以后最好不要碰上。”

清零以后

2008年春，感受到人们对《苹果》这部电影的误解，李玉故意沉寂了一段时间，推掉几百个采访，希望大家能淡忘她。经历了影片被禁，她领悟到，拍电影最重要的，是让大家看到。“一个导演如果只为国外的电影节拍电影，那也是有点问题的。”

“在《红颜》之前，对电影审查还是特别愤青的状态，恨不得去电影节也会骂，接受采访的时候也会骂，那是抑制不住的，不是我想出风头或者在国外博同情，没有。我就是下意识一想到连续被毙几个剧本，觉得有一座大山跨不过去，很绝望，不知道是什么在阻止你。那时候我也哭过，觉得独立制片的这条路为什么这么难。在好莱坞独立制片其实很赚钱的。”

将心态开放是在《苹果》之后，“躲避所有公众事件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可以有更好的智慧去包容，去拥抱审查。这是一个长满刺的东西，但是你可以以更大的胸怀去接纳它，看看这里头什么是可以跟他合作的。”她后来发现，“我既然还想在这个土地上拍电影，我就要承受这个，要不然就别做中国导演，挂个别的标签。” 《苹果》之后，李玉开始旅行：三亚、欧洲、老挝、缅甸。除此外，写作、买大量DVD，或是一个人买张票走进电影院。彼时的李玉将自己清零，开始思考新的创作。三年后，当她携《观音山》再出江湖，近8000万票房，令谈“文艺”色变的中国电影圈瞠目。

“女导演会更多关注对女性内心世界的探索，我喜欢她的视角，很独特，她的心很大，里面有一匹奔腾的野马。”过足了戏瘾的范冰冰说李玉是最懂她的导演。

“她给了我很大的空间，在表演上不给我任何框架，她给我一个表达的方向，任由我发挥。因为都是女人，我们更容易感知彼此的想法。”

对话李玉

{F：FAMOUS 李：李玉}

F：《二次曝光》这样的操作，你以前好像没有尝试过。

李：其实还是我的风格，只不过之前没有这样拍，我在现场还是不喊停，让演员自由发挥。这次非常有意思的是，它是有故事的，而且是一个带有悬疑色彩的，它有一层一层包裹的故事，要像剥洋葱那样，一层一层剥开。里面有爱情。

F：第三次跟范冰冰合作，这你也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个角色？

李：我和制片人方励写剧本的时候，故事不停在变，但已经有她的影子，我太了解她，知道她很多内心戏可以呈现。冰冰她有一种魔力，戏里的爱情，要深到很痛的感觉，深到可以杀人，深到可以出现幻觉，需要那种从眼神直接看到灵魂的表演，我觉得她能完成，她在现场我有安全感，一个演员带给一个导演的安全感。

F：你有没有担心，老用同一个女演员，会让大家觉得雷同？

李：我们一起求变。我和冰冰一起上路的这个感觉很好，每一次我们都想做一个不一样的电影，为这个不一样我们会讨论很久，我们连服装的颜色都聊，冰冰自己拖了两个大箱子过来，拿出她自己的衣服，我们一起试。我们会谈很多东西，包括颜色怎么表达人物情绪，一起来创造这个人物。

F：女导演做电影的难度会更大一些吗？

李：在找投资这个阶段，大家不会因为你是一个女导演就会拉到投资；电影拍摄的时候，没有哪一个主创，因为你是女导演来跟你妥协，大家在艺术上是不会有任何退让的，很多争执，你必须要心态强大；电影上映的时候，大家不会觉得你是一个女导演就给你很多宽容。电影是一个导演最大的面子，电影拍好了，大家不会在意你是男的还是女的。也许大家需要在你身上找话题的时候会说，哦，你是一个女导演。

F：《苹果》后你把自己放空了一段？

李：我看书，听音乐，闲逛，那段时间逛遍了北京的胡同、酒吧，交了很多朋友，让自己一段时间不在电影里面我觉得非常好。我基本两年一部电影，我不想当一个所谓职业范儿的导演，那样有压力，每年一部会把自己耗干的。真正的营养是这片土地，你必须要在土地上呆着，当你飘离这个地方，完全不在生活里的时候，是非常可怕的。生活是最有营养的，要敢于安静地面对自己。

F：创作过程中，有没有遇到审查的问题，你怎么规避它？

李：这次审查没有任何的阻碍，全片就改了一个词。我们创作的时候，其实特别不愿意做一个自我审查者，尽量听从自己内心去拍电影。但你不能傻到每次都是《苹果》，那你就永远跟观众无缘了。《二次曝光》其实在讲一个女孩的爱情和内心，它用了一个商业的方式，这样可能受到的挫折会少一点，但在这个商业的壳里，还是能看到我的东西。

F：你越来越有经验了。

李：我会自我提醒，这个经验也是一个自我审查的经验。在这个过程当中，尽量去用智慧规避，而不是纯妥协，妥协你的电影会越来越糟糕。

F：你以前不太愿意定义自己的电影是文艺片还是商业片。

李：对整个电影世界来说，所有做电影的人，他们也不愿意。《教父》是文艺片还是商业片？它里边很多东西都特别有意思，也很有艺术价值。我觉得要做好看的电影。我最高兴的评价是有一天他们看完评价说，《观音山》比《苹果》好，《二次曝光》比《观音山》又好，我觉得我自己在进步就可以了。

F：《苹果》里有梁家辉，《观音山》里有张艾嘉，《二次曝光》里有陈冲，你每一部里戏都有一个定心丸。

李：我是很多演员的粉丝，我的愿望就是跟我欣赏的演员合作，陈冲、张艾嘉、梁家辉，梁朝伟，他们都在我的名单里面。还有张国荣和贾宏声，遗憾的是这个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