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的形象及形象性

时间:2022-10-23 12:40:30

杂文的形象及形象性

文学艺术有个共同的特性,那便是形象及形象性,这不是哪个人规定的,而是自文学艺术滥觞之始,形象及形象性就成为其如影随形的特质了,而这也正是文学艺术同新闻、政论等的根本区别。

然而,杂文曾介乎于新闻、文学两栖形态久矣。新闻不强调形象与形象性,而杂文的最初出现多载于报纸和杂志(非文学杂志),如当年的《申报》“自由谈”专栏,《新青年》的“语丝”和“随想录”等,于是,那个时期的杂文便淡化了形象及形象性。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曾多次撰文呼吁形象及形象性回归杂文,有的青年杂文作家对此提出质疑,时过二十多年,形象及形象性已经成为共识,许多杂文作家的创作都将其作为优秀杂文不可或缺的要素。

杂文作家李建永曾创作出《撒娇的流派》和《李白之死因》等力作。非常规杂文《耳朵吃什么》是他的另一篇代表作。

眼、耳、鼻、口、身谓之人的五官,这是连五岁孩子都明白的。眼能看,鼻能嗅,口能说话、吃饭,身为一人之躯,而耳只能听,谁看到耳能“吃”?作者卖个关子,吊起了读者胃口,更重要的是,耳朵“吃”什么?这可就有了形象,有了形象性,谁读了这个标题,眼前能不浮现出:呀,耳朵吃东西?特异功能吗?新颖、新奇、新鲜!

所谓形象性,是指文艺作品所描绘的形象具体、生动、可感、能唤起人们思想情感的属性;而形象则是文学艺术区别于科学的一种反映现实的特殊形式。一个“吃”字,引出耳朵很挑食,又一个“挑”字,引出“吃软不吃硬”、“吃麻不吃辣”、“吃肥不吃瘦”、“吃上不吃下”。这一个“挑”字,不忘著一“吃”字,四“吃”四不“吃”,形象而辛辣地描绘出当今官吏们的贪赃枉法、媚上欺下、狐假虎威的丑恶嘴脸。而这里的“吃”,并非其本义的用嘴“吃”,而是借这一个“吃”字,刻画官吏丑恶灵魂之形象,折射出当今官吏腐败本质。作者摒弃平铺直叙,避开直白地泛泛而谈,可见作者深谙此中三昧。

作品开头很平和,像要给人讲个故事,“我叔”对五官的功能做出的分析,作者用一个“不过”、一个“其实”便又平和地转到形象上来:“眼睛也吃,如秀色可餐;耳朵也吃――不是有‘耳食’之说吗?”

接下来,“耳朵很挑食”,拟人化了,“挑”这个动词让全文活起来了,更让全文形象起来了。“吃软不吃硬”版块中有句“某科长那张蒙娜丽莎永恒微笑着的脸陡然变色”,省却多少笔墨,然惟妙惟肖;“某科长们的耳朵专拣软挑滑溜些儿的吃,如此偏食,日久天长必然养娇了耳朵”,一直未离开耳朵,一直“著”一“吃”字。栩栩如生地描绘出当今官僚体制下官吏的媚上欺下、狐假虎威的恶劣作风。“吃麻不吃辣”版块中,有“人家挖空心思积攒了那些麻酥酥的好听话,为何偏偏讲给你听?难道怕你那双娇贵的耳朵饿出‘胃溃疡’不成?”又是围绕耳朵,又是围绕与“吃”有关的“饿”,这样的语境无疑给读者以直观感受。这又活灵活现地描绘出溜须拍马的求官者卑鄙行径。“吃肥不吃瘦”版块中,“有些人的耳朵就好像是从钱眼儿里长出来的,食性极刁,吃肥不吃瘦,认钱不认人”。一个“食性极刁”即把“挑”食者――认钱不认人的形象和盘托出。“吃上不吃下”版块中举出某县领导“耳食”上面领导一句话,便“超常发挥”,演出一场闹剧。这耳朵的“吃功”实在超常,近乎一个现代版的李连英再世了。

如同演绎四小出折子戏,作者又像是旁白:每一个人的耳朵都有自己的食性。处处一个“耳朵”,时时一个“吃”字,形象、动感。引文至此,作品像歌曲渐近结尾,音调抬高八度,举出美国著名经济学家的预言传出后,我国一些经济学家“义形于色,群起而攻之”,未过两年,此公预言兑现,尴尬的倒是我们的经济学家们的“耳朵”未“吃”进人家的话。

作品最后,又借用“我叔”的话。我们自己要睁开两眼看世界,长着的耳朵要兼听才明。要知道,挑食的耳朵,很容易自食其果。

我们设想,假如作者不是用“耳朵”这个十分形象的五官之一来结构这篇杂文,此文会怎样?假如不是用“吃”来贯穿这篇杂文,此文会如何?肯定是另一个样子。那还会像现在这样引人入胜吗?还能像现在这样在读者记忆中打下如此深的烙印吗?还会像现在这样使读者欲罢不能吗?

这就是形象的魅力,这就是形象性在杂文中的感染力、感召力、吸引力。创作这样的杂文绝不是想到就写,这需要酝酿,需要收集典型,需要艺术构思,但最重要的是,这篇作品设计了一个形象,一步棋活了,全盘棋皆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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