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白眉 VS 陈畅用笑声融化冰坨

时间:2022-10-14 02:28:26

从《翠花》八年经典版到《分手大师》《诺亚方舟绑架案》再到领跑这个贺岁档的《恶棍天使》,

编剧俞白眉和导演陈畅已经合作了四年。经过这四年,他们更加明白了喜剧的意义:

那不是“俗”,而是一种值得细细品味的格调,即使心里有“冰坨”的人,也能在笑声中慢慢融化,重回童真。

男男合作,不容易

俞白眉和陈畅已经合作四年了,他们把它形容为一场一见钟情的相亲所带来的婚姻。婚姻当然有磕碰,但也会形成相当默契。在和陈畅合作之后,现在的俞白眉每每见到两个同性一起合作好几个项目,就会对这两个人产生相当的尊重。

俞白眉:做“翠花”的时候我想找个导演,好几个人推荐了你,在咖啡馆头一次见面,我印象中就是标准的一见钟情,聊一两个小时,出门的时候这事就定下来了。主要感觉咱们气质相近。之前也见过几个舞台剧导演,但在气质上感觉不是一种人。合作不是恋爱而是婚姻,有才华的人很多正如漂亮姑娘很多,但你最终娶回家的是最合适的那一个。到现在“结婚”四年了,你觉得还不错吧?

陈畅:是啊,咱们这“相亲”还挺靠谱。任何双方合作到第四年,一定是有很深的感情又有一些磕磕碰碰。最初肯定要磨合,我曾经觉得你是个武断的人,对剧本每句话每个字的苛刻程度简直让我难以承受。其实我一直主张排练的时候编剧要在场,有什么调整便于及时参与、统筹,但跟你合作“翠花”时,我心里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一直在”,我还想要更大的二度创作空间!但到第二年,我觉得你那是果断;第三年,原来那叫智慧,是一种审美上的判断。

俞白眉:现在如果我知道有两个同性一起合作好几个项目,我就会对这两个人产生尊重。就像维持婚姻在这个年代比较难,长期合作也很难,需要两个人都有足够的宽容和妥协,有互补又有互斥,再结成一股合力。排《恶棍天使》之前我就有预感,咱们会更加默契,排完了,果然。就像夫妻,结婚第一年怎么可能对对方有完全的信任呢?信任就是你和时间做对手,一次次从它那儿赢回来的。时间越长信任越多,赢的难度也越大,很多合作许多年的人最后“崩”了就是如此。还好,咱们现在是经过四年婚姻、处在蜜月期。

陈畅:我不带任何恭维色彩地说,我喜欢听你说话。你这人太爱说话了,吃个麻辣烫都能跟摊主聊一个小时,出去唱K从来不唱,坐在那儿逮谁跟谁聊,最绝的是说话还不招人讨厌,一方面是知识量大,连怎么炼油的书都看;另一方面,你怎么说什么都那么有理呢?

俞白眉:主要还是合作太默契,现在我拿到个方案都知道咱俩会在哪个细节“掐”一下,这也是高度默契的结果,那就做好心理准备“打”赢对方,有预知了就会限于艺术见解之争,而不会掺杂个人情绪。

好的戏剧是剧作家和导演同时完成的,但很多导演不这么想。国外一说戏都是“莎士比亚作品”、“莫里哀作品”,大家知道戏是戏剧家创造的,但在国内提到的几乎都是导演,导演掌握一切资源。我对现在很多影视剧舞台剧挂名“某某导演作品”很有意见,剧本不是你写的音乐不是你做的你只是在现场把它排出来,凭什么就是你的个人作品?谁也没有资格剥夺别人的作品。这也是我写着影视剧又来写舞台剧的一部分原因,当然更大原因是我喜欢这个。

陈畅:以前我排练,为一句话、一个动作能排一天,譬如倒杯水,是倒一点喝一点再倒一点还是刚开始倒有人把杯子拿走更能让观众觉得好玩?想不明白谁也不准走。后来跟你交流,你说细节是在具体环境中的,要看这杯水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有何意义,如果因为这杯水倒不好整部戏都要塌,那我们琢磨;如果后面还有好多大菜,别让时间都过去了、剩最后一周了忙活都顾不上了。另外排情感戏的时候我也希望你在场,因为谁也不能完全知道你在深夜一个人奋笔疾书的时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你才能准确地传达给演员,那时候,你就是导演。

俞白眉:未来我也会以导演身份拍戏。在影视剧和舞台剧中穿梭,挺有意思,其实我一直是两方并进的,但这两年有人说,俞白眉那个搞话剧的怎么还搞影视剧,一看还是搞话剧的臭毛病!可是两三年前还有人说,俞白眉搞了那么多年影视剧,一看这些话剧还是影视剧!搞什么都有人说,那就搞我自己的吧。

不能当小丑,就不是好演员

去年11月,白眉工作室举办了一次演员海选,俞白眉在微博上发出这个消息之后,收到了3000多份简历,最终层层筛选、两次面试,选出三人,1000:1的门槛竞争不可谓不激烈,用俞白眉和陈畅的话说,高手来自民间,而他们选择的演员“个个身怀绝技”。

俞白眉:我们一起合作了四年多,还是有很多人不理解,每次接受采访都有人问,你们为什么要干这个?明明有能力做让几千万人看到的事却要做一个每天晚上至多有八百人看到的事,收入跟影视剧就更别提了。用名和利没法解释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我们也倾向认为,有这个爱好的人可能就是比较少,但去年我们那次海选的火爆程度是我没想到的,三千份简历把我惊着了,心里特别高兴,原来有那么多的人,无论专业抑或非专业,骨子里跟我们是相似的,许多人都喜欢这份工作。

陈畅:这三千个人里绝大多数是不专业的,他们的不专业就像刚到北京时的我,以前学舞蹈的,在东方歌舞团待过,后来上了中戏。或者像2000年以前的你,是个程序员,但就想干这个。也可以说是像2001年之前的邓超,中戏还没毕业,特别想演戏。

俞白眉:三千个人里还有几百个专业的,就像2000年之后的我,在干影视剧,还特别想做舞台剧。像现在的邓超,可以不要钱来演舞台剧。如果你理解不了这些,就理解不了这3000份简历。从海选里找出30人面试,最后留下3人。后来我跟剩下的27个人说,真的感谢你们、佩服你们,虽然和我们没有一起工作的缘分,但我希望他们坚持,因为大家是同盟军。哪天我们说要招舞台剧演员能收到三百万份简历,那才是我们真的把这件事做成了。

陈畅:这次选出来的三个演员都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演过影视剧也演过舞台剧,身怀绝技。演出完好多人在我微博留言,说他们怎么那么强,会的东西那么多!其实一般观众对选角不关心,能有这个效果,说明真是选对了。

俞白眉:“翠花”的时候演员还比较少,今年舞台上已经站了十几个。每次谢幕都很震撼,虽然留给每个人的展示空间只有几十秒,但你会看到每一个演员除了演戏还有那么多才能,有特别多的可能性有待挖掘。

陈畅:有人说我们的舞台剧最后变成了动作戏,其实比影视剧的动作戏要难,因为影视可以用镜头切换,但舞台剧一切都是真的。我们的演员中有一个是武术冠军,还有两个有刀马旦功底,但到最后十几个人都要上,那都是排练出来的,做很多高难度的动作。

俞白眉:我觉得这才是未来舞台剧演员的发展趋势。舞台剧的发展方向是音乐剧,就像《猫》,又唱又跳。我想做的舞台剧除了有话剧的特征,还要有更多的现场感。《雷雨》时代没有把现场感做到极致,观众抬头看戏就可以了。但对我们来说,舞台的面积延伸到观众席最后一个角落,任何地方都可能是舞台,任何观众都可以变成演员。当代戏剧要求演员多才多艺,光会唱不会跳不行,光会跳芭蕾不会跳街舞也不行,因为观众爱看花样繁多的元素,演员要去付出。

陈畅:也有人问我是不是下部戏会转型、做一个极简主义戏剧什么的,我觉得就像成功的演员别着急转型,更别说我们还在路上,先把这条路贯彻下去,走明白了。走明白说明已经走成功了,那吗还转别的呢?毫不避讳地说,百老汇就是我奋斗的目标。我记得你当时给我一本书,讲百老汇舞台剧如何衍生,就是从杂耍剧到歌舞剧一步步演变而来的。

俞白眉:雏形就是白人脸上擦了鞋油演黑人,给白人看,特逗。

陈畅:以前的话剧,有好声音有表演方法就行,现在得各种好看。拿小丑举例,在马戏团里大家会觉得小丑是配角,但它是必不可少的黄金配角,他集合所有演员之长,是整个马戏团的魂,如果找一个词来指代演员,那就是小丑,我们要培养的就是这样的演员。

与笑声作对是时代的不幸

从做舞台剧开始,俞白眉和陈畅就面对着别人的疑问:你们怎么做出这么一台戏来?话里的意思就是怎么可能这么俗、这么离经叛道。但他们觉得,这是时代的问题,当你放开对“正统”的期待,想要品味真实的格调,就去看喜剧吧,即使心里有“冰坨子”,笑也能把它融化。

陈畅: 这些年喜剧还是在进步的,不像最初,行业不成熟,只能拿贺岁为由头推广喜剧。

俞白眉:那时的观众不看电影不看戏,怎么把想法传达出去呢?就先告诉他们一个概念:贺岁,过年的时候你应该花点钱,看个喜剧,很有意思。我们现在其实已经不贺岁了,因为从去年开始我们都是在贺岁档推出第一轮,但接下来几乎每个月都在演,它不再是单纯的“贺岁喜剧”,而是真正的喜剧。

陈畅:但也有人会觉得这种喜剧就是打打闹闹,低俗,这种声音咱们也一直都听得到。

俞白眉:从“翠花”开始我就总是被问,你怎么做出这么一台戏来——他们觉得我们离经叛道。我觉得怎么中国几十年来已经孤陋寡闻到这种程度,我们做的是传统的喜剧,只是这个国家几十年来没有喜剧,造成了大家认为除了人艺之外就没有别的戏了,除了《茶馆》《雷雨》别的都不叫话剧。所以当我们做出一个纯粹的喜剧时好多人特别惊讶:这是话剧吗?它不就是让人乐吗?面对一些质疑,我们非常骄傲地在果戈理、莫里哀这样的喜剧大师那里找到了共鸣。他们也被同时代的人诋毁,说他们低俗。其实喜剧就是俗的,想要看“雅”,不必来看喜剧。

陈畅:但有一点必须承认,就是不是每个观众都喜欢看喜剧。

俞白眉:我替不喜欢喜剧的观众感到悲哀,因为他不喜欢笑声。笑声是多么美好的东西,这是果戈理的话,笑声是特别高级、纯粹的东西,只有大家互相没有戒心才会有笑声。一个婴儿看到你在跟他躲猫猫就会笑,成人世界里戒备越多就越难笑。当我们用一些喜剧手法做到了逗婴儿那样的效果时,一些人觉得低俗,是因为这些人失去童真了,甚至对公众的笑声都开始抵触。西方有发达的戏剧史,他们的喜剧里有政治甚至一点点性,但他们依然会穿得西装革履、带着小孩子去看,因为那里有格调。为什么只有我们这个国家如此坚决地和娱乐作对,和笑作对?这是时代的不幸,也是那些对公众发出笑声有敌意的人不幸。

陈畅:的确,每场八百个观众,总有两三个观众愁眉苦脸地看着所有人,看着别人笑,自己笑不出来,就开始产生敌意。

俞白眉:我们要做的就是逐步降低这些人的比例,这世界上有很多冰坨子,我们要把他们一点一点融化。爱笑的人都是心存善意的人、接近婴儿的人、生活中好打交道、可爱的人,那种看着什么都不乐的人是危险分子,是我们的敌人,但是面对敌人我们不是横眉冷对,而是继续逗他,直到有一天他莞尔一笑。

陈畅:但如果大家都在舞台上制造笑声的话,问题就来了,有人总会问你们的特色是什么?其实这就跟穿衣服似的,自己穿着舒服就行。

俞白眉:百口难调,每一个戏都有属于自己的观众,希望观众数量基数越来越大。其实竞争没有那么激烈,这么大一个国家做这个类型戏剧的就是数得着的那么几家,不像百老汇,每天都有一二百台戏同时上演。这种问题问得太早了,到开了一百多家店的时候再说吧。我也希望这次海选的三千多个应征者,其中能有人说,“他们也就那么回事,我自己弄一个!”要弄成了也算我们的功劳一件吧?因为我们刺激到他了,验证了干这事儿能养活自己,挺好。

陈畅:对,现在说什么我们对正统话剧市场的冲击更说不上了,我们一场八百个人,演一百场才八万人,市场需要更多类型的舞台剧,才能越来越繁荣,大家都有钱挣。

俞白眉:咱们跟邓超联手的剧场也正在装修中,现在演员都开始为新剧场排练了,也许以后还会开不止一家。还要继续选演员,以我和你的才能,现在每年奉献给戏的时间还太少,也就两个月。如果我们更认真对待这件事,拿出四个月来,那就一年能上两台戏了。我特期待有更多人来参与,咱们不能光是创作者,是不是也能作个孵化器,把经验提供出来。

俞白眉

真名武涛,毕业于西安电子科技大学,我国著名影视编剧。编剧作品有:《房前屋后》《无敌三脚猫》《东北一家人》《闲人马大姐》等。后成立“白眉工作室”担任编剧与好友邓超联合出品多部口碑舞台剧。

陈畅

舞蹈演员出身,后转战戏剧舞台,并多次担任中央电视台、北京卫视、湖南卫视等大型文艺晚会导演,后加盟“白眉工作室”先后导演了话剧《翠花》八年经典版、《诺亚方舟绑架案》《分手大师》《恶棍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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