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飞宇:盲人的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

时间:2022-10-15 09:13:33

毕飞宇:盲人的世界就是我们的世界

“当我决定写《推拿》的时候,我戴上了徐志摩的那副眼镜”

“散客也要做,和常客以及拥有贵宾卡的贵宾比较起来,散客大体上要占到三分之一,生意好的时候甚至能占到一半。一般说来,推拿师们对待散客要更热心一些,这热心主要落实在言语上。――其实这就是所谓的生意经了,和散客交流好了,散客就有可能成为常客;常客再买上一张年卡,自然就成了贵宾。”毕飞宇在《推拿》开篇写道。

这部近18万字的小说,讲述了一群盲人推拿师内心深处的黑暗与光明,这是国内少有的以盲人群体为题材的文学作品,也是被誉为“最了解女性的男性作家”的毕飞宇首次涉足盲人题材的长篇小说。

毕飞宇在《推拿》中以很小的切口入手,以一个推拿店里一群盲人的生活为中心,去触摸属于黑暗世界中的每一个细节,并对盲人独特的生活进行了透彻、全面的把握。

长期的伏案写作,毕飞宇的脖子、肩膀都落下了病灶。为缓解疼痛,他经常去离家不远的一个盲人按摩店按摩。他喜欢那些看不见的人,看见他们就格外亲切,店里的每一个师傅,都和他聊过天……一个封闭的世界由此打开。

“就像徐志摩第一天戴上眼镜吓了一跳,因为他看到了漫天的星斗,他没想到天是那样的。当我决定写《推拿》的时候,我觉得我戴上了徐志摩的那副眼镜。其实,我要写的那些生活和故事,生活里面已经帮我配备好了,只不过我以前一直没发现而已。”

读过《推拿》的盲人读者很激动,因为他们终于看到一本讲述他们真实生活的书了。而对那些健全的读者来说,《推拿》打开了一个沉默、封闭的黑暗世界,他们看到了盲人的快乐和忧伤,爱情的美好和残酷,生命里的虚无和颓废,人性里的丑陋与光明。

“你没有孩子时,在大街上看不到孩子,有了孩子发现满大街都是孩子。”毕飞宇说。当他开始关注盲人的时候,他发现他们无处不在。“我在一群盲人中处的地位很特殊,他们对我很尊敬,每个人都和我分享秘密,比如怎么处对象这样的个人隐私话题。从他们的天性来讲,也是比较开朗健康的。可以说他们比我还开朗,每次我跟他们相处,他们给我带来的快乐远远超过我带给他们的快乐。”

“我没有见到过一本真正把盲人作为描述对象的书,无论中国的还是外国的我都没见过。那种真正切入他们内心,走入日常画面的小说,我没见过,那我就要写这样一部长篇小说。我想,在中国作家里,恐怕是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盲人的生活了。”

直到他把《推拿》写完以后,还有人很遗憾地问,为什么你的小说写完以后,一点象征意义都没有?没有正面、积极、向上的东西?毕飞宇的回答是:“我只想纯粹地写盲人,把每一个人物写得很饱满。那么多的文学形象都可以没有象征意义,它们可以通过自己的人生性格,人与社会的关系可以成立,为什么我们写盲人的时候非得给他一个象征?我只想把盲人的内心、盲人的人际、盲人的生活,盲人的故事诚实饱满地呈现给这个社会,仅仅作出这样的阐述,我就很满足了。”

苏北少年“堂吉诃德”的出走梦想

近几年来,毕飞宇的新闻不是获奖就是拒奖,他的名字几乎都与各大文学奖项紧密相连。第四届英仕曼亚洲文学奖、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近日,他又获得了人民文学奖。

“一个小说家最浪漫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写老,我已不再年轻,但是离我的老还有一段距离。我是一个渴望浪漫的男人。”毕飞宇说。

1964年,毕飞宇出生在苏北苍凉的乡村。“我来到世界的时候,那个平原很原始,几乎没有文明的迹象。”他有些踌躇,“我都9岁了,夏天还光着屁股。我们一个班的男同学都光着屁股,女同学们都觉得很自然。它的经济状况和文明程度都是一目了然的。”

“你能闻到冰的气味么?我能;你和月亮赛跑过么?我赛跑过,而且从没输过,当然我也没赢过;你能在水里睡午觉么?我能,随波逐流的睡眠妙不可言,一觉醒来,你要用很长时间确定自己死了还是活着。一场雨、一阵阳光,大地就面目全非,连空气的性质都跟着变化。和植物一起成长的是动物,我10岁前就是动物。这样的感受在童年如果失去了,读一辈子书都弄不明白。”

他认为他性格中的一部分来自父亲。父亲悲观、凝重、善于冥想。“他一生只做了两件事,一是心怀祖国,二是放眼世界。家里没米了,也要把《参考消息》放在膝盖上,对着天边的晚霞忧心忡忡。吃了一辈子苦,受了一辈子屈辱,一事无成,最终成全的却是我。”

2012年,毕飞宇出版了非虚构著作《苏北少年“堂吉诃德”》,一本夹杂着真实温情与疼痛的少年传记,对自己的童年做了总结。“我觉得我只写了一个故事:疼痛。”

他喜欢运动,尤爱乒乓球。他的小说《上海往事》被张艺谋拍成电影《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编剧也是他。中篇小说《青衣》,被顾长卫和康洪雷先后看中。他年龄与余华、格非、苏童相仿,他们年少成名时,他还是个“无法判断什么是新闻”的记者,是更晚一拨的作家,结果成了获奖专业户,颇有大器晚成的意味。《哺乳期的女人》获第一届鲁迅文学奖,《青衣》、《玉米》获中国小说学会奖、冯牧文学奖,《玉米》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他还拒绝了“华语传媒年度小说家奖”,未对媒体解释个中原委。

过去10年,他的成就大多体现在女性人物的塑造上,以至于有人开他玩笑,说他是一个“女作家”。“这些女性就是我10年的生命。”他很怜惜她们,试图拥抱她们,但没有成功。《青衣》写了30天,《玉米》40天,写得匆忙,“想早点离开她们”。他其实很心疼《玉米》里的“柳粉香”,也就是“有庆家的”,被生活胁迫的、屈服的“浪荡”女人。

《推拿》的“成长”历程:

小说―电视剧―话剧―电影

再回到《推拿》。

这部产生巨大影响的小说,在被改编成电影之前,曾先后被改编成话剧、电视剧。

去年9月,导演郭小男将执导的话剧《推拿》由国家大剧院、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联合出品,在国家大剧院首演。

一辆黄鱼车被推上舞台,一群盲人围拢过来,往小板凳上一坐,吃起了宵夜。

话剧《推拿》第一场戏以这样一个典型南方市井的场景开了头。在上海街头,装有煤气灶的黄鱼车会在夜间出现,供打工仔们半夜填肚子。

2008年冬天,制作人王一楠与毕飞宇聊起自己正在看小说《推拿》,相谈甚欢,毕飞宇干脆一分钱不要,直接答应将话剧改编版权给了上海话剧中心。毕飞宇后来这样形容,自己像是一只鸟,衔着《推拿》这颗种子从南京飞到上海,正好种子掉到了王一楠的天灵盖上。“哎,这个种子还发芽了。”他说。

盲人题材的舞台作品并不多见,但一直都受到特别的关注。2006年到2007年,国家话剧院导演王晓鹰把诺奖得主葡萄牙作家若泽・萨拉马戈的小说《失明症漫记》改编成两版话剧,讲述一座城市被卷入失明恐慌,人们盲目的非理。由香港话剧团演出的粤语版《盲流感》荣获香港2006年度最受欢迎的十大演出活动第一名,国语版《失明的城市》则由已故演员贾宏声出演。

改编成电视剧,使《推拿》受到更广泛的关注。由康洪雷执导,濮存昕、张国强等主演的电视剧《推拿》,于2013年8月15日登陆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黄金档。

毕飞宇说,2009年《推拿》尚未获茅盾文学奖之前,其影视改编权已进行转让。“这部剧肯定不好拍,所以从2009年到现在才拍。写的时候就不好写,写完了现在回头看我还有点后怕――当时怎么就这样写出来了。”

相比电视剧版的隐忍和话剧版的“主旋律”,电影版《推拿》明显要尺度大得多,导演娄烨将原著中某些因受电视剧、话剧形式局限而无法表达的重要内容和情感,都在电影中一一忠实呈现。

有影评人评论道:“《推拿》是娄烨解禁后的第二部影片,也是今年柏林电影节上第一部与观众见面的主竞赛中国片。可以说,广大观众对其的期待值相当之高。不论是从题材上,还是形式上,这都不是一部容易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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