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人类母系社会的最后一块领地

时间:2022-10-20 05:29:20

探寻人类母系社会的最后一块领地

Exploring into the Last Territory of the

关于美丽的泸沽湖的传说,人们已听得太多,其实有许多游客完全是为一睹那里母系社会的“走婚制”而去的。然而,有许多游客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还有的是以讹传讹,随意夸大摩梭人“走婚”的形态。如果你不是一个执意要在尘世寻找天堂的人,你就会在泸沽湖旁细细品味,我们的祖先怎样出生、成长、相爱和劳动,怎样度过一生然后告别这个世界的。摩梭女儿的人性魅力使我这个都市人倍感生命的宝贵和短暂。

初探神秘的泸沽湖

在祖国大西南的四川省盐源县和云南省宁蒗县交界处,有一个蓝色的湖泊,它就是闻名遐尔的泸沽湖。如一颗巨大的蓝色珍珠镶嵌在群山中。20世纪20年代,一位名叫洛克的美国地理学博士,来到泸沽湖之后,一住将近30年;泸沽湖末代土司夫人肖淑明,被人誉为泸沽湖畔“女儿国最后一个王妃”,至今已在湖畔生活了55年,留下了许多传奇的故事。湖西巍峨神奇、被当地摩梭人崇拜的格姆女神山,薄雾缭绕,如披婚妙,尽展娜动人的风姿。缓缓滑行于碧波之上的猪槽船和徐徐飘浮于水天之间的摩梭民歌,与周围一座座摩梭人原始部落村庄、月光下纤陌纵横的走婚小道里不时传来马铃声、蹄声相伴的走婚小曲交相呼应,为村庄平添几分古朴,几分宁静。

当我乘坐着现代化的越野车穿行在崇山峻岭中时,我好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帮铃声,这铃声打破了深谷的寂静。经过千辛万苦,翻过最后一道山岗,傍晚时分,我们终于来到了泸沽湖。

泸沽湖,是一个人称“女儿国”的地方。这里的人所过的生活和我们不一样,她们保留的风俗习惯,比祖母的祖母讲的故事还要古老。这个山和水都被赋予女性形象的神秘之地,被社会学家视作“人类母系文化的最后一块领地”。千百年来,没有水灾、旱灾,没有征伐和杀戮。更为奇特的是,千百年前就在封建文明社会中消失殆尽的母系家庭形式,却牢牢地在她们生活中保持着主要地位。她们自由地相爱,自由地结合,自由地分离,背上没有几千年因袭的重担,没有繁复的清规戒律,她们的生活像诗一般充满浪漫的色彩。

泸沽湖的东面是四川,西面是云南。分界线由北到南在湖心划过。尽管四川部分的居民自称是蒙古人,云南的自称普米或摩梭人,但她们生活中的一切都相差无几。这里纬度偏南,虽然是海拔2688米的高原,冬天也是阳光和煦,难得下雪结冰,夏季有高原凉爽的风刮过,消除暑热。

民居湖畔的数万摩梭人至今保留着全球罕有、亘古独存的原始母系遗俗,奇特的男不娶女不嫁的阿肖走婚制、成丁礼、格姆女神的庆典、转山转海节、如痴如醉的原始歌舞、人与自然的种种趣闻传说、原始宗教舞蹈、日月祭祀、生殖崇拜、神秘的图画文字、原始巫术、独特的摩梭原始医药以及不愿与之告别的男女温泉共浴等种种奇风异俗,被誉为人类最后一块母系氏族领地“人类母系社会的活化石”。泸沽湖绮丽的自然景观和独特的人文景观,以及所蕴含的博大精深的民族文化,吸引着众多的海内外游客来此探访、观光,走近她那份原始和神秘。

上帝创造的最后一块地方

所有来到泸沽湖的人,都喜欢探究她们自由的婚姻方式。这里“女不嫁,男不婚”,个人随自己的喜好自由地结交“阿注”(有些称“阿肖”),也就是异性朋友,男“阿注”每天夜里到女方家过夜,称为“走婚”,天一亮又返回母亲的家中,不论相隔多远也长年奔波,乐此不疲。生了孩子归女家抚养,而经济上互不关联,有些人甚至不知自己的父亲是谁。

当晚,我们随摩梭人杨明富走进了摩梭人家庭阿卡家。当我跨过高高的门坎,来到经堂时(上房),我受到的是另一番待遇,出来接待的都是女性,不是爽朗大方的青年女子,就是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阿妈。这时即使有男人在家,也只能在一旁陪着笑脸,轮不上他们搭话,照例也不介绍他们的身份。我们进屋坐下,火塘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黑洞洞的屋里,形形的器具陈设在摇曳的火光中明灭可见。当家的老阿妈盛情地为我们端上“花花糖”、金边瓜子、梨子,当老阿妈为我抓瓜子时,我从跳动的火花中看到她布满皱纹的脸颊和青筋毕露的枯手,此时此刻,我的心在颤动,我想这位慈祥的老阿妈会为我们变幻出什么奇境?她也是不同凡响的人吗?接着两位健美的摩梭姐妹,为我们端上一杯杯澄黄的酒液,香气扑鼻,摩梭女子说,这是“苏里玛”酒,凉凉的汁液滑进肚里,顿感四肢酸软无力,我似乎感到泸沽湖的童话变成了现实。泸沽湖神奇的面纱透过老阿妈布满皱纹的脸颊和岁月抹不去的爽朗一层一层被揭了起来。

直到20世纪20年代,一个叫洛克的美国学者踏入了这片土地、进入了那个社会,于是,那个封闭在大山之中的民族及其所创立的母系社会,以及那片掩藏在历史之海中的风景,才被那双学者的眼睛所发现。他沉醉在那片母爱编织的柔情之中,深深地感叹这片家园是“上帝创造的最后一块地方”。并通过他的文字,把“母系家庭”、“走婚”、“土司轶事”等神奇的东方文化密码传向外界,由此揭开了神秘的东方女性文化世界。这样,泸沽湖以及摩梭女人渐渐地引起外地人的兴趣,逐渐被人所认识,从此那片女人最后的领地,被人称为“女儿国”。来访的记者称她们是“后花园中最后一朵玫瑰”;采访的作家们说她是“音乐湖畔的浪漫女神”;来调查的学者们说她是“外婆家园中的童话世界”;来旅行的人则说这里是“人间的瑶池,未被污染的净土”。但讲来讲去,最意味无穷的是生活在那个故事中的女人们。那里的女人们称自己是“摩梭女人”,是女神的子民、并亲切地称泸沽湖是“母亲湖”;称格姆山是“女神山”;称金沙江是“摩梭江”;说自己生存的土地是“母亲的田园”。在那里,一切山水人物、河流土地无不浸染上一层母性的色彩,透出女性的灵气。她们是一群勤劳善良又老实巴交、光彩夺目又平淡无奇、浪漫迷离又平凡实际、那么周而复始地过着平凡的生活、又那么魅力无穷的女性。令世人瞩目,令外人惊叹。她们从古至今,主宰着生活,在母亲的灵旗下,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她们创建了与众不同的家庭和婚姻制度。在摩梭女人的家乡,天空永远那么湛蓝,白云在山间飘浮,四季群山葱绿,山花烂漫,湖水碧绿如绸,一幢幢木屋掩藏在山下,木楞房顶炊烟袅袅,鸡鸣狗吠;穿着百褶裙的摩梭女在湖光山色之中,悦耳的歌声终日悠悠飘荡;在群鸟自由飞翔之中,祈求安宁的经幡在风中轻轻摆动;男子们骑着骏马在山间小路静静地走过,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和平、安宁是这里的主旋律,没有偷盗,没有抢杀,人们在宁静地享受大自然的赐予,这是摩梭女人创造的梦一般的世界。

走近摩梭人的母系大家庭

摩梭妇女是这个民族母系大家庭中的主要角色。她们承担着一家之主的责任,安排生产、掌管经济、照顾老少、生儿育女。虽然有沉重的负担压在她们身上,但人人精神爽朗,处处表现出当家做主的气概,她们的神态难见一丝羞怯,妇女年纪再大也没有人弯腰驼背、唉声叹气,至于年轻的姑娘,哪里有她们,哪里就有一串笑声和歌声。摩梭女子13岁就要举行“成丁礼”,当绣着花边的白裙穿戴完毕时,她们就成人了,再长到十七八岁时。就撵她们住在楼上(也叫花楼),自己去交“阿注”。

说到“走婚”,外面的传说总是有点离谱,甚至把摩梭人的“走婚”说得很放浪。其实摩梭人的“走婚”是有说法的。盐源县旅游局的杨明富是土生土长在泸沽湖的摩梭人,他至今都还保持着走婚的婚姻方式。他告诉我们,在悄悄恋爱阶段,小伙子串到姑娘住的花楼是秘密进行的,也叫“翻花楼”,再往以后,两情相悦,关系固定或公开化了,男阿注才开始夜夜走婚,而且走婚时是相对固定的。对于成年男人来说,固然他们生活的比较自在,晚上“走婚”串“阿注”,享受柔情蜜意,天亮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但他们只能以舅舅的身份参加社会及家庭活动,年老后靠母系家庭为他们养老送终。

沿途打听摩梭婚俗,听了满脑子神话般的故事,可惜都是传闻,没有第一手材料。丽江地区旅游局副局长和建华是摩梭人,对摩梭文化很有研究,他的预告颇令我们失望:“走婚是没法看见的,所以电影、电视都拍不出来。”惟纳西族导游和秀芳的亲历使我们心里痒痒:她在泸沽湖上和摩梭人手拉手跳“锅庄”时,有男子抠她的手心――这是求爱的信号;另一次,她夜半醒来,听到有人朝对面房顶扔石头,随后看见一个影子从后墙爬上木罗子房的二楼,紧接着,小窗亮起灯,影子倏地消失了。

我们进入洛水村,住在村长次茸尔车家的客房。这是一个典型的摩梭之家:三代同堂,男性家庭成员中,没有女婿、丈夫、父亲之类的姻亲,只有儿子、舅舅、外甥等血亲。村长的妈妈作为年龄最大的女人,是当然的权威;她老了,管家的权力交给了村长的大姐;几个娃娃,都是村长姐妹们的孩子;村长自己的女儿,与他的阿注(恋人)即女儿的母亲同住,有时也来村长家。村长很了得,他一发脾气,她们都不吭声,这不仅因为他是村里最高的长官,还因为他是家中最大的舅舅。摩梭人有句话:“天上飞的,鹰最大;地上走的,舅最大。”

常见村长母亲坐在正屋火塘的最右边。走过许多家之后,发现这是惯例,男左女右,右首为上――那是曾祖母或祖母的坐席。摩梭女人熬到这个份上,个个都积满了关于家族和自己的满腹故事。这些已经见惯天南地北不绝来人的长者,总是一副不迎不拒的神色,目中无人地捻着手里的佛珠。对我们这些与她们毫不相干――不,应该说是干扰了她们宁静生活的过客,她们除了礼让之外,总是沉默不语。我们只能从那千沟万壑般的皱纹和心静如水的姿态中,想象其中的传奇。我们一拿起相机,她们往往起身转去,仍然一言不发。她的后辈便向我们解释:“对不起,老人家不愿意照相。”

村长的母亲挺开通,她同意我们拍照,末了,才郑重叮嘱:“照片不要乱扔,因为我已经老了。”我们忽然明白,这些对宿命永怀达观的摩梭老人,惟一的担心,就是魂灵不能沿着族群迁徙的路线,返回先祖居住的北方。

与村长姐姐攀谈,也屡试屡败。她天不亮就起身,一直到家人都入睡了,还闲不下来。对我们的问题,除了“是”与“不是”,没别的回答。

听说32岁的泽里拉丛是洛水村有名的年轻漂亮的当家人,我们几次上门,她总是里里外外地操劳,一刻也不歇。她叫我们夜里再去,我们如约前往,她却不见了。家里人都说,不知道她上哪儿了。

她是故意躲开我们。

入夜,摩梭人围着篝火跳起“锅庄”。领头的男子们英武剽悍,齐刷刷的舞步,不断变换着花样,蹦踏出冬冬的节奏;尾随的一队女子,拖地白裙婀娜摇摆。男唱女和的歌声飞起来了,请身旁的小伙子打史次尔翻译歌词,他歪头想了想,说:“译不了,是祝福吉祥的意思。”我们乘机问:“等会儿能带我们去你家看看吗?”“今晚不行,明天吧。我还要出去。”“啥时回家?”“早上三四点钟。”

一个外来的小男孩女子舞队中间,跟着学步,她们便抠他手心,男孩显然听过这里的传说,羞得马上退出舞圈,她们笑得前仰后合,好一阵才在笛声中重新拉起队伍。

篝火熄灭,人群散去。洛水村寂静无声。明月下的女神山,像一个仰卧的睡美人,在母亲湖哗哗拍岸的轻歌中等待着她的阿注――据说他就是丽江的玉龙雪山。

我们踏着月色,在村里转悠了很长时间,始终不见一星灯光,不闻一声狗吠,也不遇一个人影,直到不知怎地置身于村后的田里,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归路。

总算看到一座后院里有人围着火堆喝酒。刚探头,猛见一人站起,伸手就从怀里抽家伙――那是他们先辈佩腰刀的地方,现在别着一支塑料玩具枪。待互相看清后,都笑了。是“锅庄”上认识的打史次尔。赶紧求援:“我们迷路了。”他指着眼前一米多高的墙说:“翻过去,出了门,不远就是。”看到我们一脸无奈确无身手,他才引我们绕外墙进院,指了路,就要转身。“这么晚了,你还去哪?”“去玩。”待我们看清出路再回头时,打史次尔已在月光下的田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夜,对面的一扇小窗亮了灯,直到天明。后来才有人教我们辨认,那就是花房。

春节前夕,洛水村格外悠闲,牵马的男人和划船的女人都没事做,在三五成群地烤火,或者懒洋洋地晒太阳。

在阳光灿烂的泸沽湖边,我们请多才多艺的慈仁多吉唱歌,他说:“晚上吧。白天唱歌白啦啦(没意思),夜里唱歌笑哈哈。夜幕之下,才能唱出很多秘密。”人们走开以后,慈仁多吉还是倚着沙滩上的猪槽船,为我们哼了许多优美的摩梭民歌,唱的是这首:“阿妹哟,阿妹哟,万花丛中有一朵花,是最漂亮的一朵,那就是你……”

休闲的女人,嘴和手照样不停歇。她们边说话边打毛衣,五颜六色的毛线和她们的亮丽环佩与裙服,衬在蓝天碧水间,煞是夺目。

一位中年妇女在湖边绣鞋垫,红花绿叶,十分鲜艳。“送给阿注过年的吧?”她点点头。“为啥要绣花?”“好看。”“你的阿注真有福!”她抿着嘴,羞羞地笑。

“我们都有绣花鞋垫的。”一旁的四五个汉子急了,都要替自己的阿注请功。他们争先恐后地脱下鞋子,让我们看,果然里面都有精美的绣花鞋垫。阿拉扎西还两手比划:“我的绣花鞋垫,有这么多,穿都穿不完。”“谁送的?”“几个人送的。过去走过婚的阿注也送,我们现在还是朋友。你们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也一样。”“你走过几个阿注?”“26个。有孩子后,就不走别人了。”“现在的阿注最漂亮?”“不是。她会管家,良心好,脾气好。不然,就是一朵花,也不能要,对不对?”

憨厚的拿久达史笑阿拉扎西:“他吹牛哩,哪可能走那么多家?”拿久达史19岁开始走婚,7年间走了七八个阿注,直到有了孩子。拿久达史的妈妈和姐姐就带着礼物上门认亲,女家将全村老人请来,用礼物招待大家,人们边喝酒边为他们唱祝福的歌:“你们一个是天上的月亮,另一个是星星,星星永远跟着月亮,永不分离……”

杜玛茨依稀记得祖母当家时候的情景况。祖母名叫宾玛,杜玛茨懂事的时候,她已经60多岁了,却仍然非常漂亮,特别是牙齿,那年代没有牙膏牙刷啊,可现在的人天天用牙膏牙刷也刷不出那么白那么齐的牙。

祖母从不讲自己的故事。杜玛茨听人说,祖母年轻时有好几位“阿注”,就是来走婚的情人。其中有一位西昌的汉人,来泸沽湖做生意,成了祖母的阿注,生下了杜玛茨妈妈。他几年才来一次,过一段时间又走。漂亮的宾玛会不会在漫漫长夜里苦苦思念意中人?杜玛茨不知道,但她知道摩梭女子的歌:“那个难忘的早晨,你走出我的心窝去远方……我的阿注啊,你如今在哪里?”

许多小伙子追求宾玛,有摩梭人,也有藏族人、普米族人。他们中的幸运者,能在一段时间里成为宾玛的阿注。他们会带些东西来帮一帮宾玛的家。

吐玛茨的妈妈司格德玛17岁时有了阿注―一位赶马的摩梭小伙子。赶马人赶着马群翻山越岭,走,走四川,有了钱,有了阅历,因此赶马人是摩梭人眼中的英雄。小伙子赶马回来,总是有情有意地捎来些吃的穿的。一年后司格德玛有了第一个孩子,一个可以传宗接代的女儿。后来,又生了两女三男。

赶马人有时不上司格德玛家的门,他去找别的阿注。司格德玛却不再像母亲那样还能接受别人走婚――到了她那代人,人们都认为女人生了孩子就不应该再找阿注。孩子多,家里的女人们忙不过来,司格德玛左抱一个右拖一个,心里有苦却说不得。她后来告诉杜玛茨,你爸爸脾气好、良心好,只是哪个哪个女人引走过他。

“”时,“上面”在摩梭人中强制推行一夫一妻制,要两口子办结婚登记手续,住到一起。司格德玛和赶马人结了婚。他们搬出祖母家,自己盖了房子,仍然由女主人当家。“”后落实民族政策,许多强扭的夫妻各自回到母系大家庭,又恢复了走婚生活,司格德玛却与丈夫厮守在一处。丈夫不再去找阿注,司格德玛也不再唱那首哀伤的情歌:“哥哥啊,被窝还很暖和,可是你要走了……”

阿拉扎西胆子大,脸皮厚,他告诉别人,走过26个阿注(情人)。这事传得丽江都知道,人称他“走婚王子”。

阿拉扎西没有像传说那样,在跳舞时抠意中人的手心,或者在山上和地里唱歌传情。他对第一个阿夏求爱时,就这么说:“今晚我要上你家走婚,你同意吗?”当晚,阿拉扎西连墙都不用翻,就钻进了姑娘的花房。

要是阿注的花房在楼上,阿拉扎西走婚便骑马。到了窗前,蹬上马鞍,站起一跃,就上去了。马会在外面吃着草等他。有狗也不怕,他将一个塞满肉粒的大松果丢过去,狗就自顾一旁美餐,不叫唤了。

有四个前往泸沽湖旅游的上海女大学生不相信,要与阿拉扎西打赌。阿拉扎西不能给摩梭男人丢脸,夜里壮着胆子爬上大学生住的二楼,用腰刀挑开窗门,跳进去。走过许多阿注都不曾心慌的阿拉扎西,进屋就脸发烧,腿哆嗦。大学生认输了:“摩梭大哥,我成全你。”阿拉扎西拒绝:“我已经有孩子,再跟别人走婚不好。”他让她把同伴唤来,证明自己赢了。第二天,大学生一起请阿拉扎西吃饭,表示服输,阿拉扎西得意洋洋,载誉而归。

阿拉扎西说:“想起我年轻的时候,觉得真是荒唐。要是在你们那里,我会不会被当成坏蛋?”接着又说:“我害羞了。”

平措其平17岁到广州当兵,复员后就被母亲召回泸沽湖。这差不多是20年前的事了。平措其平的母亲现在感到后悔:“那时舍不得让你留在那么远的地方,不然,你可能当上干部了。”“到哪都一样。”平措其平安慰母亲,“在泸沽湖,生活很自在。等我有了积蓄,可以再出去看看。”

当年从部队复员回家不久,平措其平就开始走婚。第一个阿注住在永宁,离洛水村20多公里。坐车走弯弯曲曲的山间公路,差不多一小时。平措其平到了永宁,在街上一直逛到天黑,才趁人看不见,溜进阿注家,天不亮就要离开。25岁那年有了孩子,平措其平与阿注的关系从秘密变为公开,他可以早早到阿注家,在火塘边和她的家人谈天说地。

“走婚好。”平措其平说,“夫妻天天在一块,会经常拌嘴,今天闹了上半场,明天继续下半场。走婚,一辈子亲亲热热。孩子?不用操心,姨妈和舅舅们会照顾得很好。这不叫不负责任,我在母亲这边,也要盖房子,干重活,也要抚养我姐妹的孩子,都一样,是不是?”

守护母系社会的最后一块领地

第二天清晨,高原的风轻轻吻着我的脸,在泸沽湖的草海边,我们乘上了摩梭家庭的“猪槽船”,驶向纳西人住的村子,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出现了这样的情景,有几十艘猪槽船在湖水中荡漾,划浆的全是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她们一边划浆,一边放歌,动作熟练而自得,悠扬、稚嫩的歌声清脆悦耳,与另一些船上的歌声交错起伏,婉转和谐,我们也情不自禁地唱起刚刚学会的泸沽湖情歌。山上放牧的猪群自在地啃草嬉戏,我这才领悟到她们的劳动也是游戏。难怪美国社会学家约瑟夫爱弗洛克博士在此一住便是几十年,临死时还嘱咐美国的亲人将自己的骨灰撒在泸沽湖上。

在泸沽湖看过了,吃过了,体会到了女儿国的无穷魅力,然而,当我即将离开这片母系社会最后一块领地时,我的心不由一阵伤楚。泸沽湖畔横七竖八扔了满地的矿泉水瓶子、胶卷盒。流行歌曲的泛滥,每日里卡车卷着烟尘冲进冲出,整箱的啤酒以浓烈的都市味挤开了“苏里玛”酒,这些外来文明如浪潮般地席卷泸沽湖。外来者对母系家庭的好奇与惊叹,使本地人意识到自己生活的特殊性,这里的女性并不能深深意识到日渐扩大的交流会给她们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正如阿卡家的老阿妈说的那样,她们既不送女儿上学,也不让她们外出,谁知道她们会遇到什么,离开了家庭谁来保护她们?男人吗?

大概这里有20%的青年男女脱离了传统的大家庭,建立起“一夫一妻”的小家庭,能说她们不对吗?但是泸沽湖在接受这个现实的同时,能想到她们正在和将要付出的是什么吗?这些自然的女儿们!

新的事物的威力是强大的,这里的人们不可避免地要寻求变化,尤其是男人们的表现总是积极的。如杨明富所说,男人们白天打台球,晚上“翻花楼”或“走婚”,又不负责抚养孩子,安逸得很。毕竟,这里的男人永远难以深深体会到分娩的痛苦和生育的欢乐,与其说家庭的分裂是付出倒不如说是另一次获得的前奏。而对母亲们却有如生离死别,痛彻心肺。

在盐源县旅游现场办公会上,对旅游颇有考究的四川省副省长徐世群说:四川省委、省政府一直非常关注泸沽湖的旅游开发,这里的母系社会形态、婚俗对世界来说也是极其宝贵的,一定要保护好。开发泸沽湖不能把宾馆修到湖上的“长岛”上去。泸沽湖是摩梭人赖以生存的母亲湖,在湖周围还有纳西、藏、彝等兄弟民族。尤其不能破坏当地的生态资源。假如有一天,泸沽湖畔的传说,被搬到那些人造的“民俗村”或者是什么“城”时,母系社会的最后一块领地的故事还会让人感到那样荡气回肠,震撼心灵吗?

是啊,泸沽湖,母亲湖,你养育了一代代儿女,因为有伟大的爱而青春长留,生机盎然,但您还会收到爱的回报而永葆青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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