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松夫人吻了我

1972年2月27日上午，尼克松总统一行在总理的陪同下，从杭州飞往上海，参观上海工业展览会。下午，举世瞩目的《上海公报》发表在即。尼克松总统夫人则将造访由宋庆龄创办的中国福利会少年宫。我是当年为她表演的乐队小指挥。

事实上，为了那一刻，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已在少年宫集训几个月了。记得早在1971年的夏末秋初，有关领导就向我们提出了为接待外宾进行演出的若干要求，从着装到举止都有规定。比如女孩不准穿太艳的服装，只能着素的；男孩清一色军装，留短发，剃平头。还要戴上红领巾和像章。我因为是小指挥，就享有了“特权”，可以穿一件蓝灰色的中山装。每到周末，辅导员就会模仿外宾来访，向我们提问。现在想来，许多问题颇让人忍俊不禁。比如问及父母在干什么，回答不外乎就是工农兵。问家庭住址，就说住在少年宫。也有一些当时较为敏感的问题，比如问“谁是的接班人”，统一的口径就是我们都是的接班人。作为小指挥，我成了指导员和带队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比如指导员会时不时地走到我的面前，手拿“话筒”要我向美国人民讲几句什么。在多次“排练”后，我们通过了当时市委领导的终审。

我们精心准备了两首改编的乐曲。一首是当时在中国人人会唱的《学大寨赶大寨》；另一首就是美国家喻户晓的儿童歌曲《小伙子比雷》，歌词大意是比雷如何喜欢踢足球——听说，这歌曲还是从北京专程送来的。

那一刻终于到来了。那天上午，阳光明媚，市少年宫那著名的大理石大厦显得格外明净而又清新。一大早，在的安检下，我们排队入场，心情都有些激动与紧张，没有了往常的窃窃私语。乐队活动室内，新华社摄影记者和美国广播公司摄制组的若干工作人员也已提前在做各种准备工作了。

下午，尼克松总统夫人帕特及其随行人员的车队缓缓开了进来。一切都平静有序地进行着。大约三点左右，尼克松总统夫人优雅的身影出现在乐队的面前。她身着白色大衣，面带微笑地朝我走来，站在我的身后右侧。在她左边的就是中方随行翻译章含之和当时的市委领导。刹那间，闪光灯“咔嚓”一片。气氛略有些凝重，我在调匀气息后，开始报曲目，然后起拍指挥。在咚咚的鼓声中，一曲终了，总统夫人随即准备离去。才走出一米开外，我赶紧大声“报幕”：“下面演奏一首美国少年儿童乐曲《小伙子比雷》。”一旁的章含之当即翻译了过去。“噢……”一片惊讶，但似乎又含着几分期待。随着乐声，场内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总统夫人一边拍手和着节奏轻轻地哼唱着，一边挪动着脚步似欲起舞。乐队一鼓作气连续演奏了十多遍。随后，在一片掌声和赞叹声中，我与总统夫人握手，向她问好，并很认真地对她说：“向美国少年儿童问好。”也许是出于意外的欣喜吧，总统夫人向我扬起手，连声称谢，还俯下身来轻轻地吻了我。

时光飞逝。每个人的童年都会拥有某种闪光的时刻，在特殊年代里的这段“接待外宾”的经历，让我一直难忘。

摘自《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