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李弥逊词的思想内容

时间:2022-10-19 03:01:42

试论李弥逊词的思想内容

摘要:李弥逊是南渡时期的爱国志士和著名文人。他将自己不同时期的情感借词来表达,以抒发其大宇中倾、忧国忧民的情怀,功业未成而华不再扬的感伤,以及看清时势,拂衣还山,徜徉于自然山水间的隐逸情怀。

关键词:李弥逊;忧国忧民;壮志难酬;隐逸情怀

李弥逊(1089~1153),字似之,号筠溪翁、筠溪居士,又号普现居士,福建连江人。大观三年(1109)进士。高宗朝,试中书舍人,再试户部侍郎,以反对议和忤秦桧,乞归田。晚年隐连江西山。李弥逊为官忧国剀切,直言敢谏,为权臣所忌而致仕归隐。但他并未就此消极避世,而是居闲忧世,怀有爱国之心。从文学角度而言,他也是一位优秀的诗人词人。他学问纯正,持论坚正,《四库全书总目》称“盖其人其文,俱卓然足以自立者也”。《四库全书》收其《筠溪集》二十四卷,附《筠溪乐府》一卷,《全宋词》据此收其词82首,补辑6首,共88首。在他的词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其丰富的生活阅历,对自然、社会、人生的不同认识。探索李弥逊词的思想内容,对我们了解和研究李弥逊及其文学成就都大有脾益,下面就从三个方面进行论析。

1 大宇中倾的淑世之念

两宋作为中国历史上一个“积贫积弱”的朝代,民族矛盾始终是宋代社会的主要矛盾。恰如陈垣《通鉴胡注表微・感慨篇》指出的“人非无良,何至不爱其国?特未经亡国之惨,不知国之可爱耳!”正是如此,长期尖锐而复杂的民族矛盾,孕育出一大批“愤世与救世的志士词人”,李弥逊就是其中之一,严峻的局势使得其词中勃涌出了一股强劲的爱国忧政之感。然而,纵有理想和抱负已无力回天。因此,他常将其社稷之忧与爱国情感寄之于酒,试图将自己从痛苦中返身跳出。酒,一直被当作消愁解闷的工具,文人和酒更是魂魄相依。而据笔者统计,李弥逊词中与酒相关的作品就达51首,除却“酒”之外,还包括“醉”、“酌”、“尊”、“醑”、“觞”、“醪”、“酴”、“玉液”等与酒相关的词语,频频见诸笔端。以下分三方面进行阐述:

首先,词人借“酒”以吊怀孤愤。南渡时期,当权者不思进取,日日歌舞升平,醉生梦死。投降派一直把持着朝政,主战派倍受打击,多任闲职,李弥逊也同样请缨无路,报国无门。他在《蝶恋花・福州横山阁》中写道:“老子人间无著处,一尊来作横山主。”在这里,词人分明是一个狂士的形象,联系词人倍受权奸排斥,因耿直敢谏而至去国离家,遂成断梗飘蓬的一己忧愤难平之气。应该说,这绝非“贫士失职而志不平”的哀鸣,而是报国愿望无从实现的深沉愤慨。

其次,词人借“酒”以别肠离恨。李弥逊亲身经历北宋灭亡、南宋建立,忧国之情溢于言表,而战乱之际的别离对词人在心灵上无疑是更痛苦的折磨。如:“江城烽火连三月,不堪对酒长亭别。”(《菩萨蛮》)南宋初年,金兵大举南下,逼近长江,情势异常危急。为避兵灾,词人送别妻子去南方。国家多难之秋,共同的遭遇使词人对杜诗有更深切的共鸣,他将杜诗“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化入词中,黍离之悲,血泪斑斑,爱国之心,始终不渝。“不堪对酒长亭别”正反映了情势所迫,不得不作生离的痛楚。战乱之际的别离对词人在心灵上无疑是更加痛苦的摧残。

再次,词人借“酒”以超脱无奈。自古以来,文人们都爱借酒消愁。李弥逊也莫能例外。然而,“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郁结于心的社稷之忧、人生之苦,又岂能借酒可以排遣尽去?诚如其一词所言:“一醉一回才忘了,醒来还满抱。”(《谒金门・寄远》)无奈以酒消愁,却是春愁醉后才忘,醒来又满怀抱,不免让人唏嘘不已。

2 人生命运的感伤之情

儒者奉行学而优则仕,曾子曰:“士自任以天下为重。”儒家的传统教育使然,李弥逊与封建社会里许多正直的知识分子一样,“他们不能坐视世界的衰落而无动于衷,他们无论在平时或是乱世,都不能忘情于怎样变无道为有道。”[1]然而,“这是一个需要英雄、也产生英雄的时代,同时又是英雄们‘有奇才,无用处’的苦闷时代。”[2]热切盼望赵宋王朝的继承者能够“复收旧物,扫清氛浸,作中兴主”(《水龙吟・光武战昆阳》)的李纲抑郁而终,“欲挽天河,一洗中原膏血”(《石州慢・已酉秋吴兴舟中作》)的张元干晚年被削籍除名。这是一个时代的无奈,而李弥逊置身其中,亦难脱影响。在其词中,除了上文所提到的借“酒”以吊怀孤愤外,还有两方面的体现:

第一,寄“春”以抱华不再扬之憾。李弥逊词尤其喜欢使用“春”意象,据仇玲玲《李弥逊词研究》一文统计,88首词中涉及“春”的总计达68处之多。这让我们感到了一种相当促迫的情绪,此即:对于时光流逝的浓重伤感。惜青春易逝,怜人人难留,美丽而匆匆的春事,引起词人无限的柔情与憾恨。

第二,寄“月”以孤感逸情。由于命定的敏感,时运的蹉跎,词人对孤独的体验更加冰凉如水。无可奈何之际,只能将内心的孤独时常寄托于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在词中,他赋月以情。因而,有凄清孤寂的冷月“秋风动,正吴淞月冷,长鲈肥”《沁园春》;有弯弯可人的弯月“疏林外、玉钩微吐”(《花心动・七夕》);还有气概豪迈之月“酒酣喝月、腰鼓百面打凉州”(水调歌头・八月十五夜集长乐堂,月大明,常岁所无,众客皆欢。戏用伯恭韵作)等等。

3 远离喧嚣的超脱之路

动荡不安、战乱不断的政治局面致使词人经历了骨肉分离的切腹之痛,忠而被贬、四方奔走的生平经历让他尝尽了人生曲折颠沛之苦,加之报国无门、怀才不遇的愤懑以及青春不在而壮志未酬的内疚都使得词人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于是,他拂衣还山,将这种词情安放于山水之间,寄之于佛道思想,并通过唱和、交流,渐渐让自己超脱于功名富贵,过上放任旷达,闲适恬淡的隐逸生活。这主要体现在其寄情山水词、佛道思想寄托词以及交游词上。

3.1 寄情山水词

面对青山绿水,词人更多的是表现其对大自然的热爱,写下了许多美丽的词句。例如,以美人之态喻初绽荷花,缠绵而婉转,“小小芙蕖红半展,占早争先,不奈腰肢软”(《蝶恋花・西山小湖,四月初,莲有一花》);福州横山阁则“楼阁峥嵘天尺五。荷芰风清,习习消袢暑”(《蝶恋花・福州横山阁》);以红酥花喻梅“日上南枝春有意。已讶红酥如缀。”(《清平乐》)。

可以说,在所有这些寄情山水词中,李弥逊对梅花的咏叹是最多的。历来,梅花就以其独特的韵味与格调备受两宋文人的青睐。在词人眼中,梅花变成了一种精神的体现,一种人格的化身,是文人情感与意象的外化。而事实上,李弥逊对风骨柔情兼具的梅花同样也情有独钟,我们可以从其词中得到印证,如《十月桃・同富季申赋梅花》二首中,词人首先高度赞扬了梅花的美。“刻楮三年”,说的是宋人以玉为楮叶,三年琢成,可以乱真。李弥逊在这里极力称美盛开的梅花就仿佛是技艺工巧的工匠精雕细刻而成似的;“梨花带雨”,用杨贵妃泣下如雨时的姿容来暗指梅花,梅花的娇艳可见一斑。其次,梅花的不畏严寒,寄寓着词人在困境中的不屈之志。“浮云无定,任春风万点,吹上寒枝。”梅花冲寒而开,傲雪凌霜,香气暗藏,仿佛摄取了世间一切花草树木的丽质清雅,却从不争芳斗艳,她恰似一位报春的“传语花神”,“十分金蕊,先与东君,一笑相期”,与东君默契相交,给万物肃杀的严冬带来一份灵气与温馨,把它妆扮得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3.2 佛道思想寄托词

当遍阅人世沧桑、饱尝颠沛流离之苦的词人生活有所安定时,佛道思想意识便不时浮上他的心头,成为其渲泄内心激愤和无可奈何情绪的两大渠道。佛禅的意趣,道家的情怀,在词人回归家庭、回归大自然的生活中明显凸现。

首先表现在幽居闲处中的淡泊与不争。如《昆明池・次韵尚书兄春晚》中的“功名事、于我如云,谩赢得星星,满簪霜换。”这句话就化用了杜甫《丹青引赠曹将军霸》中的“丹青不知老将尽,富贵于我如浮云”李弥逊也借此表达了自己对洒脱放达和怡然自得的人生的向往。

其次表现在“道法自然”中的返璞归真。“身外营营姑置,对景掀髯一笑,引手接飞萤”(《水调歌头・横山阁对月》),“酒酣喝月、腰鼓百面打凉州。”(《水调歌头・八月十五夜集长乐堂,月大明,常岁所无,众客皆欢。戏用伯恭韵作》)这两句写出了词人恣意自适的行为举动,那种不羁与潇洒,已颇有道家的自由精神意味。

再次,表现在嗜酒中的及时行乐。文人多好酒,李弥逊也不例外,而且词酒相随,如:“隔篱呼取,举杯对影,有唱更凭谁和”(《永遇乐・初夏独坐西山钓台新亭》);“秣马膏车,相属一尊清醑”(《三段子・次韵苏粹中寄咏筠庄》),如是者不一而足。这些写放怀畅饮的诗句,与李白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将进酒》)何其相似!在饮酒放浪中,李弥逊宣扬及时行乐,慨叹人生无常。

3.3 交游词

两宋可谓是“举世重交游”的时代。经常性的文人间的文酒诗会恰巧就集合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也相应地助长了此时交游词的创作之风。再加之经历靖康之乱之后,宋代词人们从从前的太平美梦中惊醒,他们的生活环境和遭遇因这场变故有了巨大的改变。于是词人们常借聚会交游的机会,通过交游词来互相劝勉、宣泄亡国之恨,传递爱国热忱。这些社会背景直接或间接地都对李弥逊交游词的创作产生了影响。李弥逊在宦海沉浮、人生进退之间,结交了许多忠臣良将、文人墨客,他们在交游中多有酬唱之作。在其88首词作中,次韵和韵词就有29首,约占总量的33%。李弥逊以数量可观的和词与朋友们神交,以期得到一种茫茫宇宙间的心神契合。仅以《临江仙・次李伯纪韵》为例:

多病渊明刚止酒,不禁秋蕊浮香。饮船歌板已兼忘。吴霜羞鬓改,无语对红妆。

小捻青枝撩鼻观,绝胜娇额涂黄。独醒滋味怕新凉。归来烛影乱,欹枕听更长。

二李同为朝廷重臣,且政治立场一致,均为南末初期抗战派的中坚,受到投降派的排挤打击,情感自然更加深厚。互有诗词唱和,此为和李纲之作。作者先写自己已是吴霜点鬓,新近又因病止酒,歌板亦忘,兴味索然。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凄寂之感。但这仅仅是生活中的孤独感,有时还可通过步人庭院,手捻青枝,撩弄鼻翼,得一时之趣加以排解。然而,在政治、人生中的“独醒滋味”则令人夜不成寐,无法解脱。这才是词人感情的凝聚点。这种“独醒滋味”有太多的内涵,有太多的背景,惟有志同道合、心神相交的挚友才能理解。

综上所述,李弥逊的词真实记录了其“心史”的变化,尝尽了“崎岖世味”的他,将大宇中倾、忧国忧民的情怀,功业未成而华不再扬的感伤、徜徉于自然山水间的隐逸情怀等诸种情感诉诸笔端,展现了爱国志士在南渡时期复杂多变的内心世界。可以说,李弥逊的世界观是矛盾的,既有齐身家国、济世的积极的一面,也有高蹈栖遁、超尘拔俗的消极的一面,前者是主流,后者附丽于前者,是在理想不能实现下的白我解脱、自我慰藉。

参考文献:

[1] 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215.

[2] 王兆鹏.宋南渡词人群体研究[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9:67.

作者简介:吴晓霞(1989―),女,福建人,广西师范学院11级硕士研究生,中国古典文献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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