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如何化解“叛徒”事件

A校是某市一所老牌重点中学,升学率高,知名度大。每到暑假,该市和附近市县的许多家长都削尖脑袋把孩子送入A校就读,以圆金榜题名之梦。“进了A校,就等于进了上大学的保险箱”,这是社会对A校教学质量的评价。就是在这样的热度下,有一年竟发生了一件怪事:A校张老师夫妇儿子小磊初升高成绩优异,位列全市前30名,可最后放弃A校而选择了本市一所升学率远逊于A校的普通中学。

此事一传开,A校内外就像炸开了锅。指责张老师夫妇对小孩不负责任者有之!指责张老师夫妇神经有问题者有之!指责张老师夫妇作秀出风头者有之!怀疑A校教学和管理者更有之!A校大部分教师指责张老师夫妇品德有问题,集体意识薄弱,出卖(背叛)学校利益,故意给外校做广告,给本校抹黑,纷纷要求学校给张老师夫妇予严厉处理。

小磊放弃A校就读事件发生后,A校第一次遭受多重打击。一是社会上首次出现怀疑A校管理和教学质量的声音。“A校快不行了,正在走下坡路,你看,本校双职工的子女尽管成绩优秀却不到A校就读。”直接后果是校长、学校背上恶名。二是当年首次出现到A校择校的学生缩减的现象。直接后果是学校收入减少,教师福利受损,积极性受挫。三是当年首次出现部分上线初三学生流失到其他学校的现象。直接后果是A校高一年级生源质量下降。老师们说,都是张老师夫妇“叛徒”行为惹的祸。

面对教师们的强烈要求和学校首次出现的危机,为教育本人,防范类似事件再发生,A校在暑假专门召开了一次以如何处理张老师夫妇“叛徒”行为为主题的行政会议,会议一致同意:解除与张教师夫妇的聘约,建议教育局把张老师夫妇调到边远学校任教。

决定做出后,A校校长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沉思了一天。张老师夫妇的行为确实给学校、教师造成巨大伤害,但选择就读学校,是家长、学生的自由。若仅因小孩未报读本校就予以严厉处理,那么,不仅明显有悖依法治校的精神,而且可能落下知法犯法、言行不一、不能为人师表的恶名。张老师夫妇平时工作认真、负责、敬业,教学业绩、班级工作都不错,多年被评为先进教师。若仅因小孩未报读本校就予以严厉处理,那么,不仅会伤害其他教师的积极性,产生余悸心理、防范心理,而且还可能落下小肚鸡肠、心胸狭窄、不开明、太自私的恶名。实施素质教育,谋求教育均衡,推行新课程改革,是当下教育发展的大趋势。若仅因小孩未报读本校就予以严厉处理,那么,不仅社会会怀疑学校的办学目的,而且还可能落下A校只会搞应试教育,升学率高靠的是生源好的恶名。天下父母都希望小孩好,张老师夫妇又都是知识分子,他们让小孩放弃A校就读,肯定有自己的理由。若仅因小孩未报读本校就予以严厉处理,那么,不仅可能伤害、冤枉张老师夫妇,而且还可能落下工作草率不负责、不讲情理、打击报复的恶名……想到这些,A校校长决定在处分宣布(上交)之前,先找张老师夫妇好好谈谈,弄明原因。这也是申诉制度的应有之义。

第一次登门走访,只有小磊在家。小磊说,放弃A校是爸爸妈妈的决定,具体原因不太清楚。

第二次登门走访,张老师夫妇异口同声地说,是小磊自己的主意。小磊说,在父母眼皮底下读书,心理负担重,不舒服、不自在。学好了,同学们会说,托的是父母的福;学不好,会丢父母亲的面子。小磊保证,不在A校也能考上一本(此话听来确有几分道理,可为什么两次得到的答案却截然相反呢?)

第三次登门走访,首先是沉默,在校长耐心、细致、真诚的说服下,张老师夫妇终于说出了实情:作为独生子女的家长,我们最关心的不是小磊的成绩和上什么大学的问题,而是小磊的身体、心理、品德健康和个性养成、潜能开发、生活快乐的问题。何况在大学扩招的今天,按理小孩上个大学是没问题的。应该承认,A校的教学质量很不错,升学率高、慕名者众。但平心而论,我们认为,这个成绩是靠牺牲学生的身体、心理、品德、个性、潜能和快乐换来的,功利性太强,缺乏应有的人道人性,甚至有些残酷和残忍。作为教师,为了学校的声誉和生存,为了迎合家长的要求,为了适应目前教师的考评机制,为了自己的福利待遇,我们肯定会认认真真地按学校要求搞好考试教育、升学教育,并且能把它们做得很好。一切以分数为中心,以升学为目标,千方百计提高学生的考试成绩。但是,作为家长,尤为独生子女的家长,我们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小孩在如此环境下接受教育。我们夫妇也深知,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众怒,但为了小孩的健康成长,为了小孩长期的发展,为了小孩一生的幸福,我们能忍受,只是希望校长您能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对因我们自私选择而给学校、给您带来的不是,我们深感痛心和深表歉意……

面对张老师夫妇的诉说,A校校长越听越坐不住,越听越脸红,越听越惭愧,越听越觉得有道理。最后,校长坚定而明确地表示:尽管你们的行为给学校带来了不少负面影响,尽管包括我在内的许多老师,前段时间对你们的行为不理解,有怨言,有指责,但听了你们的坦言之后,我本人十分感动,现在,我完全理解、支持你们的选择;谢谢你们能开诚布公地把心里话都讲出来,谢谢你们给我上了一堂很好的教育课;希望你们能理解老师们的心情,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要像以往一样搞好本职工作,为A校多做贡献;同时,祝愿小磊在新的学校健康、快乐、全面成长……就这样,一场“叛徒”事件在和气、祥和、沟通、理解、互信的氛围中圆满地化解了。

当今社会,是一个利益、思想、选择、追求多元的社会,是一个民主、法治、自由、开放的社会。随着人们思想观念的解放和体制机制的完善,在学校,越来越多的教师敢于主动、公开追求自己的利益、自我的价值,敢干挑战传统和习惯,敢于挑战权威和既得,敢于做“叛徒”。因此,如何化解“叛徒”事件,是新形势下每个校长都必须学习和掌握的本领,也是检验和衡量一个校长成熟与否的一把重要尺子。

所谓“叛徒”,指的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做出领导、组织、多数人所不能接受的行为的人。出卖(背叛、损害)多数教师的既得利益,引起公愤,给学校带来负面影响,是其特征所在。学校“叛徒”事件,按形式分有三种类型:一是广告效应型。教师行为有意或无意地为外校作了宣传广告。褒扬外校,贬损本校。二是评议鞭挞型。教师在师生中对学校一些能给许多教师带来好处、利益的办学行为(如乱补课、乱收费、乱办班、乱订资料)进行评议、指责。三是投诉举报型。教师向有关部门举报学校一些能给许多教师带来好处、利益的办学行为。按性质分有两种类型:一种是公心合法型。教师出于公心、正义、守法而有理有据地向有关部门举报学校不正常不合理的办学行为。另一类是自私违法型。教师出于私心、报复,捕风捉影甚至捏造事实,向有关部门检举学校存在违规违法的办学行为。在现实中,前一类现象较普遍,后一种现象只属个别。

为了学生好,为了教师好,为了学校好,校长理应讲究化解“叛徒”事件的策略和艺术:

一要沉着冷静。“叛徒”事件发生后,校长不必大惊小怪,应持平常心,不急、不躁、不怒,更不能过早过快地定性下结论,以免使工作陷于被动,应充分认识到此类现象的必然性和有益性。

二要耐心沟通,查找原因。“叛徒”事件发生后,也不能抱无所谓或不负责任的心态,应高度重视,看到其可能带来的危害和影响,主动登门拜访,平等地、耐心地与对方进行沟通,学会倾听,学会提问,学会互动,多听少说,设法让对方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从中发现问题,明确真相。

三要换位思考,理解包容。对“叛徒”事件带来的后果,对“叛徒”行为的所谓理由,不能简单地一味地埋怨、指责,不能仅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去辩解,去对待,而应善于换位思考,辩证对待。对合情合理不违法的“叛徒”行为,予以理解、尊重,甚至支持并设法成人之美;对与事理、原则、法律相悖的“叛徒”行为,则要真诚地、艺术地指出、批评,提出自己的建议和参考意见;对未给学校造成严重影响的“叛徒”事件,应尽量包容忍让,高风亮节,不小题大做;对“叛徒”事件一般应冷处理、慢处理、慎处理和依照法定程序处理。

四要自我反思,防患于未然。树立风险意识,以“叛徒”为老师,从他那发现自己工作的不足,找出自己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以“叛徒”事件为契机,反思总结自己的工作,查矛盾、找问题、揭不足。在此基础上,针对“叛徒”事件暴露出来的问题,有针对性、有前瞻性地对工作进行改革创新,使学校管理、办学行为更合理、更规范、更优质、更令各方满意。

(作者单位:江西宜春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