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10-15 07:43:11
淡淡晨雾渐渐散去,一轮火红的太阳,从海平面冉冉升起,朝霞把海水映衬的粉红,退潮后的海面格外静,如同一张镜子折射着天宇,云在海中,人在云上,真是无比的美丽。
我手扶护栏,向远处眺望,欣赏着仙境般的美景。这时一艘轮船正从东向西缓缓航行。虽然船是航行在水中,也像行驶在我的心中,如同我人生中的一段航程。
算来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我正青春年少,没有经历过人生的风雨,岁月的磨砺,根本不知道生存的艰辛,认为心中有理想,就能实现,而不考虑理想离我有多么遥远,不考虑自己有没有实现理想的能力与环境。
那时我经常会在无所事事的夜晚,仰望云丝涌动的星空,听着这样一首歌谣:/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在这里盼望你。
我自问:外面的世界真的那么精彩吗?精彩为什么还会无奈呢?
那时我生活在祖国北部边陲的一个小县城里。虽然是县城,因人烟稀少,经济落后,小城显得空旷,寂寞。又因为正处在改革开放大潮涌动之下,我这颗年轻的心,想放飞理想,想实现心中的梦,做个追梦人。
南方我没有去过。我是从电视、报纸、电台中感受到南方的诱惑力,也许正因为我没有接触过,才觉着极为神秘,才对我有如此大诱惑力,让我着魔了般的向往。人一旦心中有了梦想,就想去实现。一日不实现,就一日不安心。时间久了就会觉着压抑,烦躁。正当我郁闷的情绪无处发泄时,家人却给我施加了更大的压力。家人看我整天不开心,郁郁寡欢的样子,断定我还没有放弃辞职的想法。为了让我完全打消这种念头,家人催促我快点找女朋友,早点结婚,成家。他们认为只要我结了婚,就会完全放弃这种不安分的想法。
我本没有打算谈恋爱,更没有目标去追求哪个心爱的姑娘。我认为谈情说爱不应该是特意做的事情。这种事情应该随缘,缘分到了,结婚成家是水到渠成的事。没有打算不等于不想去做。人到了年龄,在男女两性情感上就如同一堆干柴,只要有一个燃点,就会燃烧。家人的做法本来是想阻止我南下的,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适得其反,会促进我南下的行程。
那天我正在办公室里和几个人聊天,突然有一个电话打来。同科室的李姐接了电话,然后把话筒递给对面的我说:找你的。我接过话筒一听是林姨打来的。林姨从前是我们家的邻居,因工作调动搬走了。前些日子家人说林姨要给我介绍对象,让我有个心里准备,好好跟女孩谈。林姨直截了当的通知我明天早晨九点到彩青在的办公室找彩青。我有点懵,因为事前没有谁告诉我林姨介绍的女孩是彩青。林姨心直口快,说话无遮无拦,在电话那头她可能感觉到了我的犹豫,接着说:你直接去找彩青就行。我连忙回答:好好。
放下电话,就神不守舍了,脑子里闪现出彩青的影子。彩青跟我是同一届的高中毕业生,可在中学的几年中,我们只是同一届,没有在一个班过,认识,接触不多。她学的是理科,我学的是文科。高中毕业后她考到外省的一所专科学校,我在高考落榜后工作了。我对彩青有很深的记忆,可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跟我的生活联系在一起。
人的感情说来也真够奇怪的,本来没有想的事,一旦有人提起来就放不下了。当天夜里我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几次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可脑子里还会出现彩青的影子。我从没有感到夜是如此漫长与难熬。
这是个周日,我又是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里,生活上是非常自由的。我和彩青约定见面的时间定在九点,所以不用起的那么早。可一夜没睡意的我此时却不知不觉睡着了,再一睁眼,已经九点五分了。我慌张的穿上衣服,匆忙洗漱一下,就去找彩青了。
隆冬的北方,气温低。路面白雪覆盖。街上冷清的没有几个行人。我小跑着来到县政府机关大楼。来到三楼轻轻敲了敲门,从屋里传出一声:请进。我推门进去。屋里就彩青一个人。她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前。
我顺手拿起放在桌角的一本杂志,一看是《深圳青年》,问她:在哪里买的?
彩青说:旧的,还是在学校时买的。
我接过话说:在咱这小县城是买不到的。
彩青叹息的说:这地方太偏远,我不喜欢,你呢?
我说我早就不喜欢了。
彩青将信将疑的看着我,沉默了,像在判断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意。我没有讨好彩青的意思,也没有接着话题说下去,而是把目光转向窗外,明媚的阳光穿透玻璃射进来暖融融的,好舒服。彩青说今天的阳光真好,咱们出去走走吧。我觉着这个建议很好,在屋子里说话太沉闷,拘谨,心情得不到放松。我站起身,看着彩青穿上粉红色的羊绒大衣,格外漂亮。
我突然产生悲观感,缺少信心了。我想我和她可能吗?她如此美丽,又有如此好的工作环境,我能配的上她吗?
我们沿着县城的中心大街朝西缓行,话语少,街上的行人也不多,偶尔遇见几个行人不是她认识的,就是我认识的,相互打过招呼,就匆匆而过。彩青说这县城真是太小了,没有隐私感。这种感觉我也深有体会,只要在单位发生一点事,很快全县城就都知道了。街不是很长,不觉中,就走到了尽头。街的尽头是公园,电视台就坐落在那里。两只白色丹顶鹤雕塑高高的处在公园门前上方,给人留下无限遐想空间。这是县城最美丽的风景区。夏天这里绿树环绕,花香扑鼻。此时漫山坡全是白色世界,银装素裹,在阳光照耀下显现出北方冬天特有的美丽景色。
我们在山坡高处的凉亭前止住,从高往下望去,北方冬季的苍凉,尽收眼中。彩青自言自语的说北方的冬天太漫长了。我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的话一脱口,彩青把目光转向我说你真了不得了,艺术细胞太浓,这是英国著名诗人雪莱的诗吧。她接着又说你在这里没什么大的发展,最多调到县机关当个干部。我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说我知道,咱们这地方太偏远,个人能力的发展空间有限。
两只喜鹊在枝头跳来跳去,唧喳唧喳的叫着。像是一对爱侣。
彩青直接问我:你要想和我在一起,就要答应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到南方闯一闯,不然,咱们就不能……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彩青会有这种想法,并且说的决然,没有给我留下选择性。我没有回答,因为我认为彩青的这个想法不太能实现。彩青没有看我,目光看着远方,像是在应对我的回答。我说你的家人绝对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彩青说他们的意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我说我也像你这样想过,因为家人反对的太强烈,所以没有……更因为我不能预测未来。
彩青说我们不要去预测未来,就像你我今天相聚在这里一样。就在几天前我还从没有想过和你在一起生活,可当林姨说起你时,过去所有的感情积累都喷发了。如果让我自己去想,你不会是我第一个考虑的人,也不会这么快做决定。
我说这你说的没错,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和你在一起。林姨跟我说时,我就像在梦中,你的条件比我好,我怕高攀不上。
彩青说你的优点不少,虽然没有考上大学,这是很多因素造成的,你的综合能量不错,这是我喜欢你的主要原因。彩青接着又说上大学不是决定一个人事业能否成功的唯一,我是看重你的未来。
我怎么也没有料到彩青对人生理解的这样深刻。我愿意与彩青南下闯荡,一路天涯也不怕,因为那也正是我的希望所在。
中午我和彩青在县城的红太阳餐馆吃了饭,恋人关系就算完全确定下来了。因为有学生时代的那段交往做铺垫,感情进展很快,也很顺利。我们决定结了婚,就起程南下,把蜜月放在旅程中。
这种安排是浪漫而破天荒的。一旦实现会惊动整个县城。
我们结婚的决定得到了双方亲人的支持。但对于辞职南下的做法两家人都不同意。我家这方面比原来松动了,因为我娶了彩青这么个好媳妇,认为有面子,家人的态度是如果彩青的家人没意见,这面也不阻拦。他们知道彩青的条件比我好,如果女方家不反对,还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彩青把辞职的想法说出来就炸锅了,她的家人说放着好好的国家机关干部不当,出去瞎闯,太不可思议了。无论怎么做彩青家人的思想工作,都做不通。最后彩青决定先办停薪留职,离开了再说。
这时已经是小城三月的季节了。冬天的外衣正渐渐退出,春天的脚步在悄悄的走来。我和彩青认为早起程比晚起程好,婚礼办的非常简单,简单的让家人摸不清我们是不是真结婚了。房子没买,也没有租房子。家具没买,新衣服也没买。家人说就算是旅行结婚,也太简单了吧。我和彩青说旅行回来再买。我们只把两家的亲人和关系比较近的几个同学同事叫到一起吃了顿饭,就算了事了。
那天清晨我和彩青来到县城的小站候车。我们除了带几件换洗的衣服外,包里装的再就是个人资料和证件了。我们把个人证件都带齐了,因为找工作要用。我们在起程前已经精心计划好了路线,先到大连,从大连到山东,再从山东去深圳。深圳是我们计划的终点,也把深圳作为事业发展的起点。客车过后,就是火车,火车过后就是船了。船在此之前我是坐过,可大海我是第一次看见,坐船过海更是第一次。
早晨天还没有亮就上了船。直到十点之前我没有看到太阳。当我们看到太阳时,眼前除了海水再就没有什么了。我几次来到甲板上,眼前只是茫茫的海水,根本看不清是朝哪里航行。没有航标,但肯定有方向和目的地。
夕阳西下的时候,很多人走出船舱。从他们的表情中我知道船快到岸了。我拉着彩青跑到甲板上。船正在往岸上靠,远处的海岸线呈现出红瓦绿树的迷人景色。此时,我才知道这艘船如此的大,可在辽阔的海洋中,就如同一叶浮萍渺小。我们下了船,找到一家旅馆住下,旅馆的单间价格高,我和彩青就分开住了。
我住的房间已经住着一个五十左右岁的男人。那男人是做油漆生意的。他的山东方言比较浓,不过我还能听懂。在交谈中我得知他一年收入好几万,让我吃惊不小。在北方才刚刚兴起万元户的概念时,这里就已经是几万了,当然中年男人肯定不是收入最高的。这就是地区经济的不同。我有意识的打探这里好不好找工作,中年男人说工作好找。当然我并不完全相信中年男人的话。
彩青第二天跟我说想在这里停留几天,她说山东的方言她听起来费劲,到了南方语言上沟通就更难了。假若在这里能有很好的发展空间就不继续往南走了。我赞成彩青这种选择,因为这是事实。在接来的几天里我们转遍了山东的沿海城市。我们听到最多的便是外资企业,什么韩国、日本、美国的公司。还有便是这个开发区,那个开发区,再就这个工业园,那个工业园的。这种工业化生机勃勃的景象在北方是绝对没有的。彩青是大学毕业,很快就被一家德资公司聘用了。薪金是原来在机关工作的几倍。我晚些日子,也被一家美资公司聘用了。这样我们就初步稳定下来,也就放弃了去深圳发展的计划。
我们追求希望的船就在这里停止了航行,靠岸了。其实人生中有的时候是按照一定的路线去行进的,有时是不行的,就算是安排好了行程,也会突然改变。
我正出神的看着远处的海面,彩青不知什么时间来了。她说人生就像这条船一样,有目标,但不可能有不动的航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