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妻,你知道我有多后悔

时间:2022-10-24 01:40:29

我与林晴是大学时的恋人,在青葱的年月里彼此交付了最纯美的爱情。婚后,我为了她留在青岛重新找了工作,我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一天傍晚,林晴与朋友出去逛街,我下班回到家中做卫生时,发现她抽屉里面有一个带锁的日记本。很老式的那种,在九十年代十分流行。林晴于我而言像一个透明的天使,是什么不能示人的秘密让她上起了锁?

我合上抽屉,可是好奇心却像一只手,缓慢地,迟疑地伸了出去。我想知道她小时候的故事,是不是会像邻家小妹妹一样,被人偷偷剪断过辫子而哭鼻子?

我找来两根铁丝,小心翼翼地橇开了那把锁。

日记是1995年的,那个时候林晴应该在读初中一年级。她的字体幼稚得可笑,像个一年级学生。我一页一页地翻看下去……周遭的空气渐渐稀薄,我几乎无法呼吸。跌坐到床上的时候,我撞倒了一把椅子却毫无知觉。

林晴在日记里写着:“今天爸爸用他小便的东西来伤害我的时候,我还是像上一次那么疼。但是看着他严厉的面孔,我不敢哭,不敢喊……爸爸说,只要我不告诉别人,下次我考试不及格的时候,他就不会打我。”“书上说人是泥捏的,所以每个人都洗不干净。我也是一个不干净的人了。我恨你,爸爸。”

日记的最后,全部是斑驳的泪痕。我的心剧烈地颤栗着,以至于全身都痉挛起来。岳父是一个看上去严厉的老人,平时很少与我说话,说起话来也总像教育,因此我们交往并不多,我与林晴的第一次,我没有看到血迹,但我从未怀疑过她。可是岳父竟然是这样的衣冠禽兽啊!岳母知道这件事吗?岳父到现在还在对林晴进行性骚扰吗?!

林晴在我心目中,曾经高洁,优雅,纯净得如同一株雪莲花。在这一瞬间,她所有美好的形象轰然坍塌。

可是我想我没有理由不去宽恕他人给林晴造成的罪过,无论我是怎样地心如刀绞。

晚上林晴逛街回来时,我已经睡下。她躺到我旁边,温软的小手攀过来,而后向下,再向下,在我黝黑的皮肤上掠过一串蓝色火苗。我的血液瞬间沸腾,可是我的心,却依旧冷如三九的坚冰,轻蔑地观望。直到她拉过我的手放到她腰上,我再也忍不住狠狠甩开她:“我很累。”

我一直都没有回头,纹丝不动假装熟睡。可是我的心却能感受到她在我身旁的尴尬对峙,那边有一丝响动都被放大成轰鸣。不知过了多久,林晴轻轻地背过身去。我感受到她在克制,我也被压抑得胸闷。

晚上我尽量在公司加班,不想回家。一周后的一个晚上,林晴一直没有睡,听到门响,她便一路小跑着过来给我递拖鞋。我看到拖鞋被洗得干干净净,家里也收拾得无比温馨,我知道这代表一种示好。她问:“老公,你到底是怎么了?”见我懒得回答,林晴的大眼睛里忽然蓄满了泪水,她问我是不是另有新欢。她的不理智,使我更加讨厌。夜里,林晴一气之下到书房去睡。我看着窗外的霓虹一点点亮起来,听着深夜的车轮碾过外面空旷的马路,我的心疼得无以复加。我开始后悔,自己真不应该去看那本日记,我宁愿像以前那样活着,尽管很自欺,却那么甜蜜。

半个月后的一天,我因为心神恍惚,工作中出现纰漏,被领导叫去批评。走出老总办公室的时候,我的心脏里涌动着阴郁的血液。我知道我必须原谅她,也放过我自己,否则我的生命就成了一口枯井。

很快就到了十一黄金周,按照惯例,我应该与林晴同去岳父家。那天上午,我看着林晴收拾好了东西,却莫名发起火来:“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今天不想动了!”林晴一言不发,拎着东西便自己“蹬蹬蹬”跑下了楼。

我一整天都无法安静下来。她又要跟她爸见面,他们会说些什么?她就不觉得尴尬吗?那个老头还会有吗?

我被这些想法折磨得快要疯掉。晚上六点多钟,我忍不住给林晴打了个电话,我在电话中大吼道:“你快点回来!不准在你娘家过夜!”她终于忍无可忍,也大叫起来:“我在我妈这里睡一晚上也不行了?如果你有别的女人你就去鬼混你的,干嘛还要这样折磨我?!我实在过不下去了!”

岳父家在即墨县城,一过七点就会没有客车。到七点钟时,我又打电话给林晴,她仍然赌气不肯回来。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包了一辆的士来到即墨。冲进岳父家,我不由分说拉起林晴就走。林晴大吵大闹。在回去的车上,我看着她哭得面颊通红,心又软了。我轻轻揽住她:“我真的是太爱你了……”

也许是因为我的努力克制,林晴又追问不出原由,慢慢地我们两人竟然莫名和好了。我想她可能一直认为我有外遇。我并不想做过多的解释,

临近年底,林晴的工作也更加忙碌。她频繁出差,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这很好地掩饰了我的不情愿。

一天晚上,我正在公司加班,忽然手机响了。林晴当时正出差在上海,她声音里有了哭腔:“你快去我家,我爸爸晕倒了,我妈扶不动他,你快去帮忙把他送医院……”我在略略吃惊之后,忽然有种强烈的欣喜:真是不是不报,时机未到啊!

走出办公楼,外面风大得凛冽。我算了算,从我们单位包车去林睛父母家里,就算一路飞奔至少也要半个小时,不知岳父能不能挺到那个时候呢?

我颤抖着打了个电话给岳母,问她有没有拨打120。岳母哭着说:“还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询问我是不是应该现在打。通过她描述的情况,略有医学常识的我立刻判断岳父是心肌梗塞。可我告诉她,“不用打,这是小问题,你先扶他躺下,我马上就过去,等我去了解决。”

放下电话,我又返回公司处理两桩小事才慢悠悠下楼去。想到若是打车至少要一百多元钱,而坐客车只要15元钱,我选择了普通的客车。中途岳母无数次打电话催我,我都敷衍了事。我到达后已是两个小时,岳母守在岳父身边心急如焚,说她实在等不及我,刚刚拨打了120。我过去一看,岳父已经失去呼吸。

我一时间也有些害怕。十几分钟后急救车赶来,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早半个小时打电话,人都能救活。”

岳母悲痛欲绝,伏到岳父身上长久不起。

林晴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连夜赶回来奔丧。岳母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我哭诉:“都是因为他!他不让打急救电话,耽误了!”林晴愤怒了。她疯了一样声嘶力竭地质问我,而后母女俩人像发狂的狮子一样对我又踢又打。林晴家的亲友全部攻击我,责骂、拳打脚踢之下,我落荒而逃。

岳父火化的日子,我不得不又赶过去。在火葬厂的最后送别仪式上,大家都已悲痛不已,已经顾不上我。我听到林晴断断续续地诉说,父亲抽了一辈子的烟,但是因为她上大学家中没有钱,他硬是把烟戒了。她临出嫁的那天晚上,父亲哭了一夜。作为家中的独生女,她与父亲的感情无比深厚,可是她却再也触摸不到父亲温暖粗糙的大手……

我站在一边,几次想问她关于年少时的猥亵,却都忍了下去。

岳父火化之后,岳母也因糖尿病住进了医院。借着忏悔,我到医院衣不解带地照顾岳母。她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我就守了一个星期,她夜里挂水,我就整夜不合眼。岳母出院那天叹息着对我说:“那天我们也不该怪你,毕竟你跟老头无冤无仇不会故

意害他,只是谁也想不到就这一时疏忽他就走了……”风很大,我泪如雨落。

岳母出院后,我与妻子一起护送岳父的骨灰回他的老家曹县。到了车站,白发苍苍的老岳母也赶来了,颤巍巍前去排队买票,我木然地抱着骨灰盒站在风里,而林晴哭得蹲在地上,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我想去扶她一把,却又一直不敢,就这样看着她孱弱的身子缩成一小团,我心疼得如同刀割。

在从曹县回青岛的路上,林晴慢慢平静下来。她说:“我考虑了很久。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可能真的已经走到尽头,我们离婚吧。”她以不放心母亲为由,要回娘家住一段时间。此时正好车子停在青岛的外环线,林晴将我推下了车。我一下车,车子就启动了,我紧追两步发现只是徒劳,看着汽车消失在灰尘漫天的国道上,我只得打电话给她。林晴接听了,气头上的我忍不住大叫“是什么原因我想你也不会不知道,你爸在你小的时候不是过你吗?我恨他!”

电话中有半晌是安静的,静得只能听见电流的声音。接着是她歇斯底里的狂吼:“你是不是偷看了抽屉里的那本日记?那是小珊的遗物啊!”

我一个激灵,忽然想起林晴幼时最好的朋友小珊。小珊从小父母离异,她跟着母亲和继父长大,是个内向而美丽的姑娘。大四那年,她就自杀了,我们都不知道原因。我还去参加过她的追悼会……我双腿一软,无法迈动步子,只好在路边坐了半天,才有了走到下一站的力气……

回到家中,我整整一天粒米未进。我这才知道,一个人真正犯下了错误,他是连“对不起”都没有勇气说出口的,因为不配,因为无济于事。我还能想起我们刚结婚那会儿,每次跟她一起回家,岳父乐呵呵地亲自下厨的情景,那种撕心裂肺的愧疚,令我痛不欲生。

第二天早上,还没有林晴的消息。我忍不住打电话给她,她却挂断了,随后就关了机。她对我的恨,全部都化作冷漠,不肯同我有一丝交流。我深深明白,我欠她的,一生一世都将难以弥补。

很快就到了给岳父烧头七的日子。我只好发短信给林晴:“今天让我去烧柱香吧,我欠爸爸一个解释,”林晴没有回。当天上午十点左右,我来到岳父的墓前,林晴和岳母都已经在那儿了。两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都没有说话,我亦步亦趋地跟上去,在岳父的墓碑前,林晴正在焚烧小珊的日记,我看着火光中,目记本慢慢地变卷,变黑,最终化为灰烬。我不能抑制地流下泪来,跪倒在墓前泣不成声:“爸爸,对不起……”直到林晴和母亲都已离开,我仍然不愿起身。我欠岳父的太多太多,乞求任何人的原谅都已是奢望。

傍晚,我一个人回到青岛,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我想如果离婚能够抚平林晴的创伤,我可以离开,家里的一切和我们的存款我都不要。

第二天晚上,林睛也回来了。她看着收拾一新的家,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们坐在沙发的两端相对“无言,未了,林晴长叹一声,泪雨倾盆:“离婚……现在就算你把全世界都给我,人死也不能复生!”我恍然醒悟,是的,错已酿成,无可弥补。这个时候再要她放弃婚姻,于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现在她最需要的,是抚慰啊。我悄悄收起了已经写好的离婚协议。

看到林晴情绪太差,我要她辞去工作好好回去陪陪孤单的岳母,我自己则又找了份业务员的兼职。每个星期六,我都去岳母家看望她。转眼到了3月,林晴的精神一直不好,岳母也没有好脸色,我开始考虑为岳母找一个老伴。我把这个想法跟林晴一说,她疑惑地问:“妈有三套房子,你就不怕她找了老伴财产被人分割了?”我哭笑不得,只要老人能度过幸福的晚年,房产算得上什么呢?林晴将我的话转告给了岳母,岳母大为感动,主动找到我说:“老头尸骨未寒,我没有心情找老伴,不过一个女婿能说出这番话我也心满意足了。”我与林晴商量,可能岳母真的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可是总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越来越不好,也许等她遇到一个合适的男人,可以更快地走出丧夫阴影。林晴与我一拍即合,我们偷偷将岳母的资料挂到了婚姻中介。不出几日,已有3个老人提出与岳母见面。我经过精心筛选,同意把岳母的电话给了一位退休的大学教授。

逝者已去,我要活着的亲人幸福。

林晴提出要去北京读MBA,下个月就要去参加试前培训。我知道她此举是为了冷静下来审视我们的关系,亦是为了对伤感的逃避。家里的十来万元存款本来是准备今年买车的,我说:“我支持你去读书,车子先不买了。”林晴在电话中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老公,谢谢你。”

送林晴离开青岛的前一天下午,我们再次来到岳父的墓前。岳母已经在和那位大学教授试着交往了,林晴也会在30岁的时候捧回来一个硕士帽,我揽着林晴伫立着,怅望着如血残阳,久久不愿离去,做错一件事,无论要后悔多少年。责任犹在,我愿用我的毕生拉起林睛的手,用爱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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