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坏》的女性主义解读

[摘要]《女人不坏》通过讲述三个独具个性的都市女性与“费洛蒙”之间的阴差阳错的喜剧故事,展现了都市女性强烈的自我意识和独特的自我欲望,具有较强的女性主义思想。但是在导演男性中心主义视角的审视之下,女性仍然逃不过“他者”的命运,这部影片自始至终是一部男性中心主义视角下的女性影片。

[关键词]《女人不坏》;女性主义;男性中心主义

徐克在2008年的贺岁电影《女人不坏》中颠覆了自己以往的风格,对于擅长拍摄女性题材影片的他来说,这部影片也颠覆了他以往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从作为男性社会附属品的女人到独立自主的都市女性,这体现了徐克对当前女性问题的思考。影片以北京大都市为背景,讲述了三个年龄不同、性格迥异的都市女性与“费洛蒙”之间的阴差阳错的喜剧故事。徐克用夸张的方式展现了当代都市女性独立自主的生存状态,这也给了当前社会中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一次不小的冲击,甚至在电影还没有正式上映前网友们就在网络中展开了关于男权女权问题的激烈论争。但如果我们从女性主义的角度来解读这部电影,其实可以看出,导演对都市女性主体性的思考在男性视角下仍然存在着矛盾。

一、都市女性强烈自我意识的凸显

如果说影片有强烈的女权主义思想的话,从电影一开始的所谓“女人宣言”中就可完全看出。里面宣称女人成功的秘诀很多,其中有两条很重要:对狰狞的男人,先下手为强;对假装温柔的男士,下手要更强。这样便将女性放置在统领男性的主导地位中,女性的自我意识非常强烈。

在男权中心的社会中,女性要争取自己的独立和自由是非常不易的,而在当代都市生活中,女性要面对更大的压力,生活已经全然不像传统妇女那样可以依附丈夫而获得生存,女性要和男性一样忙碌于职场,为自己的生存而奔波。在这种和男性争取平等工作权利的生活中,女性的自我意识也越来越凸显出来。《女人不坏》中的三位女主角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自我意识强烈,她们对自我地位的认同首先就表现在独立性上。欧泛泛是北京晶确验身中心的医生,工作中的她虽然古板,但业务能力超强,从她口中报出的一连串的检测数据精确得吓人;唐露更是职场女强人,身为大广场公司的总经理,一切运筹帷幄;摇滚歌手铁菱则跟随乐队到处跑场演出,像男乐手一样享受着音乐的乐趣。虽然片中的三位女性年龄有差距,职业有不同,但都有自己的事业,能自食其力,这也是使得她们有自己独立思想的先决条件。女性主义学者波伏娃说:“自食其力,这并不是生活目的本身;但是,只有先做到自食其力,才能达到坚实的人格独立。”[1]在经济上不依附于男人,在思想上才有自己的话语权。尽管“文化对其性别特性的期望鼓励年轻男性发展进取心,鼓励女性扼杀进取心或不外露”[2]40,但我们看到,都市女性已经全然表现出相反的面貌,对男权文化准则发出极大的挑战。

这些女人正因为独立,所以非常有主见,自己该干什么,该怎么干,并不由男人摆布,相反,男人甚至受她们的安排。这不得不让我们佩服徐克对当代都市女性的主体性状态的深度审视。比如欧泛泛研制“费洛蒙”是出于想收获爱情的主观考虑,在地铁上试验失败了,又到公共汽车上试验,我们被她那一幕幕夸张的表演逗笑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她的执著,她把自己定格在了一个主导者的位置。唐露作为女强人,虽然有着极具诱惑力的美丽外表,但她并没有把这个作为在男权中心社会当中如鱼得水的资本,而是极力希望展现自己智慧的一面,公司的一切安排她都有自己的决定,当公司其他员工都建议她用自己的美貌作为优势去接待巫农古教授时,她却力排众异,经过精心安排和布局,派手下员工田袁以自己的名义去接待巫农古教授,以此证明自己靠的不是美貌,而是实力。铁菱虽然深深爱恋明星x,但当她发现x对自己的依恋只是“费洛蒙”在起作用时,她毅然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乐队中,她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才适合自己。三位女性不约而同地展现出来的独立自主的个性,把男权社会中对传统女性的认识击得粉碎。她们不再是男性之外的对象性存在,而就是她们自己。

二、都市女性自我情感欲望的展现

“在人类文化史上,女性一直就处在这样一个被波伏娃认为是对象性存在的位置上,他是欲望的对象,是审美的对象,是男性理想的载体,总之,她是除了她自己之外的一切。”[3]传统社会当中女性的情感需求被置于边缘地位,虽然心中有强烈的情感欲望,但受到压抑,不容易表露。即便表露出来,也往往被强大的男权中心文化所歪曲。女权主义者极力提倡通过展现女望改变女性对象性存在的地位。《女人不坏》中那神秘的可以在瞬间激起男女恋爱感觉和深层欲望的物质――“费洛蒙”为女性情感和欲望的展现充当了极好的道具。徐克以男性的视角深入到女性最隐秘的灵魂深处,将女望移到了表现的中心位置,将这种情感欲望真实地展现出来,对女性的思考更加深入。虽然一切都是以夸张的喜剧风格来展现,但仍能看到当代都市女性从男望对象到自我欲望主体的转变。

这一点在欧泛泛身上体现得最为明显,影片一开始欧泛泛就在书报亭上不断挑选各种封面上印有结实肌肉的男性的杂志,通过这个细节徐克把她内心的欲望真实展现了出来。欧泛泛对男性的渴求是女性对爱情渴望的表现,这种从心底流露出来的真实欲望并没有受到压抑和束缚,反而通过研制“费洛蒙”表现出来。“费洛蒙”是她向男人主动出击的工具,是女人真实情感表露的手段。在影片中我们看到她通过“费洛蒙”成功吸引了小刚,而她对小刚的感情也是真诚投入的,她从梦中醒来时有一段独白:“我不需要很多虚伪的爱情,我只要一个真正的爱人。”这正是当代都市女性情感的强烈独白。

而铁菱从小在没有父爱的环境下成长,对于男性关爱的渴望更加强烈,但她没有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任何现实的人物身上,而是陪伴她成长的虚幻的明星x。她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看似和空气对话,和空气交流,实际上在这种极端的表达方式中,她内心对爱的渴求真实地流露了出来。铁菱的幻想并不是简单的恋父情结所致,而是她内心真实需求的表达。

虽然唐露被塑造成一个不需要爱情的女强人,但影片通过“费洛蒙”的作用使她对巫农古教授产生了强烈的难以遏制的冲动。当巫农古教授将娶别人之时,她脸上的憔悴和猛烈抽烟的举动暴露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一切都是“费洛蒙”惹的祸,但“费洛蒙”背后女人欲望的彻底暴露则让女人不再固守那个“他者”的地位,而是向主体性存在转变。

三、男性中心主义视角下的“他者”存在

不得不提到的是,导演徐克和编剧郭在容的男性视角使得《女人不坏》中的女性形象多多少少有些分裂,也看出徐克的一些矛盾思想。

影片一开场的女人宣言,是由扮演欧泛泛的周迅大声宣读出来的,但当导演把镜头切换到欧泛泛身上时,我们看到正在等车的她被一名高大的男子撞倒在地,一脸痛苦表情的欧泛泛只好怏怏离开。在跟醉醉的恋爱过程中,醉醉半带戏谑地强迫她尝试抽烟,教她跳舞的时候把她狠狠地摔到地上,最后的约会也没有现身,留下欧泛泛独自一人。这一切都极具讽刺意味,女人实际在大声声讨男人的同时自己却处于弱势地位。

而唐露的出场则完全不一样,从直升机上下来的女强人,一走进公司就刮起一股极限旋风,婀娜多姿的步态加上娇滴滴的声音,顿时吸引了所有的员工,打破了正常的工作秩序。连好朋友的未婚夫也无法抵挡她的魅力,和好友取消了婚礼。一切极度夸张又极度真实。

其实造成这种差别的原因正是徐克的男性视角。他仍然是从菲勒斯中心主义的角度去审视片中的女性的:只有符合男性审美标准的女性才能获得男人的青睐。女性从来都是男性文化中被审视的“他者”形象。徐克将唐露塑造成一个女强人加万人迷的综合体就显示出他的复杂的矛盾性:一方面要体现出女人的自主独立――片中唐露就宣称自己是一个女权主义者;但另一方面她又把唐露塑造成了男性审美文化中标准女人味的体现者,所以唐露所到之处,都吸引了男人们无限的目光。甚至在为了公司利益要与巫农古教授合作之时,公司推出的重大决策也是要利用她的美貌。虽然唐露把自己定义在女强人的角色上,但影片处处可以看出导演和编剧更凸显的是她的万人迷特质。在徐克眼中欧泛泛正因为不具备这些女性特质才在爱情方面屡不成功。虽然后来她通过“费洛蒙”试验找到了那个合适的对象,但我们也看到了导演的安排,欧泛泛成功的前提是她的形象也发生了改变。长相平平,还带着一副夸张的高度近视眼镜的她,要赢得爱情,首先得在外表上符合男权社会的审美标准,欧泛泛不得不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戴上隐形眼镜,还换上了十分时尚的发型。这正像波伏娃所说:社会“对于女人的要求却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女性气质。她就必须成为客体和猎物,就是说,她就必须放弃成为主体的权利要求。”[4]774女性在追求这种美的同时,把自己的身体也彻底沦为了男性审美的客体和对象。当女性作为审美对象被男性社会审视之时,女性始终处在“他者”的地位之中。

“在男权制中,准则的作用是由男性决定的。”[2]40所有的女性特质都是男性文化所赋予的,“正因为女性气质这个概念是习俗和时尚人为制造的,它才从外部硬加到每个女人的头上;她可以得到逐步的改造,直到她的礼仪规范接近男性所采纳的礼仪规范。”[4]774性别是天生的,但传统的女性气质如温柔、贤惠、依赖性强等女性特质就是在男性中心社会中后天形成的。片中欧泛泛在给一名男性做B超体检时,那名男子提出的惟一要求就是要她温柔一点而不是数据准确。这正反映了当代社会男性对女性的角色定位,徐克也难免俗,片中的女性不管先前多么强硬,一旦碰到心仪的男性,马上会变得极其温柔。所以,片中的女性并没有真正像宣言中所言颠覆了男性在社会上的权威地位,反而继续浸淫在男性社会的权威中。

当三个女人因为“费洛蒙”而同时出现在医院时,有一段对话颇耐人寻味。唐露斥责欧泛泛用“费洛蒙”吸引男人把女人的尊严都丢尽了,但欧泛泛反唇相讥道:“你为什么穿得那么讲究,还不也是为了吸引男人?”在这场男人与女人的战争中,都市女性的独立和自我都在男性中心主义的视角下被彻底解构了。

从这个角度看来,《女人不坏》尽管展现了都市女性独立自主的性格,却始终是一部男性中心主义视角下的女性影片。

[参考文献]

[1] [法]西蒙娜・德・波伏娃.年富力强(第二卷)[M].巴黎:Gallimard出版社袖珍丛书本,1960:422.

[2] [美]凯特・米利特.性政治[M].宋文伟,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

[3] 张岩冰.女权主义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204.

[4] [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作者简介] 马晶(1980―),女,湖南湘潭人,文学硕士,长江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中外文学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