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铸就的名分(小说)

枪炮声都停了，天池岭陷入一片死寂。

爹从石洞里钻出来，爬上岭一看，白狗子的尸体和的尸体绞缠在一起，遍地都是。爹到处扫瞄：“我爹呢？”

忽然，爹看见岭右角有一面残缺不全的红旗，红旗上很多破洞和被烟火熏黑了的乌块，它靠在一棵树桩上，树桩根部好象还有一个人伏在地上。爹赶紧跑过去，搬开那人一看，果然是爷爷。

爷爷身上中了两枪。致命的一枪是胸前一枪，后背象开了花一样，碗大个洞，血还在汩汩地流。爷爷两腿间插着旗杆，旗杆倒向一边，被树桩支撑着。

爹哭道：“爹，你不是说我们会赢的吗？我回去怎么向娘交代？”

爹想起了爷爷十多天前参军的经过――

半月前，王树声的先锋连渡过长江以北，攻下盘踞在观田岭的国军。上校团长皮秋兵带领残部逃向天池岭，负顽抗。连长带领侦察兵侦察地形时遇到了爷爷，询问爷爷有没有小路可走。爷爷说：“你们答应我当兵，我就给你们带路。”连长见爷爷体弱多病的样子，只说：“我们会考虑的。”爷爷便成了的向导……

爷爷说：“你们在明处，白狗子在暗处，对你们的行动了解得很清楚，这仗怎么打呀？”

连长问道：“您怎么知道白狗子了解我们的情况？”

爷爷道：“天池岭上有一块观景石，站在观景石上，这东西南三条大路都望得很清楚。你说他们会不会知道情况？”

连长这才感到很棘手。好一会，连长才问道：“难道就不能化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吗？”

爷爷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在百多年前，小闯王攻打天池岭时，遇到同样的难题，他把军队大部分趁黑夜悄悄开走，只留少数人守住双石崖，第二天就让军队大模大样地往天池岭方向开进；这样反复了三天，敌人吓坏了，以为大批的人马开来了，其实还是他们这一小队人马搞的鬼。当敌人要逃跑时，真的大队人马赶到了，消灭了敌人。”

先锋连长听了，拍手叫好。

于是同样的故事再度在天池岭下上演了。

第九天，我军才又赶来了一个连，先锋连长决定不再等了，发起了进攻。

但是，敌人的力量仍然很强大，战斗打得相当残酷。虽然把敌人的主力消灭了，但战士们也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爷爷跟在连长身后。连长临死前，指着红旗对爷爷说：“不能让红旗倒下。”爷爷扛着红旗，没跑几步，就倒在血泊中……

爹把爷爷的尸体背回来，在爷爷的衣袋中，爹看见了爷爷的遗嘱，是撕下衣服用手指蘸血写上的，只有一句话：“找到，证明我是军人。”

爹没有完成爷爷的遗愿。

爹十九岁那年参军了，爹找到部队最高的首长――团长，向他说明了情况。

团长道：“你仅凭这一片破血布能说明什么呢？你父亲所在部队的首长是谁？部队番号是多少？那位先锋连长叫什么名字？”

父亲答不出来，失望地走了。

爹当的是铁道兵，成年累月在山洞里施工，爹当了十五年的兵，年年是先进模范。就在第十五年的夏天，爹本来已经升了副营长，但在施工中出现了大塌方事故，为了掩护战士撤退，不幸遇难。

我与娘赶到爹所在的部队时，爹已经奄奄一息。望着我说不出话，只指了指胸前，就告别了人世。我从爹的衣袋里掏出他的遗言，上面写道：“娃，长大了要继承你爹的遗志，做一个有用的军人；还要为你爷爷正名分，你爹我没用。”遗言纸上糊满了爹的血，我扑在爹的身体上嚎啕大哭……

我和娘运回爹的尸体，跟爷爷葬在一起。

一九七九年，我十九岁了，根据爹的遗言，我又当兵了。

我找到军区司令员，据理力争。司令员和蔼地对我说：“小伙子，你讲的故事很感人，很生动，你的爷爷是个无名英雄。但这样的例子在我们国家太多了，不好办哪！”

“我爷爷没要求这要求那，只希望给他一个军人的名分哪！”我激动地说。

司令员说道：“小伙子，你看问题太简单，你现在只想一个军人的名分，有了这个名分呢，你就又会想到要抚恤金等什么的……再说，你父亲的那位团长说得有理，你拿不出任何证据呀。”

我的额头一阵昏眩……

二十一世纪初，我的儿子考取了陆军指挥学院。

儿子问我：“我去不去呢？老太爷当兵，连个名分就没有，这算啥？”

我带着儿子来到爷爷和爹的坟前，讲了他们生前的事迹。讲完后，我问到：“你想过没有，我们一家三代人当兵，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名分吗？当然，这个名分也是很重要的。你说该不该去呢？”

儿子道：“听了你讲的故事，我为他们自豪和骄傲。但我一时说不清，等我到了部队后再回答你吧。”我点点头，期待着儿子将来给我的回答。

一年后，儿子第一次在QQ上与我对话：

儿子：“爸爸，我明白了你们为啥看重军人的名分。军人这个名分不仅是职务的体现，更重要的是一种职责、一种精神的体现，他是军魂的载体。”

我：“好小子，你有长进了：）”

儿子：“但是，我不同意你们的做法，我不想再花精力去为老太爷正名分。”

我：“为什么？”

儿子：“你的首长和爷爷的首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种事天下的确太多。更重要的是这种做法不符合军人的精神，也未必是死者所愿。我决定换一种方式。”

我：“哦？你说说。”

儿子：“为了老太爷，也为了天下无数在战争年代牺牲的无名英雄，我决定为他们写一首军歌，曲名是《鲜血铸就的名分》”。

听了儿子的话，我再也无法打字，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字数：2062字）

作者简介：

作者，原名陈孝国，男。1960年4月出生，湖北兴山人，大学中文本科毕业，文学学士。湖北省兴山一中正高级教师，湖北省骨干教师，宜昌市学科带头人。笔名有“小果”、“笑国”等，网名有 “空山灵雨” 、“灵武散人”等。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教学论文等五百多篇。研究方向：小说。出版了教学论文专著《白衣庵夜话》（2000年5月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诗词集《灵武诗草》（2005年8月作家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月祭》（2008年11月作家出版社出版）。主编《经典古诗词三百首赏析》（2006年5月作家出版社出版）。现任兴山一中教师，教科室主任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