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家乡的桥

从上荒时起，我家祖辈就居住在通肯河东岸，已近百年了。远处有连绵苍翠的丘陵，近处有宽阔的河谷，在清澈见底的河水里，映衬着两岸葱茏的树木及绿草红花，我的家就在这样的一个秀美的好地方。

有山就有路，有水必有桥。在穿越通肯河十里河谷的公路上就有九座大小不等，样式不一的木桥。每当身心疲惫，每当闲暇之余，我就会想起家乡的一座座桥，是那些如虹如梦的桥，连缀起我多彩多姿的童年记忆。

家乡的桥多，趣事多，令人久久不能忘怀的往事更多。记得在我小的时候，每天很早就迎着旭日去放牛，把牛先松到草甸子上，然后和小伙伴们一起爬到二道桥梁上掏鸽子蛋，粉白粉白的鸽子蛋，让我爱不释手，有时掏到的是毛茸茸的鸽子崽，不时发出叽叽的叫声，非常可爱，我们小伙伴常常捧着玩，玩够了再送到窝里去。

每座桥下都有很深的水，晴日，映着鲜红的太阳，在微风下发出粼粼的碧波。水边蓼蓝草的空隙中，群居各种各样的鱼，一般渔网是打不着的，一有动静鱼就攒到桥空里。用手摸鱼还是很奏效的，摸一个用柳条串一个，摸一会儿，就能串上一串，然后点燃干柴，和小伙伴一起烧鱼，烧鸽子蛋，吃得小嘴巴漆黑，内心却无比惬意。

在桥下洗澡更是童年的一大趣事。摘几个大南瓜扔到水里，有时骑着，有时枕着，有时抱着，玩得不亦乐乎。尤其是通肯河大桥下，因为是活水，底下有很厚的沙子。河水总是湛清湛清的，便成了我们游泳的乐园，搂狗泡、打瓢扬、扎猛子、蹲大缸之类的泳姿，也常常惹人发笑，有时仰巴脚儿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有时在河滩上来回狂跑。冷不防遇见女的路过，急忙捂住“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兴奋时小伙伴们还互相打水仗，玩完了还要把牛牵到河里洗洗澡，然后拴到树底下歇凉。

走桥栏杆，跳水，也是小伙伴的长项，九座木桥栏杆，记不清走了多少遍。但最危险的还是通肯河上的大桥，不仅桥长，而且桥高，最高处有二、三层楼高吧，看着都眼晕，技术不熟练，没有点胆量是走不了的，敢走通肯河上大桥栏杆的人是屈指可数的。我是敢走能走大桥栏杆的其中之一吧。所有木桥桥面，在桥南北两边，每隔一小段，就要出头一块木板，大约长出四十公分左右，干啥用的不知道。我们小伙伴，就把它当成跳水的跳板，每每看见三道镇东大岗，大客车冲起的灰尘烟柱，小伙伴就提前做好一切准备，光着身子，上下全抹上黑泥，只露出两只闪动的眼睛，分别站在跳板上，客车一上桥用右手指头，插紧两个鼻孔，由一个人喊一二三，每人都回头望一下客车，随着汽车笛鸣，嘀嘀叫两声，一齐从空中跳下水去，水面翻了个大浪花，半晌才能浮出水面，再游到岸边，这样的动作，夏天放牛时，几乎每天都演练一次。

桥还是我和放牛小伙伴避风、避雨、避暑、就餐、休息的地方。雨天它是我的伞，暑日它是我的房，有时中午不回家，带点午饭也在桥洞里边吃，困了铺上麻袋就在桥头里边睡一觉。

听老人讲，通肯河上以前没有桥，浅水时，人车可以找浅滩过河，水大时，全靠木船摆渡。摆渡有个规定，那就是“坐船不打过河钱”，外地人坐船，没过河之前，先将钱收下。本地人，当时不收钱，到秋天打场时，船夫赶着车，到各家去齐粮，有的给几撮子，有的给几斗，给多少没有数量规定，那时，粮很多，谁家也不在乎斗八的，都是只多不少。

每座桥什么时候建的，谁也说不清楚。我在童年放牛时，通肯河谷国道上，就已经有了九座桥，桥桥如虹横跨两岸，桥有长、有短，但宽窄大体上一致。每座桥都有每座桥的名字，记得有海拜大桥，河东有水抬桥、卧里桥、鸽子桥、头道桥。河西是按顺序叫一、二、三、四道桥子。而最有名的还是水抬桥，一说水抬桥，当地人都知道，因水很深，以前人们都叫它无底桥。1945年8月涨大水时，硬让水把整个桥抬到桥南一百米处的岗地上，因而人们都改叫水抬桥。幸运的是，在复修桥时，我亲眼看过打桥桩的热闹场面。先把一起松木小头削成锥形，大头套上铁箍，在坑塘水面上，搭起高高的木架，把桥柱立在预定的位置上。柱上立一根串有空心大铁锤的钎子，由一名身体特别棒的年轻小伙子，在架子上面把着大铁钎子。铁锤上端焊有四个铁鼻子，将四根松软大绳拴在大锤的铁鼻子上，有一名喊号的，大锤起落时，都有不同的口号。二十来个人从四面通过滑车，将大锤拽起来，拽到最高处时，猛一松绳子，在铁锤从高处砸落下来。大铁锤砸的力量很大，砸一次桥柱猛往下走一次，直到再砸桥柱也不往下走时，打桩才算完毕，工人个个汗水浃背。喊号的很逗乐，随机编一些口号，比如，看见小两口从附近路过他就喊，“大家拽起来呀，王八不使劲呀，麻花是拧劲的，两口子别鼓气呀！”大铁锤砸桥柱的声音响彻河谷，响彻云空，顿时，打破了昔日的宁静。

人们对桥的感情，比那桥下的水更深更长，车水马龙，行人来往，哪一时，哪一刻都离不开桥。座座桥梁都是联结两岸的通道，尤其是老家的人们常去河西赶集，对桥更有特殊的情感。

隆隆的炮声，轰鸣的机械声，又将故乡带进了新的历史。八座较小的木桥，用推土机推平了，在通肯河上重新架起了近三百米长的钢筋水泥桥，别具风格。美丽壮观的大桥，犹如一条巨龙，横卧通肯河两岸，又为家乡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