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渤故事:小人物的电影江湖

时间:2022-10-17 12:36:52

黄渤故事:小人物的电影江湖

后来导演宁浩给他分析了一下,结论就是黄渤沾了外形的光,因为他的外形特点总是和恶劣的环境比较相符,能融为一体。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第一次接触黄渤是两年前,他演了一个小成本电影。街头上大大小小的海报都印着“黄渤主演”。电话打过去,黄渤并不接受采访,他苦口婆心地说,电影真不是我主演的,我就客了个串而已。

两年后的今天再访黄渤,他还很认真地掰扯当年那件事,“其实是制片方真拿我当朋友了,他太够意思了。建一艘船我只添了两块甲板,最后这船叫‘黄渤号’。多美的事啊!可又一想,不成。”

与此相对的事情,在黄渤刚刚出道的时候曾遇见过,他有切身的感受。那时黄渤在一部电影里主演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可是后来的海报上根本就没有他的照片,连名字也在十几个客串了几秒钟的演员后面。黄渤无奈,谁让自己是草根,客串的都是“腕”呢.

“年轻演员得到个机会有多不容易,投入那么多精力,辛苦那么长时间,演完了,海报却是别人的照片。那心情我体验过,不太舒服。”

草根也有出头的一天,从《疯狂的石头》开始,黄渤的“小宇宙”爆发了。到了2009年黄渤仅一年的电影就有13部之多。黄渤连连摇头,“不是一年拍摄13部,是好多电影都赶在了今年上映了,一年拍这么多?人家以为我家盖房子等着用钱呢。”

从出道以来黄渤拍戏就总是比别人辛苦。2006年圣诞节,《疯狂的石头》里的黑皮,从井盖里钻出来;2008年《疯狂的赛车》,又是圣诞节,黄渤在下水道一呆就是十几个小时;今年拍摄的电影《倔强的萝卜》,他光着膀子,在哈尔滨零下20多度的江面疯跑。黄渤也有心理不平衡的时候,凭什么别人一出道就拍偶像剧,都是香车美女,碧海蓝天的。凭什么他就得受罪呢?后来导演宁浩给他分析了一下,结论就是黄渤沾了外形的光,因为他的外形特点总是和恶劣的环境比较相符,能融为一体。

是《斗牛》还是被牛逗

“拍宁浩的戏就够苦的了。可是和管虎拍戏不知道要苦多少倍。真有拍摄到一半坚持不住的感觉。”

说起即将在威尼斯电影节展出的电影《斗牛》,黄渤有点不堪回首。片中,黄渤饰演狡黠却守诺的农民牛二,他负责看管共产党留下补给伤员的荷兰奶牛“大花”,这期间,、日本人、土匪、难民,纷纷打起了牛的主意。牛二不得不和这些心怀鬼胎的人们斗智斗勇。

片中的牛二,脸上黢黑,还布满伤疤,一咧嘴就是满口大黄牙。黄渤每天都要在脸上涂满五六种胶水:刀疤胶,冻疮胶……还得涂上让牙齿变黄的黄牙水。卸装的时候,化装师把这些风干了的胶水从脸上撕下来,疼得黄渤呲牙咧嘴。

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黄渤大部分的对手戏都要和牛演。和管虎去挑牛的那天,黄渤犯愁了,这些奶牛都生活在安静的大牧场。每天起来就吃草,吃完溜达,到时间等着挤奶。基本和人没有交流,还特别容易受惊,怎么可能演戏呢?《斗牛》是黄渤头一次和动物搭戏,片名跟现实完全相反:说是“斗牛”,拍摄前几天基本上是牛逗着黄渤玩。片场里一放枪,牛就毛了,一下子疯跑起来,狂追着黄渤跑出几百米。开机前三天黄渤就磨坏了两双棉鞋,都是跑着跑着脚趾头露出来了。

黄渤说,剧组里有两头犟牛,一个大花,一个导演。导演管虎的作品从电视剧《生存之民工》以来都很有写实风格。他力求真实,不喜欢剪切。黄渤和牛的对手戏管虎都坚持用10多分钟的长镜头拍摄。这样的长镜头一般演员都坚持不下来,更别说牛了。

“导演没法跟牛说戏,牛该回头的时候不知道回头,吃喝拉撒也非常随便,所以一切都得是我配合它。这头1700多斤的‘女一号’大花,一个长镜头拍上100多遍是太正常的事了。”

黄渤在睡梦里都是导演喊“停”的声音。“停!牛出画了。停!牛低头吃草了。停!牛反刍了。停!牛不动了,睡着了。”每次拍完,黄渤都感觉自己被牛折腾疯了,有想打人的冲动。黄渤有点绝望,这么拍摄,啥时候是个头啊。管虎把黄渤拉进沂蒙山拍《斗牛》的时候,说好一个半月准杀青了,最后黄渤“斗牛”四个月,过年都没回家。想起别人三十儿晚上酒香焰火高,而自己还在深山里跟牛死磨硬泡,黄渤挺委屈的。“要不是管虎是合作过五次的哥们,我早逃了。”黄渤半真半假地说。

但是拍摄过半后,反而进行得很顺利了。牛适应环境了,也温顺多了。炮弹的炸点把黄渤吓得抱头乱跑,牛却若无其事照样悠闲吃草。导演又犯愁了。这牛也太沉着了,怎么看着怎么像电脑合成上去的。

其实长时间的接触,似乎让牛对黄渤也有了些感情。黄渤发现之前对牛生拉硬拽的都不是办法,1700多斤的牛不想动,拖着脖子生生拽着,你较劲儿哪较得过它啊,牛一回头,就把拽缰绳的人甩出去了。

黄渤坚持每天亲自给牛喂食,还拍着牛背和它聊天,后来只要黄渤从牛旁边走过,牛就会哞哞地叫。再拍摄的时候,黄渤不牵绳子,牛就跟着他走。

片中还有很多表现牛二和牛亲密的镜头。牛走过来,舔醒了熟睡的牛二,然后再亲昵地用头蹭蹭他。这样的动作恐怕只有训练有术的狗才能完成。黄渤发现,牛最爱吃地瓜。拍摄前黄渤拿着地瓜在自己头上、脸上搓了一遍,再往衣服兜里塞进不少地瓜片。拍摄的时候,牛一闻到地瓜香就一路小跑地过来,先舔干净黄渤头上、脸上的地瓜汁,再来拱黄渤的衣服,找地瓜片。有的时候牛晃动一下头,黄渤就要马上在现场编出台词配合牛的动作,“怎么着,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耍起脾气来了。”“现场我经常是一边拿地瓜讨好着‘女一号’大花,一边听着导演教导。这两位,谁都不好惹啊!”

剧组里还有一位惹不起的人就是闫妮。片中闫妮饰演的九儿动不动就给牛二一巴掌。黄渤眼里,闫妮是一个心眼儿实在的“大傻妞”,特别容易处成好哥们。一见面,闫妮就用陕西话“老黄儿,老黄儿”地叫,特别亲。“有一次我们到楼下,明明看见电梯还在运转。我随口说一句,电梯坏了,咱走楼梯吧。闫妮马上就掉头和我爬楼梯。她的心眼儿就实诚成这样。”

在演戏中,闫妮还是一样的实在。只是这种“实在”没少让黄渤受皮肉之苦。

片中黄渤饰演的牛二是一位老鳏夫,他一直暗恋有些姿色的小寡妇九儿。村长答应牛二,只要他把牛照看好,就把九儿许配给他。这成了牛二养牛的最大动力。片中的牛二动不动就对着牛自言自语吹,知道么,把你养好了,九儿将来就是俺媳妇了。牛二一回头,九儿正蹲在墙头,听了牛二这边儿的话,她照着牛二的脑瓜瓢儿就是狠狠一巴掌,然后又掐住牛二的脸蛋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说。

拍摄时,闫妮这一巴掌打得结结实实,黄渤的耳朵嗡嗡响,两眼冒金星。然后闫妮两手又死死掐着黄渤的脸,黄渤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马上求饶:“这是拍戏啊,您也不用那么较劲啊。”可闫妮还特别认真地说:“老黄,不行,这场戏情绪太大了,掐得真对你入戏也有帮助。”黄渤已经哭笑不得了,“不用了,再掐我就出戏了。”

黄渤最害怕给闫妮对词,有一次闫妮有一个特写镜头,她演着演着就给一旁对词的黄渤一嘴巴,打得黄渤防不胜防,顿时起了哭腔:就你自己一个特写,不带我的,你能不能不打我啊。闫妮笑了,用正宗陕西话道歉:老黄儿,额真对不起你,演得太投入,额忘了。导演管虎在一旁捏着鼻子强忍着笑对黄渤说:“打就打吧,闫妮可是你自己请来的啊。”其实闫妮来之前,导演管虎对九儿这个人物的印象有些模糊。管虎没想到,黄渤找来的闫妮能把九儿的精彩放大了那么多。

别逮着一只羊薅羊毛

挨打又受累,《斗牛》是黄渤记忆中拍摄的最艰苦的电影。黄渤会提出这样的问题:“5点出工10点收工,工作了几个小时?”“5个小时呗!”“错!是29个小时!”

这样日夜连拍,黄渤经历过无数次。“从白天拍摄到晚上,再从晚上拍到白天,当第二天的太阳照在你身上的时候别提多难受了,但是你还得提起精神做兴奋状。所以演戏这个职业必须是你热爱的,要不然将是一个很痛苦的工作。”

黄渤是爱这行的,他不墨守喜剧,而是不停求变。虽然从《疯狂的石头》到《疯狂的赛车》,“疯狂”的黄渤名声大噪,“但是不能逮着喜剧这一只羊薅羊毛啊,薅得和葛优似的谁看不出来啊。”

今年,黄渤离开了让他成名的喜剧。《无人区》是宁浩和黄渤的革新之作。《疯狂的赛车》之后宁浩、黄渤哥几个就下了决心,《疯狂的赛车》是他们合作的最后一部喜剧,至少近期他们要多尝试一些不同类型的电影。

“我最怕观众一看见宁浩和黄渤组合,就先咧开嘴等着乐了。《无人区》本来有一些很精彩的喜剧段落,我们想了想把喜剧元素都全抛掉了。在一部没有一个搞笑的成分的电影里,我们想让观众感受到人物的张力。不希望大银幕刚一滚动出演员表,观众们就开始讨论,‘晚上咱去哪喝点啊?’最起码一直到观众们走出电影院,还会有些画面在他们心里萦绕。”

《无人区》是一部西部公路片,黄渤饰演的是一个西部大漠里举着多管火枪,留着光头,面色阴狠的恶人。怎么演出大漠汉子的那种狠劲儿呢?一开始黄渤凭着想象设计了很多凶狠的样子,照着镜子做一个凶恶的表情,睁一眼闭一眼,掏出弹簧刀,再哼哼几声。这样的设计让黄渤感觉良好。后来他和宁浩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走了一趟西部体验生活。黄渤才发现自己精心设计的很多东西其实是游离在角色之外的,总感觉貌合神离。“只要你的背后站着几个西部当地人,你就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没有大漠的狂野,那股城市气根本没丢。而自己设计的‘狠人’只是停留在流氓混蛋的层面上。”

西北人热情好客,两个月的体验中,黄渤很快融入了当地人的生活。和当地哥们一起去马路边吃烤肉,一起去KTV唱歌,肆无忌惮地吵嚷。有一回,黄渤刚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一看,地上全是血,受伤的人已经送医院了。黄渤吓得目瞪口呆。“刚才大家还玩得正好,怎么突然就打得头破血流了?!”

动手打架的“仁兄”还很不服气,他的意思是,既然打起来,不继续打怎么办,我不打他,我也得进医院。黄渤感觉他的话很真,没有虚伪的掩饰。当地人的思维方式完全是直来直去的,就是打起架来没顾忌。

不一会,打人的兄弟就让黄渤陪着他去医院看看受伤的人。黄渤担心,刚刚打成这样,在医院见了面不还得打啊。医院里伤员还没醒酒,总是把来缝合伤口的护士推开。而刚刚还在打人这位,一下闯了进去,帮着医生按住伤者的头,大声嚷嚷:听话啊,你脸上的口子这么大,要是不缝上以后会难看的很。“这是怎么回事?”一旁的黄渤瞠目结舌,又有些哭笑不得,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架的。刚才还把人家打进医院了,现在又心疼地来探望。

《无人区》开拍不久,上次闹事的老兄又打电话给黄渤,叫他喝酒去。盛情难却,黄渤去了。没想到,人群中有一位,满脸都是胶布,刚缝的伤口还没拆线,眼睛肿成一条缝。正是那天被打得进医院的伤员。看到黄渤来,大家都很高兴地走过来,还频频举杯:“来!为了友情,咱们喝一个。”

“没有生活,任凭你怎么想象,也不会想到当地人如此豪迈直爽的性格。两个月的西部生活,黄渤发现一些当地人的性格也慢慢渗透到他的身体里。黄渤明白了一个道理,演凶狠的人不一定要举刀,演野性的人也不一定要光着膀子。“我很钦佩宁浩,他够聪明,让我去真实的环境中好好体会了一把。”

“黄老板”闯江湖

有时候黄渤在想,如果没当演员,他会在干什么?在唱歌?也许是个做生意的老板呢。黄渤干过的行当太多了,他自己都记不清了。高中毕业的黄渤就作为歌手在青岛讨生活,不久他就成为了青岛第一个能拿到每场60元报酬的歌手,“一个月能挣1800,太恐怖了,爸妈每个月的工资当时也不过三四百元!”

为了艺术的梦想他来到了北京,当过舞台设计,在酒吧唱过歌,组合过乐队,开过玩具店,他经历的人和事,有的比电影电视剧里的还新鲜。

北漂的岁月是黄渤的最低谷。吃不饱没什么,住地下室也没什么,最痛苦的是内心的煎熬。天天漂在北京,总是感觉有希望,可是又找不到,好像眼前有一团火,可是总是在飞,就是抓不到。而自己就和“鬼撞墙”一样,很痴迷地追,却总也赶不上。

好在当时他周围有一群为艺术理想而奋斗的年轻人,包括后来都火了的周迅、沙宝亮、满文军、满江、零点乐队、黑鸭子、朴树等等,大家在一起聊的话题常常有关文化和艺术,这带给黄渤很多安慰。

北漂生活让黄渤茫然,越是没有出路,就越要尝试更多的可能。不久有朋友联系到黄渤,让他为一些运动品牌提供机床轴承等生产设备。歌手黄渤摇身一变成了“黄老板”。那时候黄渤的生意很不错,天天有饭局。黄渤黄老板西装笔挺,先和左面不锈钢公司的张老板谈谈最近钢材价格的走势,又和右面的轴承公司李老板聊聊最近的原材料。酒过三旬,黄渤早就趴在桌子上了,半梦半醒间,黄渤觉得自己有点二,周围的人都是谁?我在干什么?黄渤觉得自己离梦想越来越遥远了。虽然工厂效益好,可是黄渤却提不起兴致。谈成了一笔生意黄渤也会高兴,“可是那点快乐,都不如晚上睡不着爬起来写一首歌让人兴奋。”

朋友都说,黄渤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生意人都懂得在手里留点资金,给自己日后留下周转余地。可是只要货款到账,黄渤就立刻把所有的钱都还上。

当然这样做也有好处,在生意场,黄渤口碑不错,信誉挺好。’97年金融风暴的时候,很多原材料公司都愿意赊账给黄渤。“这么大的金额,赊个十天八天还可以。时间一久,慢慢有人来要钱了,可是我的货款还没到账,根本没钱还啊。”一开始黄渤还一一接待,到后来真是应付不来了,他天天东躲,“欠钱的滋味,真是生不如死啊!”

许多尴尬的场景在黄渤今天的讲述中都充满喜剧色彩。只要秘书慌慌张张地叫:黄老板,要账的又来了。黄渤的额头就顿时流下三滴汗,没钱还啊!怎么办?“就说,我不在!”黄渤赶紧钻进小屋躲起来。可是要账的人太有经验了,一直坐在外面等,有的人把中午的盒饭都买好了。黄渤在小屋里一躲就是三四个小时。闷得踱来踱去,他感觉自己太滑稽了,“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大半天过去了,要账的走了,黄渤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刚一出来,要账的调头就回来了,说是落下东西了。那四目相对的一刻,真是尴尬的没法儿说。”

闯荡江湖多年,黄渤才步入演戏的轨道。“其实上电影学院那两年最舒服了。尤其在社会上混了很长时间,再回到学校确实感觉挺美的。”别的孩子从高中直接上大学,感觉终于可以玩了。可黄渤早玩够了,一心想学点什么。别的系的课,他也去听。摄影啊,导演啊,美术啊,文学啊。“每个系讲的可能都是同一部电影,但是侧重点不一样。我觉得每天有很多的信息往脑子里钻。”

对于今天,黄渤也格外珍惜。黄渤说,他太清楚自己是怎么从“小渤”变成“小黄”又变成“黄渤”的。“最近又开始出现了黄老师这个叫法!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干嘛不把那个‘师’字也去掉!”“所以就是今天有再多的溢美之词飘荡四周,我也知道自己‘贵姓’。”

在博客中,黄渤这样写道:“我是刚出茅庐的青头小子一个。深知表演上的浅浅体会得益于曾经路上的坎坎坷坷。也深怕如今这脚下的软垫越来越高会弄的自己身心不稳,反而扭伤了脚踝。可是小的会勤奋自勉,尽量不去糟蹋工人师傅辛苦造出的珍贵胶片,尽力为自己热爱的中国电影送出微薄的几钱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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