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就是大哥

一拨参与核心泡沫制造的群体早已算计好了：借革命招牌扩张个人金库，哪管什么文化责任和集体形象，拿到现钱，有钱就是大哥，这才是硬道理。

大量的财富开始涌入当代艺术领域，这是一个事实。一开始，艺术圈人士、媒体和公众都有一个错觉，以为所有买艺术品的人都是收藏家。实际上，大部分新贵阶层进入当代艺术，主要是投资和短期套利，他们也不是为赞助学术而来。

艺术家、经纪人和投资人异口同声地达成了一个无意识的“集体宣言”：跟国际价格相比，中国当代艺术这么低的价格与中国崛起的事实不相称。过去十几年，中国前卫艺术的好作品都被西方人以极低的价格买走了，现在中国人要用自己的财富“将最好的艺术留在中国”。如今，中国新贵阶层投入了几十亿财富，买走了80％的当代艺术品，但“最好的艺术”有没有留在中国?事实上留下的都是重复生产、在语言上抄袭模仿精神空洞的“著名”艺术品。

中国这次惊心动魄的艺术市场浪潮，似乎也逃不出历次精神运动的历史怪圈，即作为一个文化或社会浪潮在中前期还比较纯正，有几代人为一个文化理想真诚奉献甚至自我牺牲，逐渐感动了国内外、体制内外的有识之士和广大的支持同情者，然后相互扶持、影响日增，终于这个群体逐渐从边缘走向众目所向的“中心焦点”，眼看大功将成。问题就在这个时刻，开始出现玄机和复杂化。一个艺术群体一旦接近成功不远之日，就意味着它正在拥有各种唾手可得的名利资源，于是结构发生了变化：大批的商人进来了，大批的美女进来了，大批的记者进来了，大批的外国人进来了，大批的崇拜者进来了，甚至大批的农民、包工头、艺术爱好者、影视明星、时尚人士、地方官员和新贵阶层也闻风而动。

这个时候，当代艺术圈已经不是二三十年前崇拜杜尚的装置、博伊斯的行为艺术和安迪・沃霍尔的波普艺术的那批人了。我遇到过一位读了两个博士的青年知识分子，他读博士并不完全是为了知识，而是为了打入某个专业圈子，结交人脉资源。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成功致富的捷径，觉得这次“当代艺术”是他此生可能一夜暴富的最后机会。有这样想法的不在少数。这几年加盟当代艺术圈的并不全是老板，还有很多别的专业转过来的怀才不遇者，颇有点像历次经济暴富的领域，如证券业、互联网业、地产业、英语培训业等。这批人并不懂艺术，可能有些人喜爱文艺，但大部分人只是艺术淘金者。

当代艺术市场泡沫中的大部分人只是“黄金时代”的跟随潮流者，其中也有一小部分满怀希望的理想主义者，认为这一波浪潮可以推动中国艺术的复兴。但这未免天真。其实一拨参与核心泡沫制造的群体早已算计好了：借革命招牌扩张个人金库，哪管什么文化责任和集体形象，拿到现钱，有钱就是大哥，这才是硬道理。

我曾经听一位年轻的明星艺术家说过，艺术家的作品不能只卖给少数有钱人，应该卖给更多的人。有一个“绝对”规律：只要收藏家或买家花大钱买了你的作品，那就是他陷进来了。一旦陷进来，买家群体就会比你还重视维护你的市场地位和艺术名声，因为他已经花了几千万，不仅不会说你坏话，也不会允许别人说你坏话。即使你以后的作品不行了，他也要等卖掉这批作品再敢批评你。这些话听得我不寒而栗，这种生意算计已经胜过商人。有些艺术家实际上很明白这次天价炒作的性质和历史渊源，有些人将此看作近一百年来继40年代的巴黎，80年代的纽约之后，在中国发生的艺术暴富年代。美国艺术家在80年代正是利用暴发户对艺术产生兴趣之际，将一堆艺术垃圾卖成天价。因为他们的波普艺术、概念主义、极限主义占据美国艺术史并在全世界爆得大名，所以全世界每一个现代美术馆都要买他们的作品。他们连作品都来不及做，只能把以前工作室所有的垃圾和废物整修一下，当作代表作以昂贵的价格卖掉。

中国有些“著名”艺术家在这次天价浪潮涌现之际，早已悟透此理。一些新贵阶层实际上也研究了近十年西方买家，想玩庄家换位，并取而代之。这一场艺术资本的豪赌大戏开场之际，“庄家”早已看明玄机，只是我们的公众、媒体和热衷学术的批评家、学者还热望中国艺术从此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