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中国家资本项目开放的成本分析

发展中国家的资本项目开放历经曲折和艰辛:从上世纪80年代拉美国家接受以资本项目自由化为核心的 “贝克计划”、“华盛顿共识”,到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泰国汇率制度的崩溃,至今日发展中国家资本项目开放缓慢前行,学术界对于发展中国家资本项目的开放由全面乐观转为了保守谨慎。在97金融危机后,主张审慎对待金融开放的观点开始占据主流地位,国际社会开始关注资本项目开放的风险,提议发展中国家限制短期资本移动和谨慎实施资本项目开放等。巴格瓦蒂于1998年在其《资本神化》中指出:资本项目的开放未必有利于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IMF所推行的资本自由化政策正是导致亚洲金融发生的主要原因之一。资本项目开放究竟有哪些成本?本文从以下五个方面对资本项目开放的成本进行了探讨。

一、国内金融业遭受严重冲击,一国经济命脉被外资掌控

资本项目的开放导致了外国金融机构的涌入,加剧了国内外金融机构的竞争。而发展中国家金融体系并不健全,服务水平差,工作效率低,在与外资的竞争中很有可能败下阵来。如果国内金融机构不断外资化,导致外资把握了一国经济命脉,政府对金融机构的控制能力将不断下降甚至丧失。在危机爆发时,政府将无法调控金融资源,经济形势将会进一步恶化,国家安全将成为严峻问题。

阿根廷就为发展中国家资本项目开放提供了一个惨痛的教训。当阿根廷开放战略性产业后,外资以极其迅猛的速度进入了阿根廷银行业:1992年,由本国控制的银行资产在全部银行资产中占82%;但到1997年,本国控制的银行资产下降到48%,外资控制的银行资产则上升到52%;到2001年,阿根廷本国控制的银行资产比重进一步萎缩至33%,外国资本占到67%,占压倒性优势。阿根廷经济因而出现严重的美元化趋势,政府失去了对金融业的调控能力,国家金融丧失。

二、短期资本流动比重可能上升,宏观经济波动加剧

资本的大规模进出,将会引发宏观经济波动。历史经验表明,发展中国家在开放初期通常会有大量外资流入。外资过度流入时,该国实际汇率升值,通货膨胀上升,造成一国经济过热,实际汇率升值造成的贸易逆差被资本项目的顺差所掩盖。在流入的资本中,以直接投资为主要形式的长期资本流动比重通常会下降,而以证券为主要形式的短期资本流动比重一般会上升。短期资本的迅速流动将加剧一国宏观经济的波动,最终甚至可能造成经济危机。

以泰国为例,泰国开放资本项目后,大量追逐高回报率的投机资本流入,这些资本并未流入支撑一国经济命脉的实体经济,而是流入了房地产市场和股票市场,不断推高房市和股市的价格,形成了资产价格泡沫。同时,泰国金融机构还通过国际借贷投资房地产市场和股票市场,加剧了泡沫的膨胀。当泡沫破灭时,泰国商业银行不良资产急剧增加,摧毁了人们对泰国金融体系的信心,增加了市场对泰铢贬值的预期,加速了资本外逃,造成了泰国的货币危机,并引发了97年的东南亚金融危机。

大规模的资本流出将会提升国内利率,增加国内企业的融资成本,导致投资下降,经济增长放缓。

三、货币政策独立性面临严峻挑战,财政政策受到制约

蒙代尔的“三元悖论”表明,在资本自由流动、货币政策独立性和固定汇率制度三个政策目标中,一国政府最多只能实现其中的两个目标。当一国资本项目开放时,资本自由流动,那么该国政府就必须在货币政策独立性和固定汇率制度这二者中做出一个选择。如果选择固定汇率制度,那么该国的货币政策必须根据国际汇率水平调整,完全服务于币值稳定性的目标。否则,国内外汇率水平的差异将引发套利性短期资本的大量流动,进而该国被迫放弃固定汇率制度。如果一国选择浮动汇率制度,虽然可以保证货币政策的独立性,但是汇率的频繁波动也会带来一系列不利影响,例如造成严重依赖外需的发展中国家的出口品竞争力下降等。

资本项目的开放同样会对一国财政政策形成约束。例如,在国际利率相对稳定的前提下,一国财政支出的增加将提升该国利率,造成国内外利率差异,在资本自由流动的情况下,将引发国外套利资本的流入,造成国内汇率的波动。政府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受制,将大大削减一国政府对宏观经济的调控能力,无法用宏观政策去服务于其它的经济目标,比如降低通胀和增加就业等。而且在面临国外资本的冲击时,一国宏观政策的受制将极有可能造成货币危机甚至全面的经济危机。

四、民族企业受到冲击,出口企业竞争力或将下降

资本项目开放后,外国直接投资者面临的市场准入限制和入股限制大大减少,外资企业的涌入可能造成民族企业的衰退。在发展中国家,政府对民族产业的保护维持了技术落后、效率低下的民族产业的生存,但外资企业的涌入将会对其造成极大冲击,在推动其前进的过程中很有可能造成民族企业的减产裁员甚至倒闭。另一方面,外资的大量流入将会造成本币实际升值,严重降低一国出口企业的竞争力,导致国际收支恶化,对严重依赖外需的经济体甚至能造成毁灭性打击。

五、在国内市场存在严重扭曲的情况下,开放会加剧资源配置的恶化

次优定理表明:“如果在一般均衡体系中存在着某些情况,使得帕累托最优的某个条件遭到破坏,那么即使其他所有帕累托最优条件得到满足,结果也未见得是令人满意的。”资本项目的开放是具有前提条件的,国内金融市场的健全与稳定是资本项目成功开放的必要条件。而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金融体系还较为脆弱,利率尚未自由化,国内缺乏稳定的宏观经济。在国内市场存在严重扭曲的情况下贸然开放资本项目,可能会加剧资源配置的恶化。

发展中国家的资本项目开放是一个复杂的过程,由于开放的不可逆性,我们更需对开放抱有谨慎的态度并进行仔细分析。结合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和环境,对资本项目开放的成本和收益进行权衡,才能有助于我国成功开放资本项目,成为世界金融强国。