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4525(8)《官布籍》所见归义军政权的赋税免征

时间:2022-10-19 05:57:39

归义军政权在继承唐两税法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创立了适应本地实际的赋税政策,即据地出税,其地税主要包括地子、官布、柴、草等。这一赋税政策的原则是:只要耕种土地,就应缴纳赋税。

唐两税法的原则是“户无土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百姓赀产的多少是纳税多少、征免的标准。如《唐会要》卷83《租税》所载建中元年二月起请条曰:

令黜陟观察使及州县长官,据旧征税数,及人户土客定等第钱数多少,为夏秋两税。其鳏寡?亩啦恢Ъ谜撸?贾品琶狻

由此可知,两税法时期赋税免征的对象是“鳏寡?亩啦恢Ъ没А薄T?土?暾?拢?庵荽淌仿牢碌淖辔闹校?步?弥菝窕Х治?捌肚睢⑺谰?⒗嫌住⒌ス虏恢Ъ谩钡然Ш汀翱安羁苹А绷嚼唷L瞥と嫦壬?赋觯翰恢Ъ没У比话?ㄔ?杏屑?捅嗉?耐粱Ъ靶率盏目突А7?钌纤淙还谝浴镑す?亩馈保??凑找浴瓣卟??凇钡脑?颍??侨绻?嘘卟?峙乱驳贸械A剿埃??背嗥度嘶Ъ捶趋す?亩腊捶?钜灿κ粲诓恢Ъ没А#?)

归义军政权是一个地方政权,但它在中央设有“进奏院”,除极短暂的时间外,它是作为一个特殊的藩镇而存在,与中原王朝一直保持着联系。因此,其经济制度虽然没有照搬中原王朝的制度,但它以中原王朝的制度为基础,再结合本地的实际和吐蕃遗绪,创立了自己的经济制度,其赋税免征,也是这一大的历史背景下的产物。但由于资料的残缺,我们还无法对归义军的免赋进行全面研究,只能依据所掌握的资料,对某些方面略作探讨。这里仅对p.4525(8)《官布籍》中所见义军政权赋税免征作初步探讨。

P.4525(8)《官布籍》前残后缺,现有15行,其中第1—6行为据地征收官布的《官布籍》,7—15行,虽有田亩数,但没有纳税数。从其笔迹字体可知,应为一人书写,但从其内容分析,应属同一文件的两个方面,为便于探讨,现将该文书转录如下:(2)

(前缺)

1、 囗囗张定长拾捌亩,菜丑奴捌拾伍亩,张王三叁拾亩,张回德贰拾[ ]

2、 叁拾捌亩,杨千子拾陆亩半,张保定肆拾贰亩,计地贰顷伍拾亩,共布壹疋。

3、 布头索员宗陆亩,曹闰成柒拾叁亩,阴彦思捌拾玖亩,张闰国柒拾叁亩。

4、 囗保定壹拾壹亩。 计地贰顷伍拾亩,共布壹疋。

5、 囗囗索安住肆拾陆亩半,王再盈拾柒亩,武愿昌叁拾肆亩半,张会兴

6、 贰拾亩,索铁子叁拾亩,张再住肆亩半。计地壹顷伍拾贰亩半[ ]

7、 有凭。都官安校楝(练)伍顷叁拾捌亩,曹都头玖拾亩,邓长庆陆拾伍

8、 邓家郎君叁顷贰拾壹亩,赵安住壹顷玖亩半,梁保通壹顷

9、 宋再?N叁顷拾亩,李永受陆拾壹亩,张回通壹顷叁拾亩,张

10 亩,吴员俊壹顷,王安吉壹顷贰拾捌亩。音声:王安君贰拾亩

11、 亩,吹角:?锔坏路∈澳叮?髟僮》∈澳丁D磷樱豪罡坏路∈澳叮?

12 亩,赵阿朵贰拾亩,张憨儿贰拾亩,邓富通贰拾亩,张员松贰拾亩,

13、 住贰拾亩。打窟:阴骨子叁拾贰亩,索阿朵子叁拾肆亩,囗囗张

14、 陆亩半。

15、已前都头及音声、牧子、打窟、吹角都共并地贰拾叁顷贰拾伍亩半。

关于1—6行的内容,我们在探讨官布征收时,已对其进行了引录分析,并确定其与P.3236号《壬申年敦煌乡官布籍》原为一件,年代为公元972年,都是每250亩地纳布一匹。(3)

该件文书的7—15行,与1—6行虽为同一件文书,但性质不同,其中第10行的“音声”、11行的“吹角”、“牧子”,13行的“打窟”在图版上看不清楚。《释录》二辑注释说,“本件的音声、吹角、牧子、打窟等字为朱笔”。“其性质待考”。

本件文书最后一行注明土地共“贰拾叁顷贰拾伍亩半”,若将其列表,则为:

性 质| 人 数|姓名|田亩数

都官|1|安校楝(练)|538亩

都头|11|曹都头|90

——|——|邓长庆|65

——|——|邓家郎君|321

——|——|赵安住|109.5

——|——|梁保通|1??

——|——|宋再?N|310

——|——|李永受|61

——|——|张回通|130

——|——|张囗囗|不明

——|——|吴永俊|100

——|——|王安吉|128

音声|2|王安君|20

——|——|囗囗囗|20

吹角|2|?锔坏?20

——|——|索再住|20

牧子|7|李德富|20

——|——|张囗囗|20

——|——|赵阿朵|20

——|——|张憨儿|20

——|——|邓富通|20

——|——|张员松|20

——|——|囗囗住|20

打窟|2|阴骨子|32

——|——|索阿朵子|34

由于文书残缺,本件文书共保留有都官1人,都头11人,音声2人,牧子2人,吹角7人,打窟2人。从该文书1—6行及P.3236号《壬申年敦煌乡官布籍》可知,这是据占有土地多少缴纳官布的《官布籍》,而我们上引的P.4525(8)第7—15行却只是都官、都头、音声、牧子、吹角、打窟人所占的地亩数,并无纳税的有关记载。从第7行前所保存的“有凭”二字推测,这些可能是占有土地而免纳赋税的人。

(1) 都官

都官安校楝,地位应比较高。其土地达538亩,在S.1153《诸杂人名一本》中列有各种僧俗官员,其中就有安校楝。(4)S.6452(3)《壬午年(982年)净土寺常住窟酒破历》(5)第32行有“廿四日,安校练转局来粟贰斗沽酒用”。此外,敦煌文书中还有阴教练、宋校练、?镄A贰⑺鹘塘返龋?萑傩陆?⒎肱嗪煅芯浚?饫锏慕塘酚κ嵌冀塘贰⒔塘肥沟募虺啤#?)他们主要的职责是教习训军,有时也统兵征战,出使中原和上番值役,由于P.4525(8)号文书残缺,不知“有凭”的含义为何,可能是出使或上番值役,才免除了其应缴纳地税的一部分——官布。

(2)都头

都头共有11人:即曹都头、邓长庆、邓家郎君、赵安住、梁保通、宋再?N、李永受、张回通、张囗囗、吴员俊、王安吉,他们占地较多,最多者为邓家郎君,占地321亩,最少者为李永受,占地61亩,其他大多在百亩以上。由此可知,都头的地位比一般百姓较高。

“都头”一职出现于唐中叶。《新唐书》卷50《兵志》曰:“及僖宗幸蜀,田令孜募神策新军为五十四都,离为十军,令孜自为左右神策十军兼十二卫观军容使,以左右神策大将军为左右神策诸都指挥使,诸都又领以都将,亦曰‘都头’”。其具体则有“捧日都头”、“扈跸都头”等。胡三省注通鉴曰:“唐之中世,以诸军总帅为都头。至其后也,一部之军谓之一都,其部帅呼为都头”。(7)

归义军政权中的“都头”,情况比较复杂,既有节度使府衙内的都头,州县军镇中的都头,也有外交使团中的都头。其性质与押衙相类似,常常以兼职性的加官形式出现。它应属唐后期的“差遣”之类。本件文书中的“都头”,可能是出使、担任军职等,而免除了其地税中的官布。

(3)参阅刘进宝《P.3236号《壬申年敦煌乡官布籍》时代考》,载《西北师大学报》1996年第3期。)

(3)音声

本件文书中的“音声”共两人,即王安君与一佚名人,每人占有土地20亩。由此可知,音声的地位比都头低,但也有土地,与吹角、牧子一样,都是每人占有20亩土地。关于20亩土地的来源,还需更进一步探讨。

在唐代前期,音声人与乐户常常不加区分,如《通典》卷146曰:“国家每岁阅司农户,容仪端正者归太乐,与前代乐户总名音声人,历代兹多,至有万数”。由此可见,音声人是包括乐户的,据《唐律疏议》卷3《名例·工乐杂户及妇人犯流决杖》载:“太常音声人,谓在太常作乐者,元与工、乐不殊,俱是配隶之色,不属州县,唯属太常。义宁以来,得于州县附贯,依旧太常上下,别名太常音声人”。据此,隋唐之际,太常音声人的户籍开始附贯于地方州县了。

唐中期,作为杂户的音声人也要上番服役。如《新唐书》卷22《礼乐志》曰:“唐之盛时,凡乐人、音声人、太常杂户子弟,隶太常及鼓吹署,皆番上,总号音声人,至数万人”。可见,音声人的范围较广,它包括乐人、音声人及太常杂户子弟等。这些近于杂户的音声人,也在州县受田,然后以上番形式到太常寺执役,据《唐六典》卷14《太常寺·太乐署》载:“凡乐人及音声人应教习,皆著簿籍,核其名数,而分番上下,皆教习检察,以供其事。”关于番上,《唐六典》注曰:“短番散乐一千人,诸州有定额。长上散乐一百人,太常自访召。关外诸州者分为六番,关内五番,京兆府四番,并一月上;一千五百里外,两番并上”。由此可知,音声上番,番期为一月。一千五百里外,为节省来回路途,“两番并上”。

在唐代实行均田制时期,音声人也受田(口分田的一半),但免征徭役杂科。因为其上番设乐就相当于执役。《唐会要》卷33《散乐》载:“神龙三年八月敕:太常乐鼓吹散乐音声人,并是诸色供奉,乃祭祀陈设,严警卤簿等用,须有矜恤,宜免征徭杂科。”(7)又《唐会要》卷34《杂录》载:开元二十三年敕,“音声内教坊博士,及曹第一第二博士房,悉免杂徭,本司不得驱使”。到了吐蕃时期,仍然如此。如P.3730《酉年乐人奉仙等牒》中有:“奉仙等虽沾乐人,八音未辩,常蒙抚恤,频受赏荣,突课差科,优矜至甚。在身所解,免有悚遗,却加重赏”。据姜伯勤先生研究,奉仙等被“优矜”(减免)的“差科”(力役)和“突课”(地租),原是一般寺户所必须负担的“重科”,只是因为他们演出了音乐,才被寺院放免。由此可见,敦煌的寺属乐人,是附着于土地,参加劳动的寺户,但其上番设乐,则作为其应交纳的力役地租的替代物。(8)

晚唐时期,在藩镇及节度使之下,已有了乐营之役。《唐会要》卷34《杂录》载宝历二年九月京兆府奏:“伏见诸道方镇,下至州县军镇,皆置音乐,以为欢娱”。从崔致远《桂苑笔耕集》(9)卷14所载《客将哥舒?兼充乐营使》一文可知,在唐末军队中已有了乐营使一职。

关于晚唐时期音声人的上番执役,敦煌文书P.2842《音声转贴》提供了绝好的材料,现转引如下:

奉处分,廿九日?鲁。?幸?羯?2蛔汲J保?行牍猓ǎ浚┚弧S?词Γㄊǎ印⑺?觯ǎ浚?⒘憬!⒃游竦龋?坏勉谏僖皇隆L?粒?裨仑ゾ湃掌矫饔?鲁∶徘叭∑搿H绮坏秸撸?儆兄胤!F涮?⒌菹喾指丁H缥ィ?忌戏!N逶仑グ巳眨?际费相怼

张苟子、石大平、白德子知、安安子、安和平知、范囗囗、张禄子、张再子、尹再晟、张再兴知、申骨仑、囗史老、刘驿驿、曹段段、安藏藏、张安多、姚小俊

本件文书为归义军乐营都史严某所发转贴,内容是通知乐营音声人张苟子等18人备齐道具,务于指定时间、地点集合,前往应役的通知。(10)由此可见,音声上役是强制性的,“如不到者,官有重罚”。它有助于我们对音声上番执役的理解。

五代时期,乐工的地位似有所提高。《五代会要》卷7《杂录》有:

晋开运三年八月,中书舍人陶?奏:“臣前任太常少卿,伏见本寺见管教坊二舞,本户州县居民,若不尽免差徭,无缘投名鼓舞。况正殿会朝,已久停废,其见管人数等,每有沦亡,皆拟填补。既不曾教习,但虚免差徭,伏乞且议停废”。敕乐工宜令教习舞郎,权且停废。其年十一月,太常丞刘涣奏:“当寺全少乐工,或正、冬朝会,郊庙行礼,旋差京府衙门首乐官权充。虽曾教习,未免生?,兼又各业胡部音声,不闲太常歌曲。伏乞宣下所司,量支请给,据见阙乐师添召,令在寺习学”。敕:“太常寺见管西京雅乐节级乐工共四十人外,受添六十人。内三十八人,宜抽教坊贴部乐官兼充;余二十二人,宜令本寺招召充填。仍令三司定支春冬衣粮,月报闻奏。其旧管四十人,亦量添请”。

从晋开运三年(946年)的这一奏敕可知,五代时期的音声人,其身份仍然相对低下,类似杂户,并由官府“定支春冬衣粮”。但户口属于“州县居民”,若在官府上番执役,则需“尽免差徭”。因为若没有“尽免差徭”的优待,就无人肯“投名”为音声人。

据唐律规定,杂户的地位高于番户(官户),低于平民。类似杂户之音声,若再度放免,就可成为平民了。他们被放免的主要途径是“征讨得勋”,即因战功受勋而放免,这正如《唐会要》卷34《杂录》载:“又音声人得五品已上勋,依令应除簿者,非因征讨得勋,不在除簿之列”。

既然户口属“州县居民”,就应该占有土地,但晚唐五代至宋初,土地制度以请田制为主,其原则是谁有能力耕种,就可请占土地。在均田制时期,官户受田减百姓之半,杂户受田与百姓相同。到请田制时期,我们见到P.4525的这件文书,音声、吹角、牧子都有土地20亩,不知是其占有土地的全部,还是一部分。从这些身份的人都有土地20亩估计,这是他们最低的生活标准,即除上番执役时由官府供给衣粮外,这些土地就是其平时生活的源泉。由于其上番执役,因此免除了其地税中的官布。

(4)吹角

吹角,应是吹大角者。据《太白阴经·队将篇》载,在唐代军队的队将中,“一人吹角,主收军退阵,谨守节制,懦怯忠谨者任。”(11)由此可知,在军队中,有专门的“吹角”者,“主收军退阵”,即军队的收军退阵以吹角为号。

《旧唐书》卷43《职官二》载:

凡卫士,各立名簿……若有差行上番,折冲府据簿而发之……其居常则皆习射,唱大角歌。番集之日,府官率而课试。凡左右金吾卫,有角手,诸卫有弩手。

可见,卫士在平时的训练中,就“唱大角歌”,并有专门的“角手”。

《新唐书》卷49上《百官四上·十六卫》载:

左右翊中郎将府中郎将,掌领府属,督京城左右六街铺巡警,以果毅二人助巡探。入?日,中郎将一人升殿受状,卫士六百为大角手,六番阅习,吹大角为昏明之节,诸营垒侯以进退。

这里的“吹大角”也就是《太白阴经》中的“吹角”。

《新唐书》卷50《兵志》载:

凡民年二十为兵,六十而免。……每岁季冬,折冲都尉率五校兵马之在府者,置左右二校尉,位相距百步。每校为步队十,骑队一,皆卷?幡,展刃旗,散立以侯。角手吹大角一通,诸校皆敛人骑为队;二通,偃旗?,解幡;三通,旗?举。……大角复鸣一通,皆卷幡、摄矢、驰弓、匣刃;二通,旗?举,队皆进;三通,左右校皆引还。是日也,因纵猎,获各入其人。

以上《太白阴经》和《新唐书》中的“吹角”都是“吹大角”者,并且是军队中专有者,在军队训练及战斗中使用,而P.4525(8)中的“吹角”,应该不是军队中“吹大角”者,而是娱乐场所的“吹角”者,与音声相似,属专门的艺人,当其上番执役时,就免除赋税。

(5)牧子

本件文书共有牧子7人,即李富德、张囗囗、赵阿朵、张憨儿、邓富通、张员松、囗囗住。其中两人姓名不全。在姓名都全的5人中,张憨儿又见于P.2484《戊辰年(968)十月十八日归义军算会群牧驼马牛羊见行籍》(12)中,即:

知驼官张憨儿群见行大父驼壹拾柒头,三岁父驼壹头,二岁父驼贰头,当年父驼儿贰头,大骒驼壹拾壹头,三岁骒驼壹头,二岁骒驼贰头,当年骒驼儿肆头。

S.6998A《某年归义军算会群牧马驼羊见行籍》和S.11353《某年八月十六日社司转帖》均属十世纪后半叶,该两件文书内都有张憨儿,(13)另P.3231《平康乡官斋历》中,也有张憨儿。由此可见,张憨儿为一牧驼人,其驼群共有大小驼40头。而从此件文书上钤有的“归义军节度使新铸印”可知,张憨儿放牧的驼群属于归义军政权所有,即张憨儿是为归义军政权放牧。

邓富通也是一牧驼人,其名又见于P.3131背《归义军曹氏时期算会群牧驼马羊欠历稿》(14)中,内有“邓富通群欠二岁骒驼一头”的记载。

S.6998A《归义军群牧马驼羊见行籍算会》(15)内有“囗马官张憨儿”、“驼官马善昌”、“驼官李粉堆”、“牧羊人杨住成”、“牧羊人王阿朵”、“牧羊人囗永受”、“牧羊人张江子”、“牧羊人目盈昌”牧马、驼、羊的数量,由于文书前残后缺,很不完整。但与P.2484《戊辰年(968)十月十八日归义军算会群牧驼马牛羊见行籍》比较,仍有一些特别之处,如“张憨儿”在P.2484中为“知驼官”,在S.6998中为“囗马官”。牧羊人保存完整的只有杨住成的放牧数量为217只,比P.2484少773只。

张憨儿和邓富通都为牧驼人。归义军时期,牛、羊、马的数量也很大。因此,牧子除牧驼人外,还应包括牧羊人、牧牛人、牧马人。

S.1366《年代不明(980—982)归义军衙内面油破用历》(16)第54—55行有“准旧驼官邓富通等三群驼儿入草泽赛神用神食七分,胡饼二十枚,用面三斗一升,油一升四合”。

S.5632《丁卯年(967)二月八日张憨儿母亡转贴》(17),从此贴可知,张憨儿为一社人,其母去世后,参加丧事者很多。

唐代之牧子,主要是承担政府所有之马、牛、羊、驼等的放牧工作。据唐令规定:“诸牧马、牛,以百二十为群;驼、骡、驴,各以七十头为群;羊六百二十口为群”。(18)由此可知,官府之牧马、牛每120匹、头为一群,驼、骡、驴每70匹为一群,羊则每620只为一群,每群设有牧长、牧尉。据此,我们看归义军时期各牧群的放牧数量,P.2484《戊辰年(968)十月十八日归义军算会群牧驼马牛羊见行籍》所载各知马官、知驼官及牧牛人、牧羊人所放牧的数量如下:

类 别|姓 名|数量|唐令规定|实际数量与唐令规定的差异

知马官|索怀定|120|120|

知马官|张全子|205|120|+85

知驼官|张憨儿|40|70|-30

知驼官|?锍蠖?33|70|-37

牧牛人|陈顺德|40|120|-80

牧牛人|沙庆住|62|120|-58

牧牛人|杨?H律丹|76|120|-44

牧羊人|杨住成|990|620|+370

牧羊人|杨阿罗|341|620|-279

牧羊人|王阿朵|301|620|-319

牧羊人|张白子|130|620|-490

牧羊人|米义升|321|620|-299

牧羊人|王再晟|254|620|-366

牧羊人|阎延德|97|620|-523

牧羊人|烧不勿|164|620|-456

牧羊人|张保富|104|620|-516

牧羊人|唐定奴|247|620|-373

牧羊人|阎通儿|243|620|-337

牧羊人|董保晟|412|620|-208

牧羊人|安君足|440|620|-180

牧羊人|王盈信|234|620|-386

牧羊人|杨保德|212|620|-408

牧羊人|董义员|288|620|-332

本件文书上钤有“归义军节度使新铸印”,可知此为归义军政权的官文书。从其所保存的两个知马官、两个知驼官、三个牧牛人、十六个牧羊人放牧的数量看,知马官索怀定群120匹,与唐令规定的完全一致,张全子群有马205匹,比唐令规定的多85匹。两位知驼官所放牧的数量都少于唐令的规定。三位牧牛人放牧的数量也都少于唐令的规定。十六位牧羊人中,只有杨住成群有羊990只,比唐令规定的620只多370只,其他牧羊人所放牧的数量都少于唐令的规定。这可能是敦煌牧场分散,山地较多,牧群管理相对困难的缘故。

唐令规定,诸牧马、牛、羊、驼、骡、驴等,“其有数少,不成群者,均入诸群”。(19)P.2484号文书在牧牛人陈顺德群下有:“又寄群大?寂7罚?蝗爰剖?薄?杉??橐寰??ǖ恼庖恢贫扔胩屏畹墓娑ㄊ且恢碌摹

唐令规定,诸牧群 “群别置牧长一人”,(20)上引P.2484号文书中索怀定等两个知马官、张憨儿等两个知驼官、陈顺德等三个牧牛人、杨住成等十六个牧羊人,应该相当于唐令所说的牧长。

据唐令所制定的日本厩牧令规定:每牧除牧长外,还有“每群牧子二人”。(21)《唐六典》亦曰:“凡官畜在牧而亡失者,给程以访,过日不获,估而征之”。即“给访限百日,不获,准失处当时估价征纳,牧子及长各知其半。……其在厩失者,主帅准牧长,饲丁准牧子”。(22)可见,官牧有牧长和牧子,而归义军政权则没有这样的划分,如上引P.2484号文书中的知马官、知驼官、牧牛人、牧羊人等,我们说相当于唐代之牧长,但张憨儿在P.4525(8)号《官布籍》中又为“牧子”,可见,牧子与牧长没有根本的区别。当某人为归义军政权放牧时,既可以是一般的放牧者——牧子,也可以是某一牧群的负责人——牧长。这又反映了归义军政权的特殊性,即与唐王朝的律令制度既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唐六典》曰:“牧子谓长上专当者”。(23)即牧子为长番,专门从事放牧者。从敦煌文书可知,归义军时期官府之牧子,一般为长期牧佣。(24)在其为官府放牧期间,便免除其赋役的全部或部分。

(6) 打窟

P.4525(8)《官布籍》共有“打窟”两人,即阴骨子和索阿朵子。他们占有的土地并不象“音声”、“吹角”、“牧子”,每人都是20亩,而是有所不同,如阴骨子占地32亩,索阿朵子占地34亩,但数量都不多。

关于打窟,由于史料稀少,学界注意不多,现将有关资料罗列如下:

莫高窟第370窟供养人题记中有:(25)

“社官知打窟都囗(计)料囗银青……”

“押衙知打窟……使囗青囗禄大夫检校……”

在敦煌研究院藏敦研001《归义军酒破历》(26)第1—2行有:

“十四日,支打窟人酒半瓮”。

S.1366《归义军衙内油破历》(27)2—3行:

“十五日,支打窟人上番胡饼廿枚,用面一斗料油二升”。

14—15行:“支打窟人下番来胡饼廿枚,用面一斗”。

53行: “支打窟人上番料油二升,胡饼廿枚,用面一斗”。

P.2641《丁未年(947年)六月都头知宴设使宋国清等诸色破用历状并判凭》(28)共四件,其中第一件

4—5行:“打窟人胡饼贰拾枚”。

第四件8行:“设打窟人细供拾伍分,贰胡饼”。

S.3982《癸亥年至乙丑年月次当番人纳役簿》(29)在甲子年十二月“杨通达”和乙丑年十月“杨达通”名下均注“打窟”。“杨通达”与“杨达通”似为一人,在书写时某一次可能写倒。

由以上材料可知,“打窟人”可以简称为“打窟”,即P.4525(8)号文书中的“打窟”与敦研001、S.1366、P.2641号中的“打窟人”为一回事。

“打窟”,是工匠之一种,属专业工匠,其主要工作就是修建石窟。当然,修建石窟时需要的各种工匠很多,“打窟”仅仅是其中之一,其主要职能是在石窟崖上凿岩镌窟。另外还有石匠、泥匠、木匠、塑匠、画匠等。

在修建石窟时,根据需要,有时需各种工匠,有时只需部分工匠参与。根据工序及工程进度,每种工匠在需要时才上窟,当完成其任务时便下窟。从敦煌石窟营建史可知,每一洞窟的营建都是根据需要征派工匠,如有名的96窟北大像,原建于武则天延载二年(695),晚唐时张淮深重修过一次,到北宋曹元忠时期,已历二百多年,毁损较为严重。(30)据敦煌文书CH00207《乾德四年重修北大像记》载:“大宋乾德四年(966)岁次丙寅五月九日”,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及夫人浔阳翟氏“因为斋月,届此仙岩,……遂睹北大像弥勒,建立年深,下接两层,林木损折,大王、夫人见斯颓毁”,便决心重修。“不经旬时,缔构已毕。梁栋则谷中采取,总是早岁枯干;椽杆乃从城斫来,并仗信心檀越……其月廿一、廿二两日换柱,材木损折较多,不堪安置。至廿三日下手拆。……至廿四日拆了……至廿五日便缚绷阁、上材木、缔构;至六月二日功毕”。(31)

96窟北大像这样大的维修工程,也只用了约20天,可见其速度之快,也从另一侧面说明用工之多。《乾德四年重修北大像记》载:“一十二寺每寺僧十二人;木匠五十六人,泥匠十人”。因为北大像主要是材木损坏,其主要工作是换柱、缚绷阁、上材木,故较多地使用了木匠。

“打窟”人需轮番上役,如上引S.1366号文书中“支打窟人上番”、“支打窟人下番来”就是明证,但由于归义军政权特殊的历史条件,相当于杂户之一的“打窟人”,其上番期限并非象唐制规定的那样严密,而是根据实际需要征派。

包括“打窟”在内的工匠,当被征派修窟时,就相当于上番执役,在其上番期间,由官府供其食宿。如修建96窟北大像时,“工人供备,实是丰盈,饭似积山,酒如江海”。此时正为曹氏归义军统治的鼎盛时期,为了反映曹元忠的功德,由其“凉国夫人翟氏自手造食,供备工人”。并且在文书后还明确指出:“其工匠官家供备食饭”。

需要说明的是,曹元忠修建96窟北大像,是毁损修复,而非新造,故不需要“打窟”,因此在96窟修建中也就没有“打窟”参加。当然,若需“打窟”时,也应该是由“官家供备食饭”。

工匠在上番执役期间,“由官家供备食饭”。当其下番后就自谋出路,故P.4525(8)《官布籍》中的“打窟”阴骨子和索阿朵子,所占有的土地30多亩,就是其下番后的生活来源。

上面我们仅仅依据P.4525(8)《官布籍》中免征赋税者的身份,探讨了其发展变化及免征的原因,不当之处,请批评指正。

注释:

(1)参阅唐长孺《山居存稿·唐代的客户》,中华书局1989年出版。

(2)参阅唐耕耦、陆宏基编《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二辑(以下简称《释录》)454页,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0年出版;姜伯勤《敦煌艺术宗教与礼乐文明》521—522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出版。

(3)录文见刘进宝《试释敦煌文献中的“指?帧薄罚?亍段航?媳背?逄剖纷柿稀?7辑,武汉大学出版社2000年出版。

(4)《释录》三辑224—226页。

(5)参阅荣新江《唐五代归义军武职军将考》,载《中国唐史学会论文集(1993)》,三秦出版社1993年出版;冯培红《归义军军将考释》,兰州大学硕士论文,1997年5月。

(6)《通鉴》卷254,唐僖宗中和元年(881)七月丙寅条胡注。

(7)又见《唐文拾遗》卷二中宗:《免乐籍人科徭敕》。

(8)见姜伯勤《敦煌艺术宗教与礼乐文明》516页。

(9)“丛书集成”本,为《丛书集成初编》第1864-1866册。

(10)参阅李正宇、李新《中国唐宋硬笔书法——敦煌古代硬笔书法写卷》82—83页,上海文化出版社1993年出版。

(11)[唐]李筌《神机制敌太白阴经》卷3《杂仪类·队将篇第二十九》,盛冬铃译注,河北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8页。

(12)录文见《释录》三辑590—595页。

(13)参阅荣新江《英国图书馆藏敦煌汉文非佛教文献残卷目录(S·6981—13624)》第60页,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94年出版;宁可、郝春文《敦煌社邑文书辑校》339页,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出版;池田温《李盛铎旧藏敦煌归义军后期社会经济文书简介》,载《庆祝吴其昱先生八秩华诞敦煌学特刊》,台湾文津出版社2000年出版。

(14)录文见《释录》三辑597页。

(15)图版见《英藏敦煌文献》12卷37页,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年出版。

(16)《释录》三辑281——286页。

(17)宁可、郝春文《敦煌社邑文书辑校》102页。

(18)[日]仁井田?著、池田温(编集代表):《唐令拾遗补—附唐日两令对照一览》1381页,东京大学出版会1997年出版。

(19)(20)(21)[日]仁井田?著、池田温(编集代表):《唐令拾遗补—附唐日两令对照一览》1381页,东京大学出版会1997年出版。

(22)《唐六典》卷17《太仆寺·典牧署》。

(23)《唐六典》卷17《太仆寺·典牧署》。

(24)参阅雷绍锋《论曹氏归义军时期官府之“牧子”》,载《敦煌学辑刊》1996年1期。

(25)敦煌研究院编《敦煌莫高窟供养人题记》144页,文物出版社1986年出版。

(26)《释录》三辑271页。

(27)《释录》三辑281—286页。

(28)《释录》三辑610—613页。

(29)图版见《英藏敦煌文献》第5卷第22页,四川人民出版社1992年出版。

(30)参阅贺世哲《从供养人题记看莫高窟部分洞窟的营建年代》,见《敦煌莫高窟供养人题记》附录。

(31)转引自马德《敦煌莫高窟史研究》143—144页,甘肃教育出版社1996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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