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桂花的艰难岁月

赵桂花是乌子中学的政治老师，一张娃娃脸，像个学生。因为是教政治的，所以经常做出严肃的样子，这和她的外表极不相称。不过赵老师心地善良，同样赢得大家尊敬，只是日子越来越不顺心了。

她的艰难是在结婚以后，生育的一对双胞胎儿子，表面看起来白白胖胖，实际上体弱多病，单是每个月的医疗费用就不堪其负。她的爱人是一个工厂的采购，工资不高，为了给孩子看病，就尽量省钱。那时的出差费是包干的，老李每次出差，都不住旅馆，就在嘈杂肮脏的车站坐一夜。就是这样，家里经济仍旧十分拮据。为此，赵老师课余就在渡口摆张桌子，拉根绳子，给过往长江的游客看自行车，收一点管理费。以后渡口码头加强治安管理，赵老师的这份差事也就除脱（四川方言，意为“丢掉”“没了”）了。实在没办法，赵老师只有在自己的阳台上喂鸡，靠鸡下点蛋拿到市场上去卖。有人就反映到了乌子中学领导那儿，说赵老师搞资本主义。工宣队麻队长找赵老师谈话，说你是政治老师要注意影响。赵老师就要求申请困难补助，结果学校补助了她5元钱。但区区5元钱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不久，赵老师的鸡全部瘟死了。那年那月，十多只鸡可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赵老师舍不得丢。一次又吃不完，就全部杀了，放在坛子里做腌肉。从此，很长一段时间，再不上街买菜，国家发的肉票，也拿去换钱。没想到鸡肉是发物，又是得了瘟病的鸡，结果全家人吃得上吐下泻，大病一场。有一次赵老师对我说，我出身贫下中农，成分好，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你看隔壁桂圆小学的蔡美华老师，解放前是大地主的千金小姐，有吃有穿，吃香的喝辣的，过的荣华富贵的日子，现在又嫁了个造反派头头，身上有的是钱，我就是想不通。

1979年，是粉碎以后全国第一次调工资。那时调一级工资也就升5元钱，但对于赵老师来讲，那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考虑到她家境的闲难，初评时赵老师也榜上有名，自然心花怒放，高兴得不得了。但是报告到人事科去综合平衡时，认为赵老师资历浅，中专生，又喂鸡卖蛋，给教师形象抹黑，就把她的名字刷下来了。消息传来，赵老师火冒三丈，气得要死。那时评工资，出了很多事。没评上工资者，有抹喉上吊的，有气成疯子的，还有一个给领导开车的女司机，就径直把车开到河里，与领导同归于尽。乌子中学的人事科长姓何，是个女同志，老辣干练，说话原则性强，滴水不漏。赵老师上门论理要个说法。何科长说，这是组织决定与我无关系，工资没评上下次再评嘛。你还年轻，本来嘛，革命工作就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没评上的人多嘛，特别是你，身为政治老师，更要带头。赵老师立马反驳道，政治老师咋啦，政治老师就不吃饭了嘛？何科长见说服不了，扭头就走，不再理睬。这下真把赵老师急怒了，她猛地上前，抓住何科长的胳膊，大声说，工资我也不评了，我也不想活了，走，我们到二郎滩跳大河去。何科长花容失色，吓得浑身颤抖；赵老师大义凛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幸亏老师们赶来相劝，好说歹说，才把两人分开，否则真的酿成一场悲剧。

最后，赵老师的工资还是没有评上，好多年都没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