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有云有天的时候

儿子，在北京有云有天的时候就会想你。不是爸爸老了，而是你老了。当然，爸爸知道你才25岁，爸爸肯定记得你的生日，只是想说，北京难得看见云彩和天空，是那种像草原上的人们看得见的云彩和草原上的人们看得见的天空。

此时此刻，爸爸在阳台上喝酒抽烟斗，看云看天看你。在20多岁，30多岁，甚至40多岁的时候，只要发呆，就会想女人，现在呢，就只是想念你了。25岁了，你呀你，我的儿子，你还会发展吗？据说中国很难发展了，你还能发展吗？不知道你是什么感觉，反正爸爸我，在25岁的时候，就已经感受自己的老态龙钟了，与许多人完全相反，他们喜欢说虽然身体老了，心不老，自己有一颗年轻的心，爸爸是心早老了，希望还有着年轻的身体。

现在，你独自开车，独自去感受法律问题，独自与中国人和外国人打交道，可是，你还会记得吗，在你年轻的时候，爸爸为你去到老师那儿撒谎，请假，为了让你少做作业，不做作业，爸爸简直成了一个癞皮狗，去见你的老师，说你病了，吃了不适应的东西，吃了地沟油，吃了过多的加了有毒素的猪排，牛排 ，鸡排，羊排，还吃了过多的鱼头泡饼，那鱼在肮脏发臭腐烂的水里欢乐地生长，就跟童年的你一样，在爸爸充满谎言的请假条里享受闲暇，不知道爸爸面对你的小学、中学、大学老师撒谎时，会不会脸红，反正爸爸这样的人，说假话成性，说真话脸红，那可是从少年青春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那时，爸爸瞒着爷爷奶奶为自己请假，为了逃学撒谎成性，所以爸爸不相信诚实的人，也看不见自己身边有诚实的人。从小爸爸身边就全都是道德高尚的人，他们，她们―特别是那些女孩子们喜欢说自己从来不撒谎，爸爸因为她们美丽，身上充满芬芳，就原谅她们说假话（自己还不承认）。儿子，爸爸从小面对美丽，就会丧失原则，那时总会透过女孩子们干净、青春的脸和头发看到了一个晴朗的天空。那时，童年爸爸，少年爸爸，青年爸爸想哭，想笑，想发疯。

最近听音乐喜欢用家里那台老旧的iPad1，天呐你竟然留下了五百多首作品在里边，听到王菲时，回忆起你对我的教育：爸爸酷爱欧洲古典音乐所以蔑视王菲，你当时说肯定有问题，你如果蔑视王菲的格调，那为什么又会喜欢邓丽君呢？儿子，这些音乐作品简直就是你的成长史，流行歌曲，电影音乐，欧洲古典音乐，爸爸开车时喜欢一首首地听，那时就会看到你小时候的模样，想起你给我带来的快乐和幸福。里边还有你早恋、童恋、少年恋、青春恋的痕迹，想起了偶尔从我眼前晃过的那些与你欢笑的女孩儿。

儿子，爸爸曾经对你说过西装是中国男人的大忌，可是，这两年却是你教导爸爸穿西装。那些年爸爸长住酒店，当然懂得穿西装，留下了老款的阿玛尼，杰尼亚，都澎，可是在美国定制西装时，你却以一个律师的眼光严格要求爸爸的肩、腰和长度，让爸爸突然意识到过去那些西装都太大了，过去放弃定制买成衣是错误的，前天爸爸把那些旧西装都扔到了别墅二楼衣帽间，让它们与为你请假撒过的谎一起留在美好的回忆里。

儿子，似乎北京今年的蓝天、云朵比去年多了，尽管前两天雾霾又是四百多，可是今天很好呀，暖暖的阳光洒在红酒上，让爸爸感觉到心不老，身体也不老。

这一年，老是躲在天山脚下的花儿沟里，看着院里院外树下的小溪流水和从北朝南望过去的雪山，在那儿真的很寂寞，几乎跟你在明尼阿波利斯时一样寂寞，那时你在法学院曾经说，我他妈自己在这儿孤苦伶仃的。所以爸爸现在回到北京，不那么喜欢说北京脏了，北京挺好的，离开北京时又开始像当年那样舍不得。

儿子，今天读英国金融时报网，有人用中文说2014年中国会超过美国成为第一大经济体，真是恍恍惚惚，喝了半瓶之后，突然又想起了唯一参加过的家长会，那时你马上高中要毕业了，为了讨好你的班主任，爸爸也凑过去与她搭讪想表达对于你将要参加高考的重视，是一个春天，北京也是有云有天，爸爸虽然心情好，却仍然糊涂，老师看着爸爸的眼睛，希望从作家王刚的嘴里说出有价值的话，爸爸却说：老师，高考是几月几号？此刻用那时你的常用语言形容：我去，老师当场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