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V媒介对创作心态影响之研究

时间:2022-10-23 04:15:50

DV媒介对创作心态影响之研究

摘要 作为一种方便灵巧、具有平民价格、简便操作等特点的媒介,20世纪90年代末开始,dv开始引起前所未有的关注,民间出现了一股DV创作的热潮,优秀之作不断涌现。DV对使用者的创作心态有着独特的影响,这构成了DV创作中一个重要的课题。在DV媒介影响下,贾樟柯《任逍遥》中呈现出的创作心态有着自由性、解构性、多元化、平等化等特征。

关键词 DV;创作心态;媒介

这部片子,我是分四次看完的:两次在学校的交通车和车站,一次是在书店门口等人时,最后一次甚至是孩子回家前十几分钟在灶台边上一一完全不是“纯粹审美”的电影式接受,可是这丝毫没有影响我在自己的生活状态中去了解、体会巧巧、彬彬们以及贾樟柯的生活和创作状态。有人说它拍得苍白沉闷,观看该片的经验“就像是在看一部盘面带有划伤的光盘,观众会以为自始至终是在对着同一段反反复复地播放”,我不禁笑了,我还真是反反复复、零零落落地看完这部《任逍遥》的呢!

――但,传统精英式电影并不是所有电影的圣经,起码在今天。事实上,不仅是电影接受的条件、接受的心态在改变,电影创作的心态本身也在媒介发展的技术格局中发生了并还在发生着或是微妙或是显著的变化。

DV就是有别于专业摄像机(如BETA机)的民用摄像机。DV机的各种性能指标与专业机有很大区别,感光与成像受到很大限制。但对于大众消费者来说,它时尚、便捷,颜色丰富多彩,特别是价格便宜,操作简单。大众可以在轻松、愉快中用画面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通过影像表达自我,自娱自乐中实现升华。所以从20世纪90年代末开始,DV开始引起前所未有的关注,民间出现了一股DV创作的热潮,优秀之作不断涌现。

DV创作并不仅仅以手里的设备类型来定位,其实更重要的是媒介、设备对创作心态的影响,这确确实实构成了DV创作中一个重要的课题。在媒介技术高速发展的背景中,即便是专业人士使用DV进行的电影创作也呈现出与以往创作不同的特征。

本文以2002年唯一入选戛纳正式竞赛,角逐金棕榈奖最佳影片的《任逍遥》为例,观照DV电影创作中媒介技术形式对其创作心态的影响。

《任逍遥》全部用DV拍摄而成,“看到什么拍什么,非常放松,毫无准备地,探险式地,漫游式地去拍摄”,“我想DV给我们的自由就是这种自由”。著名独立制片人吴文光也曾评论DV媒介说:“我是被DV拯救的,我被拯救是在一个完全放松的心态里面。原先我和很多人一样,觉得影像最高级的是电影,正规,才像一回事。开始我对小DV机也是看不上眼的,只是拿来玩玩。当然每个人感觉不一样,最初的感觉是我不再去靠朋友去蹭机器了,也不用去公司去租机器了。如果从公司租机器得花钱,这样就想在七八个小时中拼命拍,想把花出去的钱挣回来,还想晚上再拍,把第二天的活也拍掉。付钱租别人的设备的时候心情不好受,像后期在机房里,一般机房里有严格的规定:不能抽烟。我工作时候烟是不停地烧的,我不抽烟就觉得像一个一样。我想到外面抽一根烟,就会觉得400块钱就在抽烟中浪费掉了,所以整天就在这样的难受的心情下过的。当DV被我发现以后,我如获至宝,我觉得自己被解放了。当然创作的围墙应该永远存在,我讲是一种被释放这个感觉,可以离开习惯的套路可以随心所欲地拍,从1998年开始到现在,我就在DV方式的引导下越来越随心所欲(我都不好意思和大家讲我现在随心所欲到什么地步)。当然难听点说可以说我‘不务正业’,好听点说我现在可以把DV用到心之所至。”

“心之所至”就是自由。DV作品的创作的确有一种自由的,不同于新闻节目,不同于专题片、文献片、故事片创作心态,这是一种更真实、更草根、非主流、边缘化的影像创作心态。《任逍遥》是在一种游荡式的拍摄中完成的。贾樟柯说自己“一任摄影机畅快地捕捉人的状态”,他认为是DV技术给了他这种自由。

这种自由来自于它的低成本性。有人说我们国产电影的滑坡,最大的罪责在于导演中心制度,其潜台词其实是指向导演不计成本的艺术追求。而今天,DV媒介的低成本性(包括低成本的磁带), “我可以耗一下午,就在那儿一直拍。但如果是胶片,就不太可能拍到这些东西。你要考虑片比,差不多就走掉了。但现在我可以非常任性地拍摄,因为你任性下去的成本很低”。

美国独立制片人詹斯特在接受《DV杂志》记者采访时也曾说过:“DV最主要的优势对我而言在于真正的低成本。你不需在创作前就担心市场;担心钱怎样收回;担心制片人给你压力。哪怕作品卖不了,也不会使我债台高筑,创作进入真正自由状态。”

这自由也决定了DV能够走进民间,使更多的人能够分享影像表达的话语权。DV的便携性和操作的简便性都为更多的人使用这种工具提供了可能。就像以往的任何新技术一样,从诞生到席卷世界,其操作的简便性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现在人人都可以“扛着DV机,走到大街上”,用他们的方式去记录他们眼中的世界,这就是DV将会带给纪录片的新潮流一一这使得纪录片的创作拥有了更广泛的视角,创作者单纯的表达欲望又能使官方态度的影响降到极低值,真实的精神在这里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扬。当然,所谓真实也与传统的真实观发生了巨大的裂变,对现实的记录,不再是“客观”的、“完整”的叙述,创作者不再言说“真相”,他“只能说我所知道的”和“我”所思考的。

这种自由更重要的实质在于从意识形态的对抗到宽松、自由的创作心态。这十多年,随着形势与环境的发展变化和独立纪录片的日臻成熟,这种对抗的姿态逐渐柔软,独立纪录片人的创作心态越来越宽松、自由。“DV带给人一种摆脱工业的。”

《任逍遥》于山西大同即兴拍摄,描写失业工人子弟的生活,写两名19岁少年抢劫银行的故事。该片一改贾樟柯惯用的写实手法,风格迷离诡异。因为可以放开外在的各种制约而更专注于艺术本身,贾樟柯回顾这次的创作说“是第一次用DV拍片。实践DV的过程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我本来想象可以拍下特别鲜活的景象,但事实上我发现最可贵的是,它竟然能够拍下抽象的东西。就好像人们都在按照某种秩序沿着一条河流在走,DV的优势是你可以踏进去,但你同样也可以与它保持客观的距离,跟着它的节奏,沿着它的脉搏,一直注视着它,往下走,进行一种理性的观察”。

这个片子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特点是没有字幕,有的段落对于笔者这样的观众来说几乎完全无法听懂。对此,作者这样解释: “你没有必要听清人物在说什么,他的声音是环境的一部分,他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样子。”而‘‘他的样子”,也一反经典创作中人物形象塑造,表现出一种随心所欲的平面化、碎片化,在几近模糊的零度叙事中出出入人。

贾樟柯说:“这部作品相对我以往的作品有很大的变化,它在我以往超级写实的基础上,融合了超现实主义风格。”贾樟柯一贯推崇艺术电影,对艺术、对风格的追求在DV的媒介条件下可以更加专注了。他说,“我拿着数码摄像机拍摄时感 觉更像在写散文,而不是在拍电影。我相信,它将给电影工业带来革命性的变革。它有助于电影制作者摆脱传统的程式化枷锁,在一种完全没有压力的状态下拍摄,从而使那些受物质条件限制不能拍片的电影人重新投入电影的创作。”

这种自由意味着一种全新的记录采集方式――DV的诞生实际上蕴藏了一场影视的乃至文化意义上的革命,因为DV更多是属于民间的,在发表的许多DV作品里观众看到或听到的更多是“客观”的声音和“平实”的画面,“大量涌现的DV玩家并非个个都是艺术天才,很多人抱着卡拉OK的心态,自娱自乐创作DV作品”。

从播出体制来说,DV作品部分地在影院、体制内电视台播出,由于纪实作品本质与栏目化播出的做法的抵牾,更多的作品是通过互联网进行传播并发生影响的。即便是《任逍遥》这样的作品,我们的大多数观众还是无缘从影院或电视屏幕上接受,网络传播还是重要通道。网络作为一种综合性媒介平台,为纪录片提供了更加宽广的展示空间,创作者不用再为那可怜而有限的电视时间而焦头烂额了。网络传播超越时空的特性使世界成了所谓的“地球村”。纪录片在网络中的传播将不再局限于国内的、专业人士的交流而成为一种大众行为,不论何人在何地,只要他具备上网的条件,都能够随时搜索并观看国内纪录片。从拥有的潜在受众数量来看,这种优势远非传统大众媒介所能比拟的。网络传播的互动性为纪录片及时得到反馈提供了无限可能。这些大量真实的受众意见对纪录片的创作无疑具有推动作用。网络的交互性也为纪录片的传播拓宽了渠道。一一这种方式改变了对创作者的要求。创作者不需语重心长,更不需要一言九鼎。网络文化暨后现代文化中的消解中心:解构理性,在DV创作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任逍遥》似乎放弃了导演责任,拍摄手法极其随意,几乎不需要音响师和灯光师,近乎草率的镜头却最大限度地呈现了现实生活的本来面目,“诚实地表达对当下中国的认识,(贾樟柯答记者问)。”当我觉得我自己的生活越来越被改变,求知欲越来越淡薄,生活的资源越来越狭小,纪录片的拍摄让我的生命经验又重新活跃起来,就像血管堵了很长时间,现在这些血液又开始流动。因为我只能够设身处地为自己的角色去寻找依据,我又回到了生活的场景里,并从那里接到了地气。”导演更愿意去描写生活的状态本身,角度和内容都更加多元化了,尽管作者一再声明片子的技术追求,但也不否定它具有的粗糙美学方向。

长镜头的使用,既使片子中充满了浓浓的原生态意味,也让一些观众难以接受。对此,贾樟柯说“我不会回答什么,但是我心里在想,我电影中的每个人,他们在大同,过他们自己的生活,也从来没有想让别人了解过,他们保持着尊严,绝不煽情”。作者和自己的创作对象之间没有主客,他们仿佛在共同出演着生活的这一刻。以平等的眼光、平静的心态、平和的意识、平实的视角来记录他们此刻的生活细节、情感状态,不过是作者情难自禁。当时,贾樟柯前往山西大同拍摄纪录片《公共场所》,一下沉迷在这座工业气味极强的塞上边城。他首先被大同的那些建筑感动,整个城市弥漫着的疏离气息与莫名兴奋着的人群形成极大的反差;他被那些游动于灰色空间中的冷漠少年所牵动,他发觉他们承受着某种压力,并在形成一种暴力的性格。他马上决定拍摄这部故事片,讲述他们的故事。于是少年们也就在故事片里让自己生活中的这一段时光显影,呈现,并变化。

而DV带给电影创作心态的影响,也在一种纷繁变化的状态中显影着,呈现着,并变化着。《任逍遥》的英文片名是Unknown Pleasures,直译为“莫名的兴奋”,而这种莫名的兴奋也正是DV作为一种媒介形式赋予创作者的真实感受。

兹以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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